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綠毛當麵跟西奧多表演, 那就彆怪西奧多也被他勾得戲癮大發。
悠長地歎了口氣,宛如歌劇開場的詠歎調。
西奧多的腦袋輕微搖晃,表情憂鬱得好像童話裡那個快樂王子。
正相反的是, 他的膝蓋則凶狠地死死抵住綠毛混混的胸膛, 把對方頂得有出氣沒進氣地“噗噗”往外吐氣。
西奧多眨眨眼睛,語氣半真半假地抱怨:“他是強權, 他是陰影, 他是無可動搖的命令。”
沉痛地摸摸身下綠毛混混染著冷汗的麵龐, 西奧多柔聲問道:“你的繼父也是嗎?”
好心地把壓著肺泡的膝蓋放鬆了一點,綠毛瞬間如蒙大赦, 抓緊時間瘋狂呼吸,根本沒有餘力聽清西奧多的問題。
“饒了我……”綠毛虛弱地說道。
現在, 他要是再不知道自己遇到了硬茬, 那就白在哥譚混了這麼多年。
反倒是在兩人頭頂, 紅頭罩感同身受地點了點頭。
蝙蝠俠是夜色, 蝙蝠俠是恐懼, 蝙蝠俠即是哥譚。
“這可不行啊。”西奧多輕笑一聲,俯.下身去,嘴唇湊近綠毛混混的耳朵。
“先生, 是你先把這幕戲劇開場, 惹起了我的談興, 你要陪我詠誦到結尾啊。”
綠毛混混渾身顫抖,看著這個籠罩在自己上空的少年人, 麵目晦暗不清地埋在陰影之中。
這根本不是哥譚大街小巷常見的那種暴力.分子。
這家夥精神狀態不穩定!
他媽的,這男孩明顯是個還沒出道的阿卡姆預備役!
也正是在同一時間,西奧多在心裡緩緩吐出一口長氣。
——偶爾發發瘋的感覺,還真不錯。
漫長的逃跑計劃讓他精神繃緊, 在刺激緊張的逃跑路上,短暫地抽出十分鐘發泄一下,居然還挺解壓。
看一眼手表:很好,還能再瘋五分鐘。
輕佻地拍拍綠毛的臉蛋,有點嫌棄地把沾到的血擦在對方領子上。
西奧多不滿地加重了聲音。
“先生?劫匪先生?!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綠毛混混涕泗橫流,貧瘠的大腦瘋狂轉動。
他已經從阿卡姆精神病院,一路聯想到自己點兒背,正好趕上某個新反派的亮相第一戰。
救命,誰能來救救他?
蝙蝠俠,他需要蝙蝠俠!
混混點頭如搗蒜,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當然,我,我聽著呢。”
“嗯。”
西奧多終於滿意,歎了口氣,繼續往下講去。
“你的繼父逼你搶劫,但隻分給你很少的收成,對不對?想知道我是怎麼猜到的嗎?”
男孩憂愁地抬頭望天,卻沒能發現紅頭罩的窺視。
——畢竟,紅頭罩坐在正對著他後背的方向呢。
“因為大人們總是這樣,他們自己有錢,但會對你非常吝嗇。”
想到斯坦利府邸裡,那間被重複使用的男孩宿舍,西奧多笑容漸冷:“非、常、吝、嗇——對他的每一個‘孩子’。”
屋頂上,紅頭罩忍不住露出了讚同的表情。
傑森想起自己從前當羅賓的時候,一星期隻有五美元的零花錢。
他真的為此離家出走過。
以及,迪克當年好像也是這麼過來的。
倒是自帶乾糧上任的新羅賓,據說他有一本精裝集郵冊,專門用來封存布魯斯每周發給他的五美元。
紅頭罩見過那本集郵冊,官網售價三千五百塊。
媽的,資本家統統吊路燈。
巷子裡,西奧多順勢感歎到了家庭中的人際關係。
他對綠毛給出虛假的安慰。
“你看,至少你繼父沒有其他養子。”
“但有些監護人不一樣。”
“他們會讓他們的孩子,麵對日益增加的兄弟。”
也可能不用麵對。
畢竟在見到下一個兄弟之前,自己就先被弄死了。
想想之前的斯坦利,想想此後的韋恩,西奧多忍不住泄露出一絲真實的怒氣,在綠毛心驚膽戰的注視下,狠狠地磨了磨牙。
哥譚的夜風拂過,紅頭罩單手支著下巴,整個人身上散發出一股強烈的共鳴氣質。
沒錯啊。
簡直說得太對了!關於日益增加的兄弟什麼的!
誰能想到啊,一天半之前,他剛從夥伴們的外星飛船上下來,連接上地球局域網,聊天軟件的收件箱就被瞬間塞爆了!
迪克:呃,大紅,有個消息我覺得還是得告訴你。
迪克:咱們又多了一個新兄弟。
迪克:黑發藍眼的那種。
傑森:“……”
紅頭罩足足花了三分鐘時間確認,是不是有人把自己或者迪克的賬號給黑了。
要不然,他怎麼會看見這麼石破天驚的消息!
再一翻下麵,相對最穩重的提姆也讚同了這一觀點。
提姆:布魯斯又收養了一個男孩,同時也是我同班同學。
提姆:人不錯,就是偶爾長得跟好幾個阿卡姆反派都很像,我正在研究這事。
傑森盯著“人不錯”,和“偶爾長得跟阿卡姆反派很像”這兩個評價看了半天。
這是某種新的潮流嗎?
他隻是去了外星一個月,地球就開始流行不說人話了?
——都一副阿卡姆長相了,居然還能人不錯嗎?
紅頭罩發自內心地懷疑,新羅賓準是塞了些同班同學的私情在裡麵。
芭芭拉也給他發來賀電,看時間甚至比迪克還早一點。
過去無數次的經驗告訴傑森,這對分手和好,又分手又和好的情侶,沒準有什麼特殊的競賽在裡麵。
芭芭拉:嘿,傑森,我必須得告訴你這個。
芭芭拉:布魯斯又給你領養了一個新兄弟。
芭芭拉:他還不了解義警們的真實身份,我聽布魯斯的意思,他希望這孩子能像普通人一樣長大,無需披上羅賓的外衣。
芭芭拉:但我猜這孩子最終依然會的。羅賓太酷了,沒有小男孩忍得住這個,不是嗎(:D)
果然,家裡隻有女孩子最可靠。
她能在第一個發消息的同時,給出最全麵、也最重要的信息。
嫌棄地隔空嗤了一下自己的兩個兄弟,傑森給他倆一人發了一個“很遜.jpg”的表情包。
除此之外,“攪局者”斯蒂芬妮也就此事跟紅頭罩聊了兩句。
甚至連遠在香港的卡珊德拉,都專門發來消息。
回複了收件箱裡的上述所有消息以後,傑森點開最上麵的對話框。
布魯斯:什麼時候回家吃飯?
布魯斯:阿福很想你,這周他已經提起過你三次了。
布魯斯:家裡有事發生,你先回來。
布魯斯:我當麵跟你說。
傑森:“……”
硬了,拳頭硬了。
今晚就去撬光蝙蝠車的輪胎,再往蝙蝠俠的車頭上噴一個大大的“家裡有事發生”。
但隨後,傑森看見了阿爾弗雷德發來的短信。
阿福:傑森少爺,聽說您預計本周四晚回到哥譚,不知周末的時候,我能看見您回來享用晚餐嗎?
阿福:西奧多少爺的事情,您想必已經知道了。
阿福:另外,這周提起您三次的人是老爺。讓我裝作自己眼花,看不清老爺的郵件裡提到我的名字,實在太為難一個老年人了。
傑森:“……”
紅頭罩的眉頭鬆開。他握著手機,低頭想了一會兒,當場給了阿福回複。
——“周末回去吃飯。”
以及……
哼,一直不擅長處理家庭事務的老頭子。
算了,原諒他了。
但非常神奇的是,截止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人給他發送一張新兄弟的照片。
大概是等著他主動去要吧。
傑森對這群人看熱鬨的心態嗤之以鼻。
紅頭罩心想,我必不可能主動去要。
收養新兒子的人是布魯斯,自己著什麼急。
不管新到來的小男孩長得多麼離奇,哪怕他臉上天生帶著一串“阿卡姆出品”的文字胎記呢。
隻要不出意外——譬如這孩子打破了夜翼的單飛速度記錄,或者打破了第一任羅賓的死亡速度記錄——周末就能見到了。
巷子裡,西奧多還不知道,自己的即興表演,居然正好被人撞個正著。
他狀若深情,實則漫不經心地一下下撫摸著混混的脖頸,又把若有所思的目光移到對方的額頭上。
西奧多歎息:“你的監護人,你的新的父親。他會給你一個下馬威,他也對你施加暴力——你已經拚儘全力,但仍然難以和他成熟的力量匹敵。”
聽到這裡,紅頭罩忍不住自豪地摸了摸扣在腦袋上的頭盔。
在戰鬥力方麵,他還是挺驕傲於自己能跟老頭子打得有來有回的。
不過這個描述,該怎麼說呢……
為什麼越聽越熟悉?
這孩子說的是真話嗎,還是在故意戲弄那個綠毛?
紅頭罩狐疑地往屋簷底下看了一眼,認真地辨認了一下西奧多的輪廓。
該死,天太黑了。
小巷子的路燈早就被醉漢砸碎,沒有光源,看不出是不是跟阿卡姆反派長得像。
目光掃過西奧多流暢的身體線條,紅頭罩陷入沉吟。
剛才這男孩動手時,他就看出來了,這孩子身手不錯。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這樣都打不過他父親,那他新的監護人……
還真有可能是蝙蝠俠!
紅頭罩心裡一陣打鼓,心想總不會這麼巧吧!
蝙蝠俠總不至於讓自己的新養子,創下最快的丟失記錄吧!
更有甚者,這孩子丟失的時候,身上都沒穿綠鱗小短褲!
就在紅頭罩忍不住想要從房頂跳下,仔細端詳一下西奧多的麵孔時,西奧多又開口了。
他看了一眼手表,發現時間不多,隻能草草結束這次即興演說。
“——他對你不懷好意,為了邪惡的目的而收養你。你知道你必須反殺,因為仇敵和你之間,最終隻能活下來一個。”
紅頭罩又原地坐了回去。
哦,抱著邪惡的目的收養啊,那沒事了。
這描述一聽就不是蝙蝠俠,更不可能是布魯斯。
一個傻白甜的哥譚寶貝,平生所能做出的最邪惡之事,大概就是把晚宴上的香檳換成了薑汁汽水。
紅頭罩站起身來,朝巷子底下的男孩看了一眼。
可能因為經曆相似,讓兩人之間有了奇妙的緣分,這男孩給他的感覺十分順眼。
假如男孩真如他所說的那樣,無法在搏擊時戰勝自己的養父。
想來多半是因為體格和經驗上的差距。
紅頭罩願意免費贈送一點小小的幫助。
從後腰的皮帶上拔出自己的備用手.槍,傑森隔著頭罩親吻他的姑娘。
這雖然不是他最常用的那兩把格.洛克,但也是被“軍火庫”羅伊幫忙改造過的。
紅頭罩熟練地把槍.支退膛,從彈.夾裡取下其餘子彈,隻剩下最後一枚,卡在第二位的彈道上防止走火。
隨後,傑森在房頂吹了聲呼哨。
當那男孩循聲警惕地抬起頭時,紅頭罩大笑著把手.槍拋了下去。
“接著!”
手.槍打著旋飛向男孩,被西奧多一把在半空中抄住。
紅頭罩看見,少年握槍的手勢生疏,動作看起來也有些猶疑,似乎在猶豫著是否要將槍口對準自己。
傑森岔開腳步站著,隔著頭罩送給這孩子一個放肆的微笑。
“麻醉.彈,隻有一發,彆想著拿它殺人。在你覺得最合理的時候使用它。”
西奧多的槍.口徹底垂下。
“等等,你是……”
這不是紅頭罩嗎!
西奧多皺起眉頭,回憶起已知的、關於哥譚勢力的分布圖。
他記得,這片小巷好像屬於黑麵具掌管的街區啊,紅頭罩怎麼大搖大擺地過來了。
難道說,今晚的動靜有這麼大,居然打得哥譚□□直接洗牌了?
……等一下,聽說紅頭罩在各種意義上都風評不錯。
如果能借助紅頭罩的勢力去往其他城市,更加利於行蹤的隱藏吧?
西奧多可以付酬金!他出門時帶上了那枚寶石胸針!
猛地站起來,甚至顧不上被自己踩住的綠頭小混混,西奧多朝紅頭罩的方向快步趕去。
“你接不接——”
然而,西奧多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
隻見身軀健壯的紅頭罩,已經以一種不符合他體積的移動方式,悍勇地跨過巷子頂空。
他一路踩著屋頂,朝西奧多無法追上的遠方奔去。
“不管你家裡有個什麼樣的人渣養父,晚上都最好回家。”
隔著影影棟棟的哥譚建築,紅頭罩的聲音隱約傳來,這次是一句善意的告誡。
“你知道這裡是犯罪巷吧?”
***
紅頭罩離開了,西奧多沒能問他提不提供偷.渡服務。
但是,他送給了西奧多一把槍誒!
西奧多顛顛手裡的熱武器,猶自不可置信地看向紅頭罩剛才站過的屋頂。
這是什麼心想事成的美好夜晚,連槍都有人贈送!
原來哥譚真的會提供深夜自助餐啊!
西奧多心情大好地轉過身來,慢條斯理地踩住正意圖逃跑,蠕動著往巷子外爬的綠毛的小腿。
“你瞧,剛剛有人送了我一把槍誒。”
少年碧藍的雙眼裡,閃動著璀璨的興奮光亮。
他衝綠毛混混彎下腰,用槍.口友善地拍了拍對方的臉頰。
因為剛剛發生的這個小插曲,西奧多心情很好,其實已經準備放這個綠毛混混一馬了。
隻不過,在放過他之前,西奧多準備給他一個驚嚇。
他要讓這綠毛好好記住,下次彆想著把任何人賣給黑麵具,要賣就賣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