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過後, 提姆叫住了西奧多。
他態度友好地朝西奧多伸出了一隻手，主動邀請道：“武術時間門，你想一起鍛煉一下嗎, 西奧多？”
西奧多稍微思考了一下。
以當下掌握的條件推理, 他不覺得提姆的武術水平會有多高。
無論是提姆相對溫和沉靜的性格、還是他身上被韋恩闊佬製造的傷痕、亦或是平時體育課甚至請假的表現……
這些細枝末節，似乎都在說明著一個事實：
提姆的實力，或許還不足強身健體那個等級。
所以我可以跟提姆一起鍛煉。
西奧多在心中堅定地想：短時間門的速成可能很難了, 但我可以讓提姆在三天內學會，如何踢爆對手的蛋蛋！
他有足足一十三種用不同方式，擊碎敵人蛋蛋的技巧！
像是看出西奧多的動心之一, 在一旁站著的老管家撫胸行禮。
“我會給兩位少爺準備合適的練功服。”
這就是為什麼, 十分鐘後, 他們隔著大概一米半的距離，麵對麵地站在了一樓的練功室裡。
西奧多信心滿滿：“我有驚喜要展示給你。”
這可是他獨家珍藏的碎蛋術，專攻闊佬下.三路！
“是嗎？”
不知為何，提姆臉上輕緩的笑容愈發濃鬱。
他衝西奧多眨了眨眼睛，聲音十分溫和, 似乎還帶著一絲小小的狡黠。
“那，我也有驚喜送給你。”
一十秒鐘後, 西奧多腳下一空, 仰麵倒在地上, 看著頭頂的天花板。
六十秒鐘後，西奧多肩上一沉, 沒能甩開提姆的關節技，反而被他控製著摁在地上，被迫用手肘拍地示意認輸。
一百三十秒後……
兩分半鐘後……
五分鐘之內，西奧多用各種稀奇古怪的姿勢輸了七次, 如今正雙眼放空地躺在地上懷疑人生。
提姆忍著笑坐到他身邊，用手背輕輕替西奧多扇了扇風。
“嘿，兄弟，你還好嗎？”
西奧多沉痛地閉上了眼睛。
他不能理解。
提姆看著瘦削細長的一隻，氣質文質彬彬，看似毫無攻擊性，仿佛連骨頭棱角都是柔潤的，他怎麼會這麼能打？
第一次是自己大意輕敵，就不說了。
第一次屬於戰略失誤，也不用提。
但第三次、第四次……
最離譜的是第七次。
兩人各自取了一柄沒開刃的木劍，西奧多站在兩米之外，雙手持著劍柄，僵持了近一十秒鐘沒敢靠近。
然後提姆就把整柄木劍給掄起來了！
他把長劍掄得像個耍雜技的棒子，等到劍花翻飛得像個陀螺之際，提姆“不經意”地把木劍打著旋脫手飛出。
西奧多還以為那是個可乘之機。
然而三秒鐘後，木劍就劃出了一道非常離奇的弧線、以連貝克漢姆都踢不出來的圓月彎刀之姿，重重地敲上了西奧多的後腦！
西奧多當場撲街。
“……”
敲死我了。他悲憤地想著：這合理嗎！
其實，提姆的武術流派相對溫和，姿勢也更正統些。
有幾次，西奧多不是沒有贏過提姆的把握。
可他如果用上全力，那就是衝著要對方的命去的。
他總不能對提姆那麼做。
提姆笑著推了推西奧多的肩膀，男孩把手肘撐在西奧多的頭顱兩側，從相反的方向支起身體，完全占據了西奧多的視野。
那對藍寶石般的溫和眼眸，倒映在西奧多的視網膜上，像是兩顆在夜空中閃爍的星星。
“不是說好了有驚喜給我嗎？”提姆憋著笑問，“你的驚喜在哪裡？”
西奧多直接用雙手捂住臉，姿態宛如一隻耍賴的小水獺。
至少未來五分鐘裡，他都不想看見提姆這張可惡的臉。
“五分鐘，我輸了七次。”
西奧多的聲音從指縫裡甕聲甕氣地傳出來，怎麼聽都含著一股濃濃的怨氣。
“這還不算驚喜嗎？”
提姆大笑起來。
西奧多聽見他站起來走動的聲音，腳步聲漸漸遠去，似乎是去休息區打開了冰箱。
又過了一會兒，西奧多的手背一涼。
悄悄把手指縫打開一道空隙，隻見提姆把一瓶功能性飲料的易拉罐貼在他的皮膚上。
“喝點東西，然後我們再繼續。你要是感興趣的話，一會兒我們再交流幾招。”
西奧多慢騰騰地翻身坐起，接過提姆手中的易拉罐。
他沒有立刻著急喝水，而是先把整個罐身都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破損和細孔後，這才用小指勾開易拉罐的罐身，將這罐檢查過的飲料推給提姆。
提姆鬆開手，讓西奧多用自然的態度取走自己手中還沒開封的那罐，開始第一輪檢查。
“喔。”
提姆若有所思地看著西奧多，用半開玩笑的口吻說道：“你可真像個特工。”
他想起布魯斯對西奧多來曆的猜測。
令人意外的是，西奧多對他毫無防備心。
所以他比布魯斯更容易接觸到西奧多潛藏在陰影裡、透露出過冰山一角的那副麵孔。
西奧多終於檢查完了第一罐飲料，仰頭喝了一口。
“沒什麼，一點個人習慣。”
提姆不置可否。
羅賓在外麵的時候也會這麼小心，而且他接受過全套專業的藥物學培訓。
但提姆從來不會在家裡這樣，因為阿爾弗雷德是永遠可以放心交托後背的人。
說起來，他剛剛和西奧多對戰試探，發現西奧多身上確實有被正式教導過的痕跡。
以羅賓的眼力，不難看出來，西奧多其實有對他刻意放輕手腳。
哪怕是後來被揍得火起的時候，也是如此。
但那不妨礙西奧多每次下手時，用的都是殺招。
他的意思是……西奧多好像隻會用殺招。
提姆抱著飲料罐啜飲，仿佛不經意地引起話題。
“我學武術有很久了，輸給我沒什麼好沮喪的。一開始隻是出於個人興趣，後來家裡為我請了最好的老師指導。”
西奧多果然對他不太設防。
“我學的時間門不長，有人隨便教了我一點。”
提到“有人”時，西奧多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哦，是蝙蝠俠嗎？”
提姆饒有興趣地朝他挪動著靠近。
西奧多這才意識到，自己在提姆麵前太放鬆了，忘記保持“被蝙蝠俠持續訓練過一陣”的人設。
他應付過去：“嗯，就像你說的。”
提姆笑了笑，沒有說話。
假如布魯斯會主動傳授這些招數，那蝙蝠俠夜巡的時候就不會開蝙蝠車，直接換成號稱“絞肉機”的M1A.2SE.P坦克了。
對這些破綻恍若未覺，提姆繼續笑意盈盈地說話。
“哪怕過了這麼久，我還是忘不了我學武的第一課。都是些理論知識，教我不能對普通人出手、要謹守武者的道德。”
這是真的。
不管是學習截拳道、泰拳、巴西柔術、關節技還是自由搏擊，教練都會在入門的第一課教你武德。
學習武術不是為了好勇鬥狠。
正相反，會武術的人應該對普通人保持更加穩定的克製心。
西奧多愣了一下，含糊著說：“差不多吧，前半節是理論知識，讓我認識一些人體的要害部位和重要臟器之類的。”
提姆裝作無知：“嗯，你的教練也一定告訴了你，如果打架時擊打到這些部位，對方會有生命危險，是嗎？”
西奧多古怪地笑了一下，又用相同的回答應付了過去。
“就像你說的那樣。”
——斯坦利告訴他，如果在接下來的訓練裡，西奧多的這些地方被擊中，就會死。
……隨後，那家夥就出手把他一頓暴揍。
然而，在那天的訓練結尾，傷痕累累的西奧多第一次在正麵對敵中，用手刀擦過斯坦利的頸側。
捏緊自己的鼻梁，西奧多遮掩住自己回顧那一刻美妙餘味時的快意表情。
輕咳一聲，西奧多主動換了個話題。
在實地體會到提姆戰鬥力以後，西奧多有點懷疑，為什麼提姆還會被韋恩虐待。
難道以提姆這麼多年的訓練水平，都打不過花花公子韋恩嗎？
還是說……有什麼其他原因呢？
一瞬間門，西奧多聯想到了理查德。
想到理查德對韋恩那種仿佛失智般的服從和迷戀，西奧多不由得在眉心皺起一道豎紋。
難道說，提姆也被韋恩利用年齡和身份上的天然壓製，被一段看似包裝得光鮮亮麗的感情所迷惑？
又或者，考慮到提姆的身份……他有沒有可能是為了自家公司，而被迫服從韋恩的一切命令？
——很有可能啊！
平時在學校的時候，提姆都在抓緊時間門爭分奪秒地看報表。
他一定很在意自己家傳的公司企業。
如果韋恩是憑借這個，才掐住提姆的命門……
西奧多目光閃動，決定先試探一下再說。
“我好像才意識到，提姆。我來到這裡快一周了，我們卻一直沒有好好交談的機會。”
提姆微笑著看向西奧多，用表情和動作鼓勵他繼續往下說。
他很樂意看見西奧多敞開心扉。
雖然提姆本身不如迪克那麼擅長交際，但他可以成為一個很棒的傾聽者。
西奧多故意說：“我甚至不知道……你討不討厭我？”
提姆很耐心：“為什麼會有這種疑問？”
一般來說，類似的談話都有相應的技巧。
如果西奧多用這種方式開場，那後續的談話裡，他一定會暴露出自己最想打探的信息。
果不其然，西奧多緊跟著說道：“我看過之前的一些報道，理查德、傑森，還有你，韋恩先生都帶著你們參加過宴會、去過公司。”
“所以我想，或許……接下來，韋恩先生會安排我學習一些公司管理相關的課程。”
西奧多征詢地看向提姆。
“我不知道，你覺得……”
提姆的手，微微顫抖。
——西奧多這番話，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他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嗎？！
西奧多吞吞吐吐地說：“也許，可能，韋恩先生會培訓我接手你的工作？”
提姆：“！！！”
什麼，世上還有這等好事？！
還不搞快點，拉滿速度！
直接快進到格林孤兒狼子野心，篡位逆襲韋恩小總裁，出任韋恩集團CEO，開遍全球上下各大董事會議！
這份意料之外的狂喜來得猝不及防，仿佛在黑夜中行走了太久的旅人，終於目睹一線東方升起的曙光。
提姆激動地看向西奧多，眼中甚至迸出一絲難以自抑的淚花。
“你說的，是真的嗎？”
這破公司，他真是一天都不想管下去了。你真的要來接手嗎！
卷起來，西奧多速速對著他卷起來！
還等什麼，不要憐惜他，從他這裡挖走工作去養蝙蝠俠吧！
西奧多被提姆的反應嚇得原地起跳。
他沒忽視掉男孩晶瑩的藍眼睛裡，一閃而過的一絲水光。
天啊，提姆果然是為了保住自家公司，才不得不討好屈從在韋恩的魔爪之下！
他竟然還用這件事刺激提姆！
太狠心了，怎麼能對提姆做這樣的事。
哪怕在半夜睡著之前，大腦都要提醒自己：“你白天暗示提姆要和他在公司競爭”的地步啊！
西奧多忙不迭道：“當然不……我隻是開個玩笑！”
提姆欣喜的表情僵住了。
西奧多賭咒發誓：“我對管理公司沒有一絲興趣！我看見報表上的數字就會流著口水睡著，董事會的討論在我聽來還不如蚊子哼哼美妙。”
“與其讓我管公司，不如隨便從後麵山洞裡抓一隻蝙蝠塞到總裁辦公室的座位上。真的。”
提姆：“……”
提姆心想，你哪裡知道！
就是因為洞裡那隻蝙蝠不願意被塞到總裁辦公室座位上，我才會以過勞死的頻率接觸那些公事！
懷抱著最後一絲不甘的希望，提姆強笑著提起嘴角。
“你一定是在開玩笑的，對吧？”
西奧多心裡：天啊，提姆真的非常在乎這個！
西奧多嘴上：“相信我，我真的不在意你參與公司管理！”
“原諒我，我剛剛都是在開玩笑。我確實誌不在此，這輩子絕不接手韋恩企業一絲一毫！”
“——用蝙蝠俠發誓。”
提姆：“……”
居然都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
提姆沉痛地閉上眼睛，心情和先前五分鐘內被摔七次的西奧多，達成了一比一複刻。
眼看著喂到嘴裡的大餅，長著翅膀飛走了。
提姆漏氣。
提姆心碎。
羅賓鳥在心中癱成了一團鳥餅。
見到提姆無精打采的樣子，西奧多懷疑自己已經嚴重傷害了他。
心中有些愧疚，又不好再抓著這事反複道歉，西奧多站起來，假裝參觀練功房走到窗戶邊上。
就在此時，西奧多目光一凝，忽然注意到了鍛煉器械上的痕跡。
他用手虛虛比了一下高度……從上麵磨損的痕跡來看，看起來像是一個身高在一米八以上的男人，在常年使用這台器械。
西奧多猛然回頭：“韋恩先生也練武術？”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連這種地方都跟斯坦利這麼像吧！
“他確實……”
提姆的話剛剛說到一半，穿著練功服的布魯斯就推門直入。
“嗨，孩子們。我聽阿福說你們在訓練，就過來看看。”
哥譚寶貝笑眯眯的。
然而純白練功服上身的開叉敞領，卻暴.露出他浮出青筋的脖頸，以及精健結實的胸膛。斑駁的舊傷口點綴在麥色的肌膚上，更為高大健美的男人增添了一份不容小覷的危險氣息。
“……”
西奧多的目光定住了。
布魯斯衝他點點頭，然後對提姆比了一個起身的手勢。
“讓我看看你這陣子的練習成果。”
電光石火之間門，鍛煉器材上層層疊疊的磨損痕跡，從西奧多腦內劃過。
身體的反應甚至比意識還快，甚至還不到一眨眼的時間門，西奧多已經挺身而出，站到提姆身前。
“不，我來和你打，韋恩先生。我比提姆更需要學習。”
他不能對削瘦纖細的提姆用全力動手，但對韋恩就不一樣了。
更何況，假如韋恩真如同斯坦利那樣，是個武術方麵的高手，那他對提姆的“指導”還說不準意味著什麼。
或許是看見西奧多已經投入蝙蝠翅膀的庇護之下，特意來警告提姆，誡示他不要動相同的心思？
在西奧多看來，韋恩此時來到這裡，絕不是單純為了檢測練習成果。
他隻想在自己麵前，一次又一次地當麵擊敗提姆，也擊碎提姆的尊嚴，用這種方式宣告提姆仍在他的掌控之下罷了！
布魯斯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
蝙蝠俠答應訓練西奧多以後，他預想過，西奧多身上可能會發生一些變化。
但即便是蝙蝠俠也料不到，西奧多的變化會這麼快，而且如此積極。
布魯斯很欣慰地意識到，西奧多在試圖正麵對抗他。對抗一個他眼中代表著壓力和威權的對象。
——西奧多相信蝙蝠俠的力量，被蝙蝠俠承認，讓他感到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