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初被莫聲拉進來了病房,他能感覺到青年握著他手腕的手帶著克製的顫抖,還帶著某種小心翼翼仿佛怕磕傷他的脆弱。
這讓裴初有些不解,事實上他在之前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劇情發展到了哪一步,雖然有些偏差,但大抵他與白臨身份互換的事情已經被發現,接下來該是莫家認回親生兒子的戲碼。
正如他所猜想的那樣,他醒來時發現自己病房裡一個人也沒有,他為了驗證劇情是否順利出門,果然在白臨病房門口聽見了莫家與白家的商談,連帶著自己病情的事也被發覺。
裴初覺得無所謂,反正自己馬上就要離開這個位麵了。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莫聲會追著他將他帶回病房。
看著眼前青年眼底掩不住的悲傷,裴初心想到底是相處了十來年,就算他們兄弟感情再怎麼淡漠,聽聞他如今罹患絕症的消息還是會有些難過的吧。
想是這麼想,然而裴初還是有些冷漠的從莫聲手裡抽回了自己的手腕,對著青年露出一個略帶嘲諷的笑容:“我又不是你親兄弟,你應該感到開心才是。”
過去十年裡,他們兩人都是一個屋簷下的陌生人,比起他反而對特招生白臨更加親切喜愛一些。
這從前讓莫喧感到嫉妒的事,並沒有被裴初放在心上,可如今看著莫聲的樣子,裴初覺得維持著對彼此的厭惡反而會讓他們更輕鬆一些。
可莫聲不這麼想,他被裴初的話刺了一下,被裴初抽離的手指輕顫著,他盯著少年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開口問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什麼?”
裴初有些沒反應過來。
“腦癌。”青年的眼神裡逐漸染上痛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患了絕症,你是不是故意隱瞞住我們不上醫院接受治療。”
這並不是難以發現的事情,從他看到少年第一次在他麵前流鼻血時,他就覺得少年的表現太過鎮定,就好像發生了很多次,而他清楚這些病症之後的結果,可他依舊無動於衷。
醫生說腦癌病發是會伴生很多症狀,失明、眩暈、鼻血、發燒,可如今莫聲仔細回想起來,除了第一次見到莫喧流鼻血和後來發現次數越來越少的低燒外,往日相處裡,他甚至察覺不出莫喧任何病發時的症狀。
他在隱瞞著,隱瞞著自己度過一次次痛苦黑暗的瞬間。莫聲忍不住猜想,這會不會就是莫喧的報複,以自己的消失來換他們對他漠視厭惡的後悔。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鎮靜,伸手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乖,沒事的。我們好好治療,一定會沒事的,莫家不會扔下你的,哪怕父親放棄,我也...”
莫聲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少年的一聲喟歎打斷,少年的神情好像帶著些許遺憾,又好像一種旁觀者的涼薄。
他輕輕呢喃著,勾出一抹笑對莫聲開口:“可是晚了呀。”
那個他們真正想要彌補挽回的少年,早已不再這個世間,取而代之的,隻有一抹流浪異世間的靈魂。
*
裴初和白臨被花架砸中的原因查了出來,歸根到底還是之前運動會裴初與餘悸之間的矛盾引發的報複。
餘悸不甘心被裴初打斷了一條腿,在江尋生日宴上派人潛進,找到裴初去花園的機會,割斷了屋簷下花架的繩索,找準機會砸中裴初,而白臨不過是一條被無辜殃及的池魚。
事情查出後江莫兩家皆是震怒,沒想到餘家竟然這麼膽大妄為敢在江家的地盤設計對莫家出手,於是兩家聯手搜集了許多這些年來餘家不乾不淨的犯/罪事實,讓餘家現在被一大堆官司纏身。
裴初聽到這個結果的時候,正在病房裡咬著蘋果,施啟幾個嘰嘰喳喳,跟他說著這些時日外麵發生的變化。
他如今正在接受化療,麵色透著蒼白,人也仿佛消瘦了一大圈。施啟幾個小心翼翼的陪著他聊天,有時會忍不住轉過頭去憋回眼底溢出來的淚。
裴初假裝沒有看見,從果籃裡挑挑揀揀的拿出一紮香蕉給他們一人一根,連帶著的還有那個跟著施啟他們一起來探病的一年級。
他毫不見外的剝開香蕉吃得津津有味,“莫喧,其實你現在挺好的,至少不要煩惱接下來的期末考試。你都不知道施啟他們最近簡直瘋了一樣,整日整夜的複習功課,就為了在期末考試給你看個好成績。”
因為運動會的事情他已經跟施啟他們混的很熟了,然後驚奇的發現這幾個平日裡在學校橫行霸道,不學無術的校霸小弟們在背後竟然如此刻苦學習。
後來得知他們這麼做是因為莫喧,沉默之後又毅然決然的加入了他們的小隊,如今幾人的關係算得上友好。
如今學校裡風言風語,人人都知道了白臨才是真正的莫家二少爺,而莫喧隻是一個竊取了彆人人生的,一對濫賭夫婦的兒子。低俗而又粗賤的血脈讓他在學校裡無惡不作,還一直以欺淩莫家真正的少爺為樂。
人人都知道莫喧完了,尤其是在得知他身患重病時,有些嘴上缺德的家夥還嘲笑他,這就是報應。
這讓莫喧的三個小弟在學校裡沒少跟人打架,而奇怪的是就連江尋和白臨也會在學校裡有意無意的對那些朝莫喧惡語相向的家夥展露針對。
“呸,假惺惺。”
對此,許言談撇著嘴發表評價,一旁的施啟和馮穆讚同的點頭。
“彆這樣,說不定他們是真心維護莫喧呢。”一年級的籃球少年發表客觀評價,“你看連我都已經折服於喧哥的魅力,他們說不定也是呢?”
“他們算了吧?”施啟扯著嘴角發出一聲冷笑,“你難道不知道白臨現在正忙著更改身份信息,隨時準備入戶莫家好成為真正的莫家少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