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叫她雌樹，但稱呼我為哥們兒？”
“這不是很明顯嗎，哥們兒？你想不通就回去照照鏡子。她是一株植物，而你是個人類誒。”
西奧多放下斧頭，他也說不好，此刻心中的這種感覺是輕鬆還是遺憾。
這樣看來，他和毒藤女即使有血緣關係，應該也不算太親近。
不然，他在夾竹桃眼裡，應該算是一株雄樹。
夾竹桃實在有點聒噪。還沒過三秒鐘，它就又拋出了一個新的話題。
“當然，你和她相比，還有其他不一樣的地方。”
西奧多追問：“是什麼？”
“據說，她總喜歡稱呼植物們為‘我的孩子們’。”
“但如果是你的話，哥們兒，”夾竹桃的語氣聽來無比誠懇，“你可以直接管我叫爹，咱倆各論各的。”
“就當是我剛剛被你薅掉的那些花朵，沒有白白哺育你。”
西奧多：“……”
西奧多又一次揚起了斧子。
回憶起這棵夾竹桃之前宛如汙蔑人格的指控，西奧多磨著牙說道。
“必須得澄清一點，我不是那種使用理查德……呸，我是說迪克，跟彆人求愛的變態……你知道你有毒吧？我本來隻想摘兩朵花防身。”
由於理查德的綽號太過洗腦，導致西奧多在聽見迪克以後，都會下意識重新翻譯回“理查德”。
“那聽起來更變態了，哥們兒。”
在斧頭的威壓之下，夾竹桃的聲音嫻雅如菊。
……內容也勁爆得像是剛被爆過菊。
“你們人類仇殺彼此的方法，就是往對方茶杯裡扔兩根我的迪克？”
“太怪了，真的太怪了兄弟。換點上檔次的方法吧，你們人類互相劍刺仇敵胸膛，不就挺好的嗎？你乾嘛要在這種時候，原地掏出根假迪克懟進去呢？”
“……”
西奧多已經不想再聽這棵夾竹桃胡言亂語。
既然做不到真的下手砍了它，西奧多索性轉頭就走。
但走出幾步以後，西奧多又站定腳步。
他沒有回身，就那樣問了一個問題。
“為什麼我隻能聽見你的聲音，卻沒法和其他植物進行溝通？”
“誰知道呢。”
夾竹桃樹哼笑著說。
“也許因為我正好是個孤獨的異類，而你也是。”
***
壁爐裡燃燒著溫暖的橙色火焰，西奧多大半個身子都陷在壁爐旁的沙發裡，兀自看著自己的雙手，陷入沉思。
他不止一次思考過這個問題。
而在今天，發現自己能跟植物對話——哪怕隻是一棵夾竹桃——以後，他心中的迷茫和困惑，被滋養得更甚。
西奧多忍不住地想：“我是誰？”
或者說……
“我是……什麼？”
迪克一進門，就看見西奧多獨自沉思的側影。
男孩孤單地靠在沙發上，矢車菊藍的眼眸怔怔出神，神情在茫然和鬱悰間搖擺。
迪克忍不住走上前去，友好地輕拍了一下西奧多的肩膀。
“嘿，我們來說會兒話吧。”
在情報的的獲取上，蝙蝠俠和提姆都更偏向分析流。
而夜翼不同，他在分析的同時，也會依靠自己的感覺。
就比如現在，迪克覺得，在西奧多看似沉鬱冷靜的外表下，埋著一座即將噴薄的火山。
大藍鳥露出一個足以打動任何人的溫和笑容。
他在西奧多麵前半蹲下來，攤開手掌，比出一個邀請的姿勢，氣質鬆弛又無害。
“你要是不想說話的話，願意一起出去散個步嗎？還是咱們去廚房偷點零食？或者，你平時打遊戲嗎？”
“……”
在迪克閃亮的眼神攻勢下，西奧多有點彆扭地移開了眼睛。
他之前確實在故意冷待理查德。
不止是害怕這個對韋恩好感度極高的青年，會私下裡韋恩通風報信。
更是因為西奧多想不出，自己該用什麼心態麵對他。
他看著僅僅保全了性命，卻被韋恩搞壞了腦子的理查德，就像是看著自己身上另一種悲劇的可能。
但是……
對方的笑容，實在是很難讓人拒絕。
西奧多歎了口氣，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如果你想的話，我們來打盤遊戲吧？”
***
不管是迪克還是西奧多，兩人誰也沒想到，一場作為破冰借口的遊戲，居然給彼此都帶來了相當意外的體驗。
西奧多很快就發現，理查德的情緒非常穩定，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他操作角色的能力一流，飛舞的手指像是在表演雜技。
當每一局對戰快要獲得勝利時，理查德都會控製著自己的角色，在半空中一連翻起旋轉四周半的漂亮跟頭。
那一刻，角色身上迸發出的閃光，就和他的笑容一樣炫目。
而在解謎關卡上，理查德的思路更是敏銳而清晰。
遊戲裡有一樁五星案件，是論壇公認的難過。
但理查德從收集證物，再到推測出發生了什麼，總共隻用了不到半小時的時間。
西奧多驚歎地看著他，年輕的長兄卻隻是衝他神秘地搖了搖食指。
“如果讓提寶來，這關會過得更快。”
西奧多垂下眼睛，在心中無聲地推論出最有可能的答案。
理查德並不笨。
正相反，他聰明又敏銳。
隻是，在理查德成長的過程中，韋恩乘虛而入，對他經年累月地洗腦，導致他出現了一些認知問題。
可以說，韋恩在理查德的腦子裡，掛了一把無形的枷鎖。
至於那一串在樹梢上演雜技似的阿拉貝斯轉體三周半……
西奧多不太確定地想：那可能隻是一種，比較特殊的個人愛好？
同一時間，握著遊戲手柄，迪克的心情也有點複雜。
從遊戲一開始他就發現，西奧多居然一直在試圖保護自己。
有些時候，做事比語言更容易體現一個人的性格。
就像新兄弟自見麵以來，語氣雖然一直很冷淡。但在他剛入手熟悉遊戲操作時，西奧多的操作都是在照顧他。
當遇到要翻過的箱子時，西奧多會用自己的角色主動來扛起他；
碰見一兩隻野生的小怪，西奧多也用那個脆皮法師的賬號去替他一個肉盾擋傷害。
作為家裡的大哥、也是一直以來，負責潤滑蝙蝠家關係的調和劑，迪克覺得，這種被人搶著保護的感覺，實在是……有點新奇。
另外就是……
西奧多玩遊戲的思路，好像有點問題。
“第十二次了，你為什麼每次見麵，都要殺死精靈學院的院長一次？”
放下遊戲手柄，迪克終於忍不住問出這個問題。
“我們還得讓他給我們發布任務呢。”
他們眼下正在玩的這款遊戲，是個很考驗操作的異界探險遊戲。
與此同時，遊戲裡還帶一點集郵和攻略的屬性。
玩家每次完成任務後，可以回到新手村“精靈學院”。
然後院長就會叫出自己的得意高徒，允許玩家從他們之中挑選一個，作為自己的隊友。
隨著玩家等級逐漸升高，角色可以總共擁有十六個隊友。
這些精靈們，每一個都擁有不俗的美貌建模，而且性情各異，非常滿足一些玩家的集郵心理。
聽見這個問題，西奧多心中一喜。
理查德總算是開口問了。
不枉費西奧多從挑選出遊戲光碟起，就一直在為這個話題做鋪墊。
擺出一副詫異的麵孔，西奧多反看向迪克，仿佛他這個問題問得非常愚蠢似的。
“我隻是不理解，我們為什麼一定要從他手裡換走精靈呢？”
“殺了他，不就可以直接把精靈們放生了嗎？”
迪克大為震驚，迪克不理解。
“等下，我們玩的是同一個遊戲嗎？”
“是啊。”西奧多理所當然地指了下屏幕，“一款從邪惡的院長手裡，救出這些可憐無助的精靈們的遊戲。”
“什麼？不是的。”
迪克看了一眼正在進行的劇情對話，確認自己沒弄錯。
“是院長建起學院，保護了精靈們。所以他要發布遊戲任務，直到確定我們是強大的隊友，值得托付的夥伴，才會讓他的學生來跟我們組隊。”
西奧多直視著迪克的眼睛，仿佛想把這個念頭用目光同步到迪克腦子裡。
“不，他隻是個卑劣的豢養者，一個披了一層溫情脈脈皮囊的精靈販子。小精靈們從小在他的圈養下長大，從未見過外麵的世界，這才會聽信他的花言巧語，以為他是保護者，而非加害者。”
迪克覺得，西奧多的理解，和創始者的初衷出現了很大偏差。
“呃，我想，那隻是一座學院，一個讓玩家獲得隊友的背景設定而已？”
西奧多肅穆地搖頭，將遊戲台詞背誦出來。
“‘每個精靈離開學院之前，都會經受嚴格的訓練。違反校規的人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西奧多看向迪克，一詞一句意有所指。
“精靈們必須要討好院長，才能換來表揚、摸頭、和好吃的蛋糕。如果違背院長的意思，他們就會受到殘酷的懲罰。”
“你還不明白嗎，理查德？我們要打的BOSS不在野外，就在精靈學院裡。”
“正是院長，他把這些精靈圈養起來，又馴化成戰鬥機器，然後再把他們分享出去，用任務的名義，高價賣給玩家。”
一邊說著，西奧多一邊在心裡對院長說了聲抱歉。
他沒有真的覺得，遊戲裡這個銀色長發的漂亮院長是個壞人。
但這不是要借此喻指嗎。
要知道，洗腦這種事，就宛如房產推銷員給詐騙犯打電話。
雙方都在湊通話時間，衝業績KPI，主打的就是一個魔法對衝。
如果韋恩能讓迪克認為，那個扭曲輕蔑的“愛稱”、和加諸在他精神上的殘酷遭遇叫做喜愛。
那西奧多就要反洗腦告訴他，剝開那層名為“愛”的表皮，裡麵隱藏著的所有內容，都是對你的控製。
西奧多麵無表情地繼續說：“他還玩弄這些精靈們的情感，讓他們在落差之間，把自己當成帶來美味食物的救世主。”
“啥？”迪克茫然地問，他很費力才追上西奧多的想法。
“你是指院長剛才變了個魔術，把小精靈的蛋糕藏起來嗎？”
西奧多繼續抨擊控訴。
“他還嘲諷小精靈，給小精靈取侮辱意味的昵稱！”
迪克：“……”
迪克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是說，院長叫‘佩加索斯’為‘小戲劇’嗎？”
——但“佩加索斯”這個名字，本來就是戲劇的多義詞啊。
“不！”西奧多斬釘截鐵，“他在用打壓性的語言，故意貶低佩加索斯感情豐富的性格！”
迪克：“……”
多麼黑暗的思路。
西奧多跟他玩的，真的是一款遊戲嗎？
同一時間，西奧多緊張地握起手指，觀察著理查德的表情。
……他的暗示有見效嗎？
理查德有聽出，自己究竟在討論什麼嗎？
如果可能的話，西奧多希望，從這座莊園裡能救出一個是一個。
起碼要讓已經獲得了一定自主權的迪克，彆再主動回到韋恩莊園了！
而且，假如能夠喚醒理查德，對西奧多接下來要做的事也很有幫助。
理查德可以留在外麵，作為西奧多和提姆逃跑的內應！
迪克把遊戲手柄推遠。
他看了看西奧多，確認這位新兄弟正在緊張。
不過，迪克沒往深處想。
這畢竟隻是一款遊戲而已。
可能對方正好是不擅長爭吵的人，他們沒必要為對一款遊戲的理解鬨僵。
“好吧，你看起來不太喜歡這個……我們換個其他遊戲玩，好嗎？之前那個森林救援者，你好像就挺喜歡的。”
一邊說著，迪克一邊站起來，去一旁的光盤架子上挑選新的遊戲。
西奧多閉了閉眼。
完蛋，理查德完全沒能get到。
西奧多不知道，自己下次再見到理查德會是什麼時候。
或許直到他和提姆跑掉，這個友善英俊的年輕人，仍然身陷於韋恩莊園的泥沼，直到溺死在韋恩編製出的情感假象之中。
西奧多真的不想傷害理查德的。
但他得抓緊能還見到對方的每一分鐘。
深吸一口氣，西奧多緊緊盯著理查德的屁.股，圖窮匕現。
從剛剛見麵的第一眼，西奧多就注意到了。
理查德有一個形狀完美挺翹，可以在世界美臀比賽上拿冠軍的超級屁.股。
“我其實特彆好奇，你的外號為什麼叫‘迪克’，不叫‘屁.股’呢？”
——聽懂了嗎，理查德？
——這麼明顯的暗示，你能聽懂的吧？
——我剛剛不是在說精靈院長，我是在說同樣被剝奪了自由、被玩弄感情、被冠以雙重含義稱呼的你啊！
好消息：迪克聽懂了。
壞消息：迪克好像隻聽懂了表麵意思。
他爽朗地笑著轉身，對著西奧多亮出自己那招牌式的、夜翼名震超英超反界的無敵翹臀。
“哈，你也想開我這個玩笑。”
迪克毫不羞澀地對著西奧多閃亮地wink了一下。
“因為它們的左邊和右邊，各自有個單獨的名字。”
“他們一瓣叫吉姆，一瓣叫胡安。”
那是夜翼當初作為特工，混入一個女子秘密基地時，被裡麵的女孩子贈送的綽號。
嗨，真是一群大膽的姑娘們。
這個故事講起來很有趣，少年泰坦裡的每個人，都聽夜翼分享過。
迪克覺得，等以後蝙蝠俠對西奧多公布了他們的身份以後，他也可以把這個故事完整地講給西奧多。
剛想回頭說幾句俏皮話，迪克一轉身，隻見西奧多已經原地風化。
“……呃，你還好嗎，西奧多？你不喜歡這兩個名字？”
迪克舉起手在西奧多眼前晃了晃：“還是你也想用這兩個名字？我可以讓給你的。”
西奧多：“……”
西奧多緩緩地吐出半口魂魄，麻木的心靈都開始震顫。
“……不，謝謝你的好意，我真的不需要。”
——為什麼啊，理查德，到底為什麼？
——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怎麼總是讓人這麼難以啟齒，你卻表現得如此大方自然啊！
西奧多瞳孔地震，感覺自己的精神遭到難以想象的重擊。
他本以為迪克就是這種昵稱的頂峰了，所以才想用這個話題刺激理查德。
結果理查德和闊佬之間的情.趣裡，還真有吉姆和胡安的事！
對不起，是西奧多輸了。
論起魔法對衝，他是真的衝不過花樣百出的韋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