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已是深冬, 飲馬川整個山寨都是一片銀裝素裹。山下圍攻的武林盟眾已經開始撤退,白茫茫的大雪覆蓋住了那一場戰鬥的痕跡。
可是年輕的少年劍客,依舊覺得自己心上有一片空洞, 他站在飲馬川山寨的憑欄前,看著山下那一片皚皚的白雪中, 小如螻蟻般在收拾撤退的人們。
在不久之前,那裡還有一個和他的算命先生長得一模一樣的風易樓樓主。
他突然覺得有冷風從他心底的空洞呼嘯而過, 帶來一陣徹骨的寒涼與冷意。那條青靛色的劍穗,如救命稻草一般被他緊緊攥在手中。
來看望他的歸遠一陣沉默,阿朝的傷勢不重, 隻是脖頸上那幾條青紫的手印格外明顯。歸遠不知道, 如果他晚來一點, 那個人會不會真的下手殺了阿朝。
他不敢賭,賭那人心中是不是還有昔日的柔情。
聽見阿朝的質問, 他仰頭喝下一口酒咽下了喉嚨裡的乾澀,這才點頭應了一聲:
“是。”
阿朝長劍一橫, 壓在了歸遠胸口,他微微喘息著, 眼眶微紅,低吼著質問歸遠,“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騙我...你也騙我...你們都騙我。”
他不是傻子,在看到歸遠趕來與裴初對峙的時候, 雙方平靜的態度好像早已達成了什麼默契。歸遠早已知道裴初的身份,而裴初也知曉歸遠識破了自己的身份。
他們互相都知道, 可是為什麼都將他瞞在鼓裡?
憑什麼?
歸遠看著他通紅的眼眶,嘴角囁嚅,最終也隻能說出一句, “對不起。”
因為你是《無名劍訣》傳人,因為...你必須親手打敗他。
歸遠從懷裡掏出了他從風易樓裡盜出來的那後半部《無名劍訣》,他將它交到了阿朝手裡。
那本他追尋良久的劍訣就這樣落到了自己的手中,少年終於完成了父親的遺願,可他心裡依舊恍恍惚惚,並未覺得有多少喜悅。
心裡的那個空洞好像更大了,阿朝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他忽然很想回到那個小院裡去。
就好像那個小院裡,還有一個算命先生等他回家。
就好像那個小院裡,他還能等到一個算命先生回家。
什麼風易樓樓主,他不認識,也和他無關。他在乎的,喜歡的,都隻是那個會給他熬藥買糖,溫柔的站在棗樹底下對他招手微笑的算命先生。
阿朝走了,失魂落魄的走了。他已完成了父親的遺願,那麼往後的紛爭也與他無關了。
歸遠沒有強迫他留下,也沒有強迫他一起與他對戰風易樓,他沒道理強迫一個傷心人,更何況他自己亦是一個傷心人。
歸遠喝著酒,目送著少年在大雪中遠去,如孤狼一般,帶著滿身傷痕,回去他的心歸之處。
雪下得更大了,身後寨中的手下來叫他,各大門派的首領和掌門都在大堂裡集合,是來賠罪,也是來與他商議之後怎麼對付風易樓。
風易樓與飲馬川必有一戰,而之前被沈亦安幾度戲耍利用,甚至用《無名劍訣》殺害的江湖門派也不會善罷甘休。反擊已經開始,這場浩浩蕩蕩席卷整個武林的風波終究還要繼續。
*
這場反撲倒是比裴初預想中的要猛烈,相比之前對抗飲馬川,這些武林盟眾討伐風易樓的時候,要更加團結齊心的多。或許他們知道,這次麵對的對手,是一個比飲馬川更可怕,也更危險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