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眼前的蝙蝠電腦，臉上露出沉思的神色。
哪怕是在全神貫注地思索時，男人的目光也從不渙散，而是凝聚著落在屏幕的某一個點上，仿佛下一刻就能化作鋒利的眼刀迎麵掃來。
幾秒鐘後，蝙蝠俠推開眼前的操作台，他站起來，從腰帶裡取出另外一樣東西。
那是幾根黑色的發絲。
提姆隻看了一眼就反應過來：“這是西奧多的？”
“對。”蝙蝠俠下發指令，“電腦，對比西奧多和毒藤女……”
停頓一下，像是聯想到什麼難以忘懷的畫麵，蝙蝠俠改口：“對比西奧多和記錄庫裡所有人的DNA。”
“收到，蝙蝠俠。”
機械女聲在幽深的蝙蝠洞裡響起。
一連串計算數據閃過以後，屏幕上出現長長的綠色進度光條。
布魯斯回頭，打量了一下提姆眼下濃厚的黑眼圈後，決定趕他回去睡覺。
“等分析報告完成，至少要十幾個小時的時間。先去睡覺吧。”
提姆鍥而不舍：“我還可以把阿卡姆錄像都重新檢查一遍……”
“不是今晚。去睡覺。”
“……好吧，聽你的。”
直到紅色的小鳥飛回他的巢穴，蝙蝠俠才坐回原位，拿出一塊記錄芯片，插.進電腦的讀取器裡。
這是蝙蝠頭盔上自帶的攝像功能。
彙總今天晚上的所有影像記錄，蝙蝠俠著重把幾個片段截取了出來。
整個過程中，老管家一直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後。
視頻裡，蝙蝠俠對西奧多說：“我會指導你——但不是作為羅賓預備役。”
蝙蝠俠沉著臉孔，一連把這個片段播放了三遍。
【我會指導你——但不是作為羅賓預備役。】
【我會指導你——但不是作為羅賓預備役。】
【我會指導你——但不是作為羅賓——】
第三遍的時候，不等視頻播完，蝙蝠俠就精準地按下了停止鍵。
將視像集中在西奧多的臉上，蝙蝠俠放大畫麵，給了西奧多一個眼部對比特寫。
“我告訴西奧多他不會成為羅賓時，根據前後對比，他臉上出現了不明顯的顴肌提升，以及眼輪匝肌收縮。”
這代表著……
“他在笑。”
如果當時西奧多摘下口罩，想必這個容納著些許笑意的表情會更加明顯。
蝙蝠俠慢慢地開口：“西奧多從來不想成為羅賓，但他來找我自薦。”
阿爾弗雷德肅穆地站在他的背後。
“您覺得，西奧多少爺受到了其他人的逼迫？”
蝙蝠俠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他突然出現在哥譚，帶著一片布滿蝙蝠齒痕的人耳。”
那片被摘下時還新鮮著的人耳，以及食肉蝙蝠的啃噬痕跡，就像是隔空對蝙蝠俠打的一次招呼。
而在那不久之後，另一股神秘的勢力，開始試圖通過阿卡姆，把手插.進哥譚。
從西奧多的臉上，無論蝙蝠俠、迪克還是提姆，都曾隱約窺得阿卡姆的幻影。
這是巧合嗎，還是事態發生的必然？
蝙蝠俠經曆過太多類似的事件。
主動敲響了莊園大門的提姆，並不是是對蝙蝠俠上門自薦的第一個羅賓。
西奧多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從前，刺客聯盟想要和蝙蝠俠合作，借著蝙蝠俠的手控製哥譚。
雷肖古提出的條件之一，就是提供他看好的年輕刺客作為蝙蝠俠的羅賓，但被蝙蝠俠堅決地拒絕了。
後來，一個代號名為“母親”的反派，也希望能和蝙蝠俠建立合作關係。
她從全世界各地搜集孤兒，把他們訓練成戰爭機器。
“母親”宣布自己尊重蝙蝠俠的喜好，所以特彆準備了能力最優秀的一部分孤兒，請蝙蝠俠在他們之中任意挑選。
他可以把最好的那個帶回哥譚做羅賓，剩下的殘次品，“母親”會幫忙銷毀掉。
蝙蝠俠：“……”
說實話，哥譚已經夠有病了。
但很多時候，這些反派的思路簡直是有那個大病。
布魯斯將十指疊成塔狀，擋住自己繃緊的嘴唇和下半張臉。
“我不認為西奧多對蝙蝠俠懷有惡意。”
雖然他對布魯斯抱有的警惕如此鮮明。
“西奧多並不知道布魯斯和蝙蝠俠是同一個人。”
但那個設法將他送到哥譚，又利用阿卡姆的瘋子們，製造出各種事件的人不一定。
除此之外……
蝙蝠俠收緊了手指，回憶起西奧多提起自己前任養父時，流露出的飽含憎惡和抗拒的表情。
“應該有人訓練過他，以‘養父’之名——他警惕你嗎，阿爾弗雷德？”
透過電腦屏幕的反光，布魯斯看見老管家點了點頭。
男人用拇指抵住自己的太陽穴。
“西奧多昨天和迪克一起打遊戲，他們用的哪張沙發？紅色的那張嗎？”
遊戲室裡有好幾張沙發，隻有紅色的那張是雙人座。
在那些被珍惜的過往裡，當蝙蝠俠和他的助手都還年輕的時候，布魯斯也分彆陪伴過迪克和傑森，一起肩並肩地度過遊戲之夜。
紅色的雙人沙發，皮料順滑，填充物又非常柔軟，坐上去的人能輕易陷進去大半個身子。
往往一盤雙人遊戲打到最後，在重力的作用下，沙發之間的空隙逐漸拉近，布魯斯和他的孩子也會不知不覺之中，像一對毫無隔閡的真正父子那樣，親密無間地貼近在一起。
“……”
好似同時回憶起那些快樂的往事，阿爾弗雷德連聲音都放輕了些。
“是的，抱枕沒被扔在地上過，其他沙發也沒被坐過。”
也就是說，西奧多好好地跟迪克坐在一起，突破常規的初見社交距離，並肩打了半個晚上的遊戲。
而且就在剛才，蝙蝠俠親眼看見羅賓擁抱了西奧多。
西奧多並未因此感到抗拒。
迪克、提姆……這些都說明，西奧多並不排斥和年輕同性之間的接觸。
但阿爾弗雷德不行。
問題應該出在年齡上。
蝙蝠俠隔空勾勒出對方的畫像。
“西奧多的前任養父，年紀在三十歲往上，身高一米八以上，外貌特征中的一項或某項——不排除口頭禪或習慣性動作，可能與布魯斯·韋恩相似。”
廚房談話的時候，布魯斯試探過。
他改變了花花公子的輕佻氣質，但西奧多對此反應不大。
那就應該是其他原因：身份、長相、甚至是類似的環境。
“在稱呼方麵，他應該對西奧多有特殊要求，疑似要求西奧多稱呼他為‘教官’、‘長官’、‘爵士’，或其他隱含等級意味的稱謂。”
這個人當然不止是西奧多的養父。
蝙蝠俠更傾向於他是培育西奧多的教官。
幾次和西奧多的相處裡，男孩一直嚴謹地稱呼他和布魯斯為“韋恩先生”與“蝙蝠俠先生”。
那不是單純的尊稱，更像是某種潛意識裡的強迫表現。
男孩用這種稱呼拉開距離，同時表達自己的聽話和順服。
“他具備威嚴，應該有一定的上位者氣質，應該有著優秀的體術能力。他負責主持西奧多的訓練計劃，同時也可能負責接手後續的懲罰。”
聽到這裡，阿爾弗雷德不由得皺了皺眉。
蝙蝠俠的表情仍然冷硬。
之前蝙蝠俠對西奧多提到“訓練”和“合格”時，西奧多的反應突出得有些明顯。
看得出來，他對類似事件抱有輕微的應激。
還有西奧多不吃未拆封食物的習慣，怎麼看都像是特定訓練生活裡留下的印記。
以及……
“西奧多對於現代科技的常識認知不夠，疑似常年處於被隔離的真空環境中。”
“訓練他的人或組織，有著充裕的財力，以及水平線以上的社會地位。”
西奧多並不知道布魯斯·韋恩就是蝙蝠俠。
在他的認知裡，布魯斯應該隻是一個遊手好閒的花花公子。以西奧多表現出的身手，可以輕易對付掉。
但即使如此，他也對布魯斯表現出了過多的忌憚。
這可能是因為他的“前任養父”，刻意培養出了西奧多對相似特質的恐懼。
也可能說明西奧多接受過這方麵的重點教育，或者發生過什麼事，讓他深刻意識到成熟勢力所能帶來的能量。
描述過上述信息以後，蝙蝠俠操作電腦窗口，讓電腦在數據庫裡搜索對應的相關人物或者組織。
數分鐘後，電腦陸續給出可供懷疑的清單。
“您要找的是否是，‘九頭蛇’？”
紐約最近發生了一些風波，美國隊長被過去的戰友襲擊後，複仇者聯盟掃平了一處九頭蛇基地。
在那裡，複聯成員找到了一些對方沒來得及帶走的資料。
他們驚訝地發現，九頭蛇一直在各地收養戰爭孤兒，對他們進行洗腦和培育。
這確實是一個懷疑方向。
蝙蝠俠：“下一個。”
電腦：“您要找的是否是，諾曼·奧斯本？”
對方是奧斯本公司的總裁，身材高大，性格嚴厲、為人偏執。
據蝙蝠俠所知，諾曼多年以來賄賂當地執.法.機構，也和黑dao生意有著緊密的聯係，疑似和反派“綠魔”有關。
有錢、有勢、有社會地位。
他也是個值得懷疑的人選。
蝙蝠俠：“下一個。”
電腦：“好的，請問您要找的是否是，‘喪鐘’，斯萊德·威爾遜。”
蝙蝠俠：“……”
喪鐘是世上最著名的雇傭兵之一，格鬥能力絕不下於世界前三。
他狡猾、殘忍、冷酷，並且憑借自己接下的雇傭單子，擁有不菲的財力。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喪鐘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想從蝙蝠俠這裡撬走一個羅賓。
“……”
他和夜翼之間的那點破事就不說了，少年泰坦的恩怨情仇裡，絕對少不掉一筆喪鐘史。
傑森作為紅頭罩，似乎也跟喪鐘打過數次非敵非友的交道。
提姆可能因為體術稍微弱一點的緣故，一直沒接到過喪鐘的正式邀請函。
但上次喪鐘出現在哥譚時，確實表示過對新羅賓組織能力的認可。
蝙蝠俠客觀分析，西奧多被喪鐘培訓出來的可能性很小。
——從西奧多的體術狀態看，他不太容易活到喪鐘放他出山的地步。
但在聽見這個名字的瞬間，布魯斯還是難以自抑地產生了一個不該出現的念頭。
——真的嗎？
——還會有這種事嗎？
——這次（終於）輪到我從喪鐘手裡撬來兒子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