紅錦久久地跪伏在地,直到籠罩在她身上那股熱意消散才抬起頭來,她白皙光潔的臉龐迎著陽光,每一根細微的絨毛都被染成了金色,連同她那雙褐色的眼睛,也仿佛浸透了陽光,呈現出一種晶瑩剔透的淡金色。
那道浮現於太陽中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可她心懷中的激蕩久久無法平息。紅錦起身後轉頭就往花神的寢殿走,她要立刻將太陽神君現世的好消息告訴花神娘娘,伽恒天洲與蓬萊仙洲分離千年,是因為蓬萊仙洲的力量不夠拯救伽恒天洲,但是加上太陽神君的力量一定足夠!
那畢竟是太陽啊!
千千萬萬年來普照萬物、照臨天下,這坤元界任何仙神都無法與之相比。
紅錦腦子裡各種紛雜的念頭不斷閃動,忽然她想起一件事,腳步不由停頓了一下。
“我的確不想被冊封,可最後的時刻還未到來,我未必沒有法子說服花神娘娘,若是我執意不肯,娘娘貴為花神,必然不至逼迫於我,再不濟,我還可以暫時跑出去躲躲,冊封的日子不能改,等我回來,娘娘早已冊封了其他人。”紅錦喃喃自語,“我其實不必要太陽神君的禮物啊!”
可這畢竟是太陽的賜福,多麼大的榮幸啊!
若是她當時拒絕,那顯得多不識好歹!
“這賜福要是用在彆的地方上就好了。”紅錦歎了口氣。
她再一次來到花神的寢殿,走到那黑幽幽的水池前,她單膝跪下,壓抑著激動道:“娘娘,我有要事稟報!”她將剛剛見到太陽神君的事情說了。在她的預想當中,花神娘娘必定會欣喜若狂,然而出乎她預料的是,花神什麼表示也沒有,隻是用一種複雜的目光長久地注視著她。
“娘娘?”
紅錦奇怪地問了一聲。
花神:“冊封典禮你不必來了,我已選了彆人。”
話落,她抬手一點池邊那盞燈,火光竄了幾寸又平息下來,下一刻,花神宮中每個人都知曉花神娘娘又換了個冊封人選。
花神:“退下吧。”
紅錦愣愣點頭,她離開花神的寢殿,走出去兩步又不免回頭看了兩眼,她不明白,為什麼她還沒開口,花神就換了人選,難道太陽神君說的禮物是這個意思嗎?
明明得償所願應該高興,但是不知為何,紅錦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好像忽然失去了什麼東西。
——
花神宮外的某處峽穀當中,阿獅蘭向著太陽祈福完畢,剛一起身,就發覺周圍多了個人,他警覺地轉過身,雙手已經做出了攻擊的姿勢。下一刻,他眼睛微微一抬,“是你!”
站在他麵前的人,白衣黑褲,長身而立,柔軟的黑色短發下,是一張格外英俊的麵孔。
阿獅蘭認得他,這人就是前幾天他被抓時遇到的那名路人,他叫遲意深,舌尖滾過這個名字,阿獅蘭目光像螢火一樣微微閃動。
“看來你來記得我。”遲意深看到阿獅蘭的神態,就知道自己在這個世界的魅力又一次散發了開來,他對此已經習慣,“我剛才遠遠看到你在向太陽祈福。看來你能從花神宮裡逃出來,也是借助了太陽的力量。”
阿獅蘭放下攻擊的手勢,神情虔誠起來,“東君跟蓬萊仙洲那些虛偽的仙神不同,祂是真正博愛眾生的天神。”
遲意深觀察他的神情,猜測道:“所以你向他祈求拯救閻海魔洲?”
阿獅蘭驚訝,“你怎麼知道?”
遲意深:“這可就說來話長了,我們還是坐下來慢慢說。”他手一抬,位麵商店的虛影就在他身後顯現了出來。
那是一座與這個世界完全不同風格的建築,有一種對稱的巨物之美,給阿獅蘭帶來了極大的震撼。他呆呆地看著那棟建築,看著建築內穿梭來回的人影,一時竟然有些畏怯。
遲意深:“請進。”
阿獅蘭目光落回他身上,警惕道:“你想要乾什麼?我可不會輕易就範。”嘴上這麼說,但是他的身體卻老實地跟在了遲意深的身後。
遲意深將他帶進了會談室。
機器人將兩杯果飲放在了兩人桌前,這是用蓬萊仙洲本土果實做的飲料,非常的清甜好喝,已經成為了位麵商店飲品區的主打商品。
阿獅蘭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眼睛頓時亮了,他自小生活在閻海魔洲,一來到蓬萊仙洲就被花神宮的人帶走了,其實並沒有享受過什麼好東西。
遲意深問他,“花神要冊封你做梅花仙,你為什麼不願意?”
阿獅蘭哼了一聲,“這些虛偽的仙神,表麵上裝得多麼慈悲,其實隻不過是想找人當替罪羊罷了!”
被遲意深認真的目光注視著,阿獅蘭臉上緋紅,不知不覺語出驚人,“你這樣看著我,在我們那裡,是要給我當伴侶的。”
啪的一聲,遲意深抓起托盤敲在了他腦門上,力氣之大差點把少年敲飛出去,他吃痛地抬頭,就見遲意深陰森森地盯著他,“現在清醒了沒有?”
阿獅蘭愣愣點頭。
遲意深於是緩和了神情,說道:“繼續。”
他的聲音裡仿佛有股魔力,阿獅蘭不自覺順從道:“蓬萊仙洲流傳著一個說法,意思是當初伽恒天洲的眾神之所以發瘋,是因為他們貪戀不該占有的權柄,貪欲過甚侵蝕神魂才會發瘋墮魔,而蓬萊仙洲的仙神們將權柄分薄出去,賜予了無數後來者成神的機會,因此獲得了大功德,所以才能保有神力和威嚴。”他哼了一聲,“這個說法是假的!山神、花神之流根本不是因為大度慈悲才將權柄分薄出去,他們那麼做,是為了把身上的詛咒轉移給後來者。”
說到最後,阿獅蘭的情緒激動起來,“我才不會給他們機會,我還要將真相公布出去,讓大家不要再上他們的當!人人都以為被冊封成神是天大的好事,其實根本就是替那些無恥的仙神承受了本不該承受的詛咒!”
遲意深:“什麼詛咒?”
阿獅蘭默了默,“我不知道是什麼詛咒,但我知道一定是不好的東西。我的老家在伽恒天洲一個偏僻的小村子裡,庇護我們的土地神是唯一一位沒有墮魔的,這是祂告訴我的,我相信土地爺爺不會騙我。”
遲意深:“閻海魔洲如今是什麼情況?我聽說那裡遍地妖魔,血肉鋪地。”
“根本不是那樣!”阿獅蘭急急辯解道:“一開始確實是那樣,但是不到幾百年,那些墮魔的仙神一個接一個跟隨先水神隕落後,伽恒天洲已經不再可怕的。隻是伽恒天洲遭受了幾百年的破壞,又沒有神力恢複,所以現在那裡的土地非常貧瘠,長不出多少糧食,大家常年都挨餓受凍。”這也是他不遠千裡渡海而來的原因,“山神她一定能知道伽恒天洲的情況,可是蓬萊仙洲這麼富饒,卻不肯施以援手,實在可惡!”
遲意深對山神的行為不做評價,隻道:“如果你們隻是需要吃飽穿暖的話,完全不必求助太陽,我有大量的貨物可以賣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