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阿朝。
是個劍客。
為了尋找父親苦心研創的劍譜,踏入了江湖。
清安城中一間簡樸的客棧裡,一個白衣背劍的年輕人坐在角落裡,正無比專注的吃著眼前的麵條。
沒有什麼一斤白酒,二兩牛肉的俠客豪腸。年輕的劍客仔細數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銅板,毫不猶豫的點了一碗清湯白水的陽春麵。
客棧裡傳來悉悉索索的談話聲,這些身處江湖邊緣,卻又無比向往武林傳奇軼事的小人物們正努力壓低聲音,卻仍是止不住興奮的小聲討論著。
“嘿,你聽說沒有。那本傳說中的無名劍訣殘本,據說落在了飲馬川寨主手中了。”
“飲馬川啊,如今江湖第一大派,他們寨主本就是刀法無雙深不可測,如今再得到無名劍訣,實力豈不是又要增強一大截。”
“就是說啊,聽說飲馬川都是一群土匪,如今他們實力又漲,江湖上的其他勢力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前陣子雁門的人還和他們起了衝突呢?”
“還有啊,漓陽劍派的掌門被人上門踢館,敗在了一個白衣劍客的手下呢。”
“聽說那白衣劍客劍法詭譎,殺伐淩厲,好像就是師出那傳說中的無名劍訣呢?”
“真的假的?會不會就是飲馬川的人?”
“誰知道呢?”
“不過這江湖,怕是又要亂了。”
角落裡的白衣劍客放下麵碗,擦了擦嘴。他並沒有在意旁邊那一群人自以為隱秘的討論,起身便準備結賬走人。
他還要趕往下一個劍派踢館呢。
此時正值晌午,陽光正烈。長街上沒什麼人,隻有客棧門口一棵柳樹下,擺著一個破木桌子拚成的算命攤。
攤子旁邊還豎著一根藍布幡子,筆墨橫姿的寫著八個大字——
求簽解卦,指點迷津。
阿朝匆匆看了一眼,沒什麼興趣的就準備抬腳走人。
卻不防猛地被人叫住:“少俠留步。”
一道溫潤清朗的聲音響起,阿朝回過頭,卻發現是那個算命攤上的算命先生叫住了自己。
那算命先生長得實在年輕,模樣清俊,穿著一身有些舊了的青色長衫,腰間還掛著兩枚蹭亮銅板。好像是被這正午的太陽曬得有點蔫兒,此時正無精打采的用扇子一下一下的扇著風。
他見阿朝回頭,稍微提起一點精神開始營業,黝黑深邃的眼睛在阿朝臉上打了個轉兒,神神叨叨的開了口,“我看少俠印堂發黑,恐有血光之災......”
還沒等他說完,阿朝便頭也不回的轉過了身,一邊走一邊出於禮貌的回了一句,“我沒錢。”
所以彆想騙我。
年輕的白衣劍客長了一張娃娃臉,看起來單純又好騙。
在他初出江湖的時候遇到了第一個人,是個不要臉的邋遢酒鬼,在被對方騙了全身錢財買酒喝後,阿朝從此知道了江湖險惡。
阿朝長了教訓,並表示自己不會再上當。
這讓他身後的裴初有些無奈,裴初伸手摩挲了一下掛在腰間兩枚的銅板,想了想再次叫住了他,“紅日初升,其道大光。在下掐指一算,少俠可是從東邊來,要往南方去?”
阿朝再一次停住了腳步,無他,阿朝的名字就出自那算命先生口中那句‘紅日初升,其道大光’。
他那個早死的老爹覺得旭日初升,朝霞遍滿大道的景色很美,也希望他未來所走的劍道,也如朝霞紅日一般,一路光明。
雖然臭老爹死了,還讓自己為了尋找他遺失的劍訣四處奔波。但老爹的話卻讓他記了很久,而且他確定名字的來意老爹隻對自己一個人說過,而自己也不曾告訴他人。
阿朝心裡糾結懷疑,回頭看著那算命先生的眼神忍不住有些警戒防備,這讓他看上去有些冷,就像一把隨時準備出鞘的劍。
他認真的打量了一下那看起來身無內力,弱不禁風的算命先生,質問道:“你怎麼知道我要往南方去?”
嗯,他還沒傻到直接暴露自己的真實想法。吃一塹長一智,被某個酒鬼坑了以後,阿朝覺得自己行走江湖都聰明了很多。
對麵的算命先生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一瞬間阿朝覺得對方那雙幽黑平靜的眼眸好像看透他的心。對方卻好像並不在意,他悠悠的取下自己身上掛著的那兩枚銅板。
“自然是算出來的。”柳樹下一身青衣的算命先生微微挽袖,漫不經心的將兩枚銅板投擲在那張破木桌子上,然後抬頭看他,“此去南邊凶險,少俠回頭是岸。”
算命先生對著年輕的劍客伸出五個手指,慢悠悠的露出一個唯利是圖的笑容,“五兩銀子,在下便可為少俠化了此煞。”
隻用一根木簪潦草束起的黑色短馬尾,在空中劃出一個淩厲的弧度,年輕劍客在聽到‘五兩銀子’時,已經頭也不回的走了。
阿朝很窮,阿朝付不起五兩銀子。
更何況老爹說過,算命先生都是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