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裡斯和亞德昨日才在禁閉室裡大打出手過一次, 身上的傷並沒有好,今日再次交手,無疑又是一次兩敗俱傷。
當裴初按住一身破敗依舊滿眼興奮戰意昂然的亞德, 帶他離開的時候,躺在地上滿身是血的謝裡斯眼角餘光看著與他擦肩而過的精靈, 垂在身側手無意識的握成了拳。
這一場戰鬥雖沒有在禁閉室裡那麼轟轟烈烈, 可到底還是摧毀了大半個廣場, 滿目瘡痍中, 精靈扶著受傷的獸人越走越遠, 最終與躺在廢墟裡的龍族相背離行。
謝裡斯感覺眼角有些濕潤,好像有什麼從那裡劃走帶離了他心底最後一片柔軟,謝裡斯抬手摸了摸,隻有滿手鮮紅的血。
“喲, 你還好嗎?”
陰暗灰霾的天空下出現了一張令人討厭的臉,謝裡斯麵無表情的坐起身, 縱使傷勢的疼痛讓他的動作有些艱難, 他還是筆直的挺起了腰身, “我很好。”
安德魯不再說什麼, 他手裡提著一根不知從哪裡順來的拐杖, 站在他的背後,偏頭看了一眼與他們漸行漸遠的精靈與獸人。
他沒說的是, 龍族現在的表情看起來難過極了。
*
一日以前還是形影不離的精靈與貴族分道揚鑣成為死對頭,縱使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這其中發生了怎樣的曲折和經過,但不妨礙他們看懂了一點。
那就是站隊。
原本覬覦兩人的蛇族獸人布德·賽爾特率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他選擇了站在謝裡斯的身邊。
用他的說法大概就是,無論皮囊長得有多好看,連自己朋友都能背棄的人, 不能要也讓他看不起。
與這種人為伍,指不定哪天就會再次遭到背刺。
然而事實上,站在精靈那派的人也不少。原因無他,因為身邊有煉藥師安伯·米洛斯,還有一個戰力比起來完全不輸於龍族的獸人亞德。
這兩者加起來,就足夠給一些弱小或不善戰的囚徒們提供庇護。絡繹不絕的開始有人去投奔精靈,而裴初幾乎來者不拒,隻是入他手下的便要遵守他的規矩——不能殺人,不能強迫。
這一點讓投靠在謝裡斯手下的囚徒們嗤之以鼻,在他們看來這不過是精靈無聊的偽善和用來拉攏人心的手段。一個會背叛朋友的人,有什麼資格去教導他人和平向善。
投靠謝裡斯的囚徒們大多都是被他武力征服的,龍族的強大讓人敬畏,在這個本就是弱肉強食的罪惡之城裡,強者為尊是刻在所有人心中的教條。
相比被精靈的規矩所管轄的膽小鬼們,能夠讓他們自由的征服與殺伐的謝裡斯,更讓人忠心耿耿。
等到兩大派係徹底形成的時候,大罪之門的天空突然有一日放了晴。
常年籠罩在建築上空的陰霾散去,破碎的金光從那厚重的雲層中灑下來,讓不知在大罪之門的灰暗裡待了多少歲月的老囚徒們,都怔怔的呆立住了。
大罪之門就像一個被上帝厭惡遺棄的世界,在這裡陽光與甘霖都是幻想,連下的雨都帶著一種酸苦難言的澀味。
來到這裡以後就再也難以奢求的陽光,在這再平凡不過的一天裡,猝不及防的照拂進了所有囚徒們的眼裡心裡。不管他們是憎惡還是欣喜,就這樣溫和的,又強勢得不容人拒絕的,照進了這個晦暗之地。
“你還真是喜歡多管閒事。”
走廊下安伯·米洛斯從地下室裡走了出來,看了一眼滿廣場驚愕呆愣的囚徒們一眼,淡淡的對著那個依靠在白石廊柱上曬太陽的精靈說道。
那精靈半耷著眉眼,眼底青黑有點倦,溫暖和煦的陽光照在那頭白發上,微微染上一層繾綣柔和的光暈。
安伯·米洛斯慢慢的移開了視線,然後聽見精靈一聲輕和散漫的笑,“我喜歡有個曬太陽的地方。”
大罪之門因為設在周遭的魔法陣影響,常年都有一片濃厚昏暗,遮天蔽日的霧靄籠罩在天空。在這裡藍天與白雲,陽光與月,乃至於連半點星光都看不見。
所有囚徒們都隻能生活在一片晦暗當中。
安伯·米洛斯本是與精靈尋找破解掉魔法陣越獄的方法,卻沒想到對方短短時日,就將那片籠罩在大罪之門上空的陰霾揮散。
原因隻是希望他能有個地方曬曬太陽。
安伯低頭點了一根煙,嗤笑道:“有這時間你不如想想怎麼直接破壞掉這個魔法陣。”
雖說如此,他卻依舊在這片陽光中駐足了很久,刺目的光芒讓他藏在卷發下的眼睛眯了起來。
看著天空中飄蕩的那片自由的白雲,他的視線一落,又落到精靈那頭白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