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武林風雲·完 江湖有個算命攤(2 / 2)

裴初見此,伸手示意,“歸大當家請。”

歸遠沒有猶豫,隨手挑了一個酒杯。等到裴初也拿起剩下的酒杯後,他伸出手笑道,“我們最後再碰一個杯?”

“好。”

眼前人輕應著,同樣伸出手,兩隻酒杯在空中輕碰,然後同時一飲而儘。

“味道倒是不錯。”歸遠放下酒杯,又看著眼前的棋盤,“想來毒發還有一段時間,不如我們再下一盤棋?”

“好。”對麵青年無有不應的點了點頭,也不知是不是看在他快死了的份上,歸遠自嘲的勾起一抹笑,照樣從棋罐裡拈起一顆黑子,就著這盤殘棋下了起來。

樓下的廝殺已經進入最後的收尾,然而這處閣樓好像被人遺忘,直到現在還沒有其他人出現。

兩人下棋不知下了多久,燭台上的蠟燭已經燃儘,鮮紅的燭淚滴滿燭台。

天邊亮起熹微的晨光,夜幕褪去,泛起淺淺的魚肚白。

“天亮了。”

一滴鮮血落在棋盤上,歸遠執子的動作一頓,錯愕的抬頭看去。隻見對麵的青年溫和的笑著,嘴角血跡練成了線,一滴一滴的落在了棋盤上,沒一會兒就聚成了一小片殷紅。

他卻隻是毫不在意的拿出手帕擦了擦,眯眼看向天邊的冬日淩晨的景色。此刻的他看起來倦極了,輕輕打了個嗬欠,放下了棋子。

然後猝不及防的,青年的身子向後軟倒了下去,歸遠心中一跳,下意識的伸手過去接住了他。

兩人跌在地上,打翻了棋盤,歸遠抱著裴初軟倒的身體,他動了動嘴角,卻怎麼也扯不出一個笑來。

“你的那杯酒有毒?”

他喉嚨滾動幾下,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問,懷裡的人卻笑了起來,笑得胸腔震顫,然後又咳出了一口血,他勾著唇角嘲笑道:“傻子。”

歸遠一頓,然後問他:“那兩杯酒裡都無毒?”

他自己都沒察覺他的聲音裡帶了顫抖,裴初沒有正麵回答,隻是道:“我從不信命。”

歸遠抱著他,又哭又笑。也不知是在哭最後的最後,這人真的回頭是岸,還是在笑他真的如此自尊自傲,寧願死也不願意接受彆人的施舍活下去。

他緊緊握住懷裡人的手,張了張嘴想喊他的名字,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喚他哪個名字,是風易樓的樓主沈亦安?還是小院裡的算命先生裴初?

他真的分不清了。

好像看出了他心裡的糾結,懷裡的青年有發出一聲笑,他倦怠的半闔著眼,輕輕開口,“裴初,我叫裴初,一直都叫裴初。”

最後的最後,也隻有這個名字是他一直沒有騙他們的。天更亮了,黎明的曙光映出朝霞,像血一般,顯出了淡淡的紅色。

“我累了,先睡會兒。”

懷裡的青年輕聲說著,又握了握他的手,“替我和阿朝說聲對不起...算了,還是不說了。”

青年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再也聽不見,他輕輕闔上了眼,握著歸遠的手脫力般掉在了地上。

歸遠又將他握了回來,樓下的人在歡呼勝利,他抱著懷中逐漸冰冷的身體,嗓音嘶啞,卻還是故作輕鬆的笑罵,“說啊,你倒是親自去和他說啊,這會兒倒知道怕了,你騙他假死的時候,怎麼沒見你慫。”

“好了,這下阿朝給你建的墓算是有著落了,隻可惜不能把你當做壓寨夫人搶回去葬了。”

“老子真是被你騙慘了,你要是下了黃泉先給老子等著,等老子過去了,看我不揍死你。”

“裴初......”

*

小院裡的棗樹長出新芽了,縱使經曆了一場破壞,又過去了一個寒冬,到春天的時候,又是萬物複蘇,一切生命開始了新的生活。

距離那場大戰已經過去幾個月了,風易樓被摧毀,武林盟眾也沒落到多少好,元氣大傷想要去爭搶分食風易樓這塊肥肉時,卻發現裡麵早已是一處空樓,財產寶物,包括那些可以動搖整個江湖的情報都已不見了蹤影。

一支隱秘的風易樓力量被保留了下來,這既讓人氣急敗壞,也讓人不寒而栗,他們永遠不知道,那個年輕的風易樓樓主還藏了多少後手,埋了多少算計。

飲馬川在那之後也進行了很長時間的休養和整頓,好在相比其他人,他們的損失要小許多,之前被俘虜的二十八寨寨主都被營救了出來,裴初到最後也沒有真的為難他們。

春寒過去之後,歸遠總算抽出時間來到了小院,來找阿朝。少年劍客依舊像從前那樣,短馬尾,白衣衫,喜歡在棗樹下練劍,短短時間他已經完全參透了全部《無名劍訣》,或許過不了多久,江湖上又會多出一名驚世駭俗的劍客。

隻是看著棗樹上長出的新芽時,阿朝一臉怔愣的輕撫上樹乾,也不知他是不是在想著他的算命先生還會不會回來。

歸遠躺在牆頭上喝酒,看著這個固執的守在這個小院裡的少年,搖了搖頭,他終究是說不出什麼勸誡的話。

因為他知道,他們都是一樣的,從遇到那個算命先生開始,便落入了一個叫裴初的牢籠,終其一生,無法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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