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的王小二不滿的在裴初身邊嘟嘟囔囔,一邊客棧老板的女兒朝他翻了個白眼,拿著手裡的算盤敲王小二的頭,嬌聲斥他趕緊乾活,不然要挨爹爹的罵。
裴初就這樣看著二人,嘴角的笑意很深了。
這會兒王小二問他是不是知道阿朝的身份,裴初隻是懶散的躺在椅子上扇扇子,一雙眼睛沒什麼精神的半斂著,打了個嗬欠,“你又不是沒看見,那少俠沒錢讓我給他算命,他沒錢,我自然什麼也算不出來了。”
裴初昨晚到底沒睡好,這會子困倦的緊。
身邊的王小二翻了個白眼,呸了裴初一聲,鄙夷道:“你這算命先生,真真是掉到錢眼子裡了,貪財的很。”
裴初低笑,也不客氣的拿腳踹他,“你不貪財?你不貪財就彆擋我做生意。去去去,再不乾活小心阿嬌姑娘又拿算盤敲你。”
他兩人聊著閒天,不遠處幾個穿著緇衣短打,腰間跨刀的漢子朝他們走了過來。
那一幫人來到裴初的算命攤前,掏出兩幅畫像對著裴初和王小二問道:“喂,你們有沒有見過這兩個人?”
裴初看著那兩幅畫像,畫像抽象的很,隻能看出是兩個男人,一個背著劍,一個背著雙刀。
王小二倒是認出了那個背劍的男子,他眼力好,而且清安城裡麵往來的江湖人並不多,所以他對昨天的那個年輕的白衣劍客印象很深。
他囁嚅著嘴想要說話,卻被裴初輕輕踩了踩腳。裴初當然認出了畫像,也知道眼前這幫人的身份,正是雁門弟子。
可這種事就不是王小二這個二楞子能摻和的了。
裴初指著那個背劍的畫像說,“這個昨天見過,在客棧吃了一碗麵就走了,是個窮鬼,算命都算不起。”
那個拿著畫像的漢子眉頭一皺,打量著眼前這個一身舊青衣的算命先生,“那之後呢?之後有沒有見過?”
江湖上的騙子有很多,聽裴初的話又看出這是個貪財的,因而這幾個人不是很看的起他,問話也惡聲惡氣的。
裴初扯出一個怯懦的笑,將手縮進袖子裡,還很害怕的縮了縮脖子,同時回答:“謔,瞧幾位大俠說的話。像您幾位這樣的江湖人物,小的們見過第一回哪還有幸見第二回呢?”
那幾個人看他畏畏縮縮的樣子很是不屑,見問不出什麼,也就拿著畫像走了。
王小二見那幫人走了之後這才的戳了戳裴初的胳膊,“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裴初朝他搖頭,“我能知道什麼?”
隻是把人藏在了院子裡而已。
王小二盯著他,見他真的不打算再說,便憤憤的一甩袖,“你也就知道在我這裡裝裝象了,哼。”
他氣呼呼的回到店裡乾活去了。
這時候裴初腦袋頂上的柳樹枝頭傳來一聲笑,裴初抬頭看去,就見那個一大早上不見人影的藍衣刀客躺在那粗壯的枝椏間,手裡還拿著一酒葫蘆喝著酒。
他低頭看著裴初,又說出了那句話,“你這個算命先生真是有趣。”
裴初隻是輕笑,卻並不覺得自己被一個基佬誇作有趣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歸遠也不管他高不高興,又喝了一口酒後自顧自說道:“你知道的吧,如果向雁門供出了我和阿朝,那麼你得到的隻會比一百兩更多,不會更少。”
“歸大俠是當我不講信義,還是當我傻呢?”
穿著一身舊青衣的算命先生,一雙手依舊籠在袖子裡,他抬頭與柳樹間的歸遠對視,笑道:“先不說已經收了你的一百兩,就說為此得罪飲馬川也是不值當的。”
他眼神清澈坦蕩,雖說看上去是一副見財眼開,膽小怕事的模樣,實際上卻是心有溝壑,洞察若微。
歸遠縱橫江湖,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可無論多少次,多會覺得裴初這樣的人很有意思,相當有趣。
尤其是昨晚他跟自己討價還價的時候。
歸遠合上酒葫蘆,跳下樹。朝著裴初算命攤上那唯一一張椅子上擠。
這椅子不寬,歸遠這個大男人擠過來讓裴初卡在他與扶手之間難受得很,忍不住伸手推他,“還請歸大俠自重,在下不喜歡男人。”
歸遠一愣,彆有深意的看他,“你還知道我喜歡男人?你這算命先生莫非連這個也算的出來?”
裴初麵無表情的扯了扯被他壓住的袖子,想要從椅子上站起身,卻被這人伸出一隻手攔住。
他這人看著很不著調,是個吊兒郎當的酒鬼,可偏偏生了一副很是俊美風流的長相,五官深邃精致,狹長的眼眸微眯,眸光流轉間就讓人驚心動魄。
他一隻手將裴初攔在了他與椅子之間,俯過身湊近他,低沉著嗓音問,“走什麼,你還沒說是不是你算出來的呢?”
裴初仰著脖子,避開這人身上那股清冽的酒香。皮笑肉不笑的對他道:“閣下再這樣,那在下可就真要背信棄義,哪怕得罪飲馬川也要去追雁門的那幾位大俠了。”
歸遠瞧出了他的笑裡藏刀,摸了摸鼻子便也知趣的起了身,他毫不客氣的和裴初說雁門壞話,“以多欺少,那些家夥可稱不上什麼大俠。”
他將酒葫蘆掛回腰上,又道,“雖說如此,雁門掌門卻是個有點本事的,要殺他並不容易,可他卻還是被人殺死了。”
雁門掌門的死還未在江湖上傳開,歸遠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的和裴初說了這麼一句話後,腳尖一點就飛走了。
隻在半空中留下一句,“嘛,我該走了。小阿朝就交給你照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