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新晉級的侏隼鳥, 西奧多得以乘坐蝙蝠俠的蝙蝠車，被他送回韋恩莊園。
在那之前，他們先把毒藤女打包送進阿卡姆精神病院, 又半路轉向，去接羅賓。
紅色的小鳥輕盈地跳上車子後座，和西奧多並排坐在一起。
蝙蝠俠沒有立刻踩下油門, 通過倒車鏡看了一眼。
“夜翼呢？”
羅賓和夜翼的製服裡都自帶著變聲器, 可以根據需要選擇是否開啟。
像是現在，西奧多就覺得羅賓的聲音帶著一種似有還無的耳熟，但仔細分辨一下, 卻好像隻是錯覺。
“他在阿卡姆裡檢查了一遍, 其他牢房都沒有問題, 設施也沒被破壞。他明天還有事, 不想早起，所以今晚熬夜回去。”
羅賓的語氣很輕快：“辛苦他了。”
提姆實在沒法不輕快。
因為他一想起促使夜翼連夜趕回布魯德海文的另一個重要理由, 就很難忍住嘴角露出的笑意。
十分鐘前，羅賓和夜翼站在哥譚公園裡, 旁聽了侏隼鳥正式加入蝙蝠大家庭的全過程。
夜翼很高興, 想要當麵給新弟弟一個歡迎的抱抱。
但他往前走了幾步, 又忽然倒退回來。
迪克遲疑地打量著鑲嵌在涼亭柱子上，一塊用來當鏡子的白鋼。
他換了一個姿勢, 然後又換了第二個姿勢。
“你在排練怎麼競選世界健美先生嗎？我們得快點，bat的蝙蝠車馬上就開到公園門口了。”
“不。”夜翼深沉地說，“你覺不覺得, 我身體的某個部位有點太顯眼了？”
夜翼的吉姆和胡安，可是經過各方勢力的超英超反一致認證，誰看了都忘不了的明顯特征。
而迪克的翹臀, 也絕不會在同事之間泯然眾人。
就在昨天，西奧多打遊戲的時候還專門問起這事呢。
再加上迪克在布魯德海文上班，夜翼又是布魯德海文的英雄；
迪克的性格開朗外向，夜翼的笑容極富感染力；
迪克今天下班回家，夜翼今晚正好來哥譚幫忙……
如果夜翼再和西奧多單獨相處幾小時，性格上的相似之處，也會明晃晃地展現出來。
幾條巧合疊加在一起，隻要西奧多擁有最基礎的推理能力，想必能輕鬆地直接點破夜翼的身份吧？
夜翼設想了一下，覺得那種當麵被小弟弟拆穿的場麵，應該也很有趣。
不過在得到蝙蝠俠同意之前，他不會做出這種戲劇性的安排。
提姆聽到夜翼的顧慮，不由陷入沉思。
確實，夜翼考慮的很有道理。
但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出於對西奧多的某種盲目信賴，提姆總覺得，西奧多不像能認出來的樣子……
把腦海裡這個毫無根據的想法晃掉，提姆和自家大哥道彆。
“我想，bat很快就能解決這個問題。”
羅賓鳥樂觀地說：“我們不用瞞著侏隼太久。”
時間回到現在，羅賓鳥張開雙臂，毫無預兆地傾身向前，擁抱了西奧多一下。
西奧多略微有些錯愕。
在羅賓的擁抱裡，他能感覺到對方介乎青年與少年之間的勁瘦線條，看似纖細的體型下，被包裹的肌肉流暢而有力。
因為忙碌了一個晚上，羅賓鳥的製服上沾染了植物汁液、塵土，還有一點凝固的鮮血的氣味。
但在他貼近的那一刻，少年人本身自帶的清新柑橘味道，猝不及防地撲進西奧多的鼻翼裡。
“……”
蜻蜓點水的一抱後，羅賓鳥很自然地鬆開手。
“夜翼托我把這個帶給你——他說，替我抱抱侏隼鳥，我們都很歡迎你。”
“呃，啊，好的，謝謝……”
有那麼一個瞬間，西奧多覺得自己渾身肌肉繃直，連舌頭都僵硬得打了結。
他像是陷進一團亂毛線裡的小貓咪，在“如何和你友善的超英同事打好關係”這一課題上茫然地瞪著眼睛，把爪子一開一合，像是在控製著山竹的開閉。
西奧多現在的聲音，聽起來也已經變成那種非常明顯的、遇到重大衝擊後變得發懵的典型發音。
他試探性地張開了手臂。
“那個……我需要，唔，抱回去……額，我是說……把擁抱還給夜翼嗎？”
羅賓快樂地大笑了起來。
“什麼？不用。你如果願意，下次最好當麵抱他——我是你們兩個人之間的擁抱中間商嗎？”
前排開車的蝙蝠俠沒說什麼。
但從他仿佛不經意地調整後視鏡的位置，更多地把鏡子對準後排的兩個養子來看，小鳥們的貼貼互動，絕沒逃過老蝠親的眼睛。
西奧多在那一抱以後，一直有點沉默。
他並不反感少年羅賓的擁抱。
但他確實意外極了。
而人類的本能，就是在接觸了過載信息後，大腦會自動宕機，留出一段時間來消化問題。
哥譚的夜景，如同雨夜王城牆頭上戍守的騎士，朝著他們的身後一路倒退。
蝙蝠俠沒有播放車載音樂，羅賓好像已經靠在椅背上小憩。
狹窄的空間裡，連呼吸都帶著一股幽靜的安寧。
西奧多用臉頰貼在冰涼的窗戶玻璃上，伴隨著蝙蝠車車身穩重的輕微晃動，漸漸調整到一個最舒適的位置，像是一片塵埃慢慢落地。
有那麼一個瞬間，西奧多竟然希望，這條路永遠也不要開到儘頭。
這次不是因為對韋恩莊園的抗拒。
他隻是忽然愛上哥譚平息了波瀾的夜。
***
回到莊園時，西奧多看見前廊的燈光亮著。
他推開房門，有點意外又不太出乎所料地看見有人在等。
阿爾弗雷德靜坐在餐桌前，麵前放著一個蓋了銀色蓋子的托盤。
聽見門把手被轉動的聲音，老管家不疾不徐地站起來，對他撫胸行了一禮。
“您回來了，西奧多少爺。”
西奧多把手插在口袋裡。
那裡裝著一枚蝙蝠鏢、一個聯絡器、一個簡易鉤索，還有好幾種蝙蝠俠剛才分享給他的夜巡道具。
他的手指觸碰著蝙蝠鏢冰冷的金屬外殼，仿佛這枚小小的飛鏢，可以同步傳遞給他無儘的底氣。
“我回來了。”西奧多平靜地直視管家的眼睛，“這麼晚了，麻煩你還在等。”
“這不算什麼。”
老管家揭開銀製的圓餐蓋，露出底下熱氣騰騰的培根三明治。
“我想，跟隨蝙蝠俠夜巡可能會讓您消耗很多，您需要一份夜宵嗎，西奧多少爺。”
“不了，謝謝你，不過我今天不想吃三明治——也許改天吧。”
這是他第一次當麵拒絕阿爾弗雷德的餐盤。
老管家沒有因此露出不悅的神色，正相反，在他雕刻滿嚴謹皺紋的臉頰上，好像有一絲欣慰一閃而過。
“那麼祝您今晚好夢，西奧多少爺。”
“我會的。”
擦肩而過的一瞬間，西奧多的眉宇中終於飛揚出一絲這個年齡的男孩應有的神采。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孩子氣的純粹興奮。
“提姆和理查德都睡了嗎？你們看了今晚的新聞嗎？”
“很遺憾，布魯斯老爺和兩位少爺都已經睡了。”
管家慢悠悠地說：“但我看了今晚的新聞。”
“毒藤女從阿卡姆越獄，蝙蝠俠帶著他的新助手平息了這場災難。報道上說，‘新助手沒有穿著蝙蝠係製服，這可能代表著蝙蝠俠還沒決定是否留用新來的實習生……’。”
西奧多連忙打斷老管家的背誦。
“隻是我的製服還沒做好而已，它正在做了。”
“當然，西奧多少爺。”老管家不緊不慢地朝男孩點頭，嘴角好像有一瞬間的上揚，“當然。”
您新製服的幾種設計方案，都是我親自挑選出來放在蝙蝠電腦裡的呢，少爺。
西奧多輕咳一聲，收斂了今晚有點過於外露的情緒。
就在他準備轉身上樓的時候，阿爾弗雷德終於接上了之前對話的下半句。
“——所以今晚，哥譚蛋糕店上了網絡報道的頭條。”
“……什麼？”
西奧多不敢置信地轉過身來：“等等，為什麼是哥譚蛋糕店？這關蛋糕店什麼事？”
就算頭條照片不是他如同摩西分海一樣，很酷地撥開藤蔓叢林的樣子，至少也該是蝙蝠俠擊倒毒藤女的抓拍吧？
管家默不作聲地把手中的平板電腦遞給他，西奧多剛剛接過看了一眼，瞬間覺得雙眼一黑。
“……”
顯然，由於毒藤女越獄的理由過於奇葩，相關消息在這個夜晚不脛而走。
而哥譚蛋糕店緊跟時事。
它連夜在自己名下每一家連鎖門麵的LED燈招牌上，都換了新的廣告。
【本店蛋糕均為純動物奶油製作，香甜無害。
P.S：植物奶油，連毒藤女都不吃！】
西奧多：“……”
拿著平板電腦的手，微微顫抖。
這就是野生的哥譚老板嗎。
哥譚彪悍的風氣，總在他以為自己適應的時候跳出來告訴他：才不是，你這才經曆了哪兒到哪兒啊！
***
蝙蝠洞裡，電梯發出一聲“叮——”的輕響。
阿爾弗雷德端著托盤，出現在蝙蝠洞門口。
他習以為常地撿起掛在椅背上的羅賓製服疊好，對著提姆掀開了餐盤蓋子。
“剛做好的三明治，您要來一塊嗎，提摩西少爺。”
“讓我看看什麼夾心……哦，這次不是酸黃瓜？謝謝你阿爾弗雷德，我快餓死了。”
提姆快樂地暴風吸入兩大塊三明治，甚至不用阿爾弗雷德勸說，就自行噸噸噸掉一杯牛奶。
蝙蝠俠則一直坐在他的蝙蝠座椅上，長長的披風從椅子兩側垂墜下來。
布魯斯摘掉了尖耳朵的頭盔，卻沒有換下身上的製服。
他拒絕了阿爾弗雷德的三明治，頭也不回地提醒提姆：“不要在操作台上吃東西。”
“我不會的，B。”
提姆拍掉手掌上的麵包屑，走到蝙蝠俠背後，把腦袋從他肩膀上方越過，看向電腦屏幕。
“你對比的怎麼樣了？”
操作台上，那株被蝙蝠俠保留下來的植物樣本的切片，已經被放置在化驗皿裡。
蝙蝠俠的手指偶爾在鍵盤上敲打幾下，濃黑的眉峰逐漸聚攏。
“毒藤女今晚種下的，是一種被改變了DNA的新型植物，蝙蝠電腦裡沒有記錄。”
這代表著……
“有個潛藏在暗處的敵人，正把手伸進哥譚，試圖給我們都知道的那些瘋子們提供幫助。”
黑麵具、企鵝人、螢火蟲、毒藤女。
下一個會是誰？
提姆憂慮地看向他的養父。
“或者，我再去清查一遍阿卡姆的監控記錄……”
蝙蝠俠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