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森:“!!!”
好家夥,原來如此!
不知蝙蝠俠意識到了嗎,他的新養子,居然對這個家庭的真相,一直有這麼深的誤解來著!
雖說現在,西奧多已經知道傑森是個活人,肯定破解了從前的誤會。
可倘若紅頭罩再加幾句若有似無的限定條件,把場麵搞得更戲劇化一點……
一時之間,搞事之心在傑森胸膛裡蠢蠢欲動。
大概紅頭罩作為法外之徒的天性,就是一看見彆人家的彈.藥庫,就下意識想去放把火。
但思考過後,傑森還是非常遺憾地按捺下了這種衝動。
算了,物證麻醉.槍都已經被老頭子收繳,他這幾天最好還是老實一點。
蝙蝠俠雖然知道槍是他給的,但還不知道紅頭罩為什麼送出那把槍。
萬一西奧多沒能明白事情的輕重,不慎讓蝙蝠俠得知內情:比如那把槍是專門給西奧多槍擊他養父的……咳。
拍拍西奧多的肩膀,傑森正色解釋道:“彆因為我誤會布魯斯。離開家裡是我自己的選擇,但無論如何……”
蝙蝠俠屬於哥譚,而紅頭罩身上永遠留著蝙蝠家的印記。
所以他永不會離開得太遠太多。
西奧多:“……”
他領悟了傑森的未儘之言,先是微微一愣,隨後不由得痛心疾首。
為什麼!
明明已經是家族中最支棱的逃跑小鳥了,怎麼聽這個發言,還是對韋恩闊佬餘情未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從迪克到傑森,再到提姆,一個小男孩、兩個小男孩、三個小男孩……
他們不是對韋恩死心塌地、就是餘情未了,或是閉口不言。
這闊佬在PUA的手段上,實在很有一套啊!
另一邊,傑森完全對西奧多的腦內活動不得而知。
他吹著口哨離開,心情很好。
當你發現陌生的弟弟——重點,一個不是羅賓的陌生弟弟——試圖幫你討個公道,哪怕對方性格有那麼一點像雙麵人,也是件感覺不錯的事。
畢竟,傑森跟雙麵人又沒仇。
而且,紅頭罩臨走前還糾正了西奧多的錯誤認知。
哪怕老頭子聽見,也挑不出他辦事的毛病。
嗯……應該挑不出來吧?
正當傑森一邊這麼想著,一邊繞過拐角時,他的目光忽然撞上了一個人。
是布魯斯。
男人倚著窗台,臉上正帶著思索的神情。從姿勢來看,蝙蝠俠站在這裡等了有一會兒了。
紅頭罩:“……”
紅頭罩的心臟猛然一跳,是那種事情變得大條之前,特有的不妙預感。
但他仍然雙手插兜,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怎麼了,老頭子,你要找我?”
蝙蝠俠沒有說話。
而傑森自己先感覺到了不對。
——等一下,他口袋裡這個觸感!!!
眼看傑森從自己衣兜裡摸出一枚竊聽器,布魯斯衝傑森點頭示意。
沒錯,是他放的。
你親愛的老父親,剛才把你們的對話都聽全了。
紅頭罩:“……”
紅頭罩咬牙切齒:“這是什麼時候?”
他今天明明都沒見過布魯斯!
難道是提姆擦身而過時,用手上那枚竊聽器吸引他的注意力,趁機丟進他衣兜裡的?
蝙蝠俠平靜地說:“昨天晚上——你應該換件外套的,傑森。以後不想洗的衣服可以拿回來讓阿福給你乾洗。”
傑森:“……”
布魯斯:“走吧,來我書房。關於你剛才和西奧多的對話,我稍微有點疑問。”
傑森:“……”
該死,要露餡了。
衝著蝙蝠俠的背影,紅頭罩忍不住隔空揮舞拳頭。
蝙蝠俠好像長了眼睛,猛然回頭。
隻見傑森雙手背在身後,眼睛朝左右天花板飄來飄去,恍若無事地吹著口哨。
蝙蝠俠:“……”
***
晚飯之前,西奧多照例踏入廚房,開始給阿爾弗雷德幫忙。
見到他的到來,老管家習以為常地衝西奧多點頭微笑,致以問候。
西奧多也客氣地笑了笑。
阿爾弗雷德是韋恩闊佬的心腹,也是西奧多ptsd的來源之一。
但相處的這一周以來,老管家在自己的本職工作上,到位得讓人無可挑剔。
他不像西奧多記憶中的另一個英國管家弗雷德那樣,幾乎把對西奧多的瞧不起和輕蔑寫在眼神裡。
阿爾弗雷德是個儘忠職守的管家。
無論衣食住行,不管西奧多是否需要,阿爾弗雷德都提前為他準備整齊。
甚至每次半夜回來,西奧多都能看見老管家在等候。
如果這裡不是韋恩莊園的話,西奧多恐怕早就感覺不好意思極了。
正當西奧多發散思維,想著這些事情時,廚房大門又被推開。
傑森擠進西奧多和老管家之間,英氣勃勃地揮了揮手。
“我來幫忙,阿福。”
他聽從阿爾弗雷德的指揮,把晾乾了水分的金邊瓷碟放進碗櫃裡。
西奧多正切著案板上的番茄,忽然聽見傑森充滿回憶的笑聲。
“……居然還在。”
順勢低頭一看,西奧多發現傑森正半蹲在櫥櫃前,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神情,輕輕撫摸著櫃子內側的一個圖案。
仔細一看,上麵畫著一個配色花花綠綠的短褲小人兒,下麵用彩筆寫著傑森·陶德的名字。
圖案的畫工頗為稚拙,充滿童心,一看就是出自小男孩的手筆。
察覺到西奧多好奇的眼神,傑森繪聲繪色地主動解釋。
“我當初剛來到莊園的時候,半夜餓得肚子直叫,跑到廚房來找吃的。因為覺得很有趣,乾脆藏在櫃子裡……”
結果阿爾弗雷德聽到聲音,還以為廚房鬨了老鼠,一路舉著獵.槍進了廚房。
老管家確實有點惡趣味在身上。
拜托,為什麼要用獵.槍打老鼠啊!
用拇指最後摩挲了那個圖案一下,傑森站起身來,臉上仍然掛著懷念的微笑。
“那個圖案,就是我當時一邊偷吃巧克力,一邊畫上的——那之後,我就再沒做過這樣的事啦。”
正好老管家端起盤子出去,西奧多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阿爾弗雷德先生訓斥了你?”
“不是。”
說起從前的事來,傑森好像又變成曾快樂奔跑在莊園裡的小男孩,無憂無慮,靈魂輕盈。
他衝西奧多做了個鬼臉:“因為從那天起,阿福就開始給我準備夜宵了。”
“……”
西奧多不由得垂下眼睛。
老管家也有給他天天準備夜宵,隻是出於謹慎,西奧多一直沒有嘗試過。
他輕聲問道:“你在櫃子上畫畫,管家先生沒有生氣嗎?”
傑森仰起臉來想了一會兒,最後搖了搖頭。
“我記不起來啦。不過既然阿福沒有把圖案擦掉,那就肯定沒生氣。”
“畢竟,阿爾弗雷德真生氣的時候,才不會準備那麼好吃的夜宵。他隻會給你榨一提非常難喝、也非常有營養的蔬菜汁……嘖,你不會喜歡生萵苣的味道的。”
話音未落,廚房門口又擠進來第二顆腦袋,額頭上還掛著細細的汗珠。
“什麼?誰在討論阿福的蔬菜汁?這可千萬彆被他聽見。”
隨著輕快友善的語調,迪克也走進門來。
他先重點打量了一遍西奧多——主要是檢查新兄弟身上的零件有沒有少——然後非常明顯地鬆了口氣。
他注意到櫃子裡麵的圖案。
“啊,你們在看小時候的畫。”
迪克笑眯眯地撐起下巴:“說起來,我小時候也留下過很多。不過不是在廚房裡,我那時候更喜歡在電影室繪下大作。”
大藍鳥勾勾手指,聲音聽起來頗有誘惑力。
“誰想來跟我看看?”
傑森追隨他的大哥而去,這倒無可厚非。
但西奧多自己也說不清楚,他究竟是出於什麼心態,放下手中切到一半的番茄,去參觀理查德和傑森的童年回憶。
來到電影室,迪克把新貼的壁紙揭開一點,露出裡麵帶著眼罩的佐羅。
夜翼懷念地曲起指節,在已經褪色的蠟筆畫上敲了敲。
“我那時候特彆喜歡這部動畫,每天晚上都要看,有時候布魯斯也陪我一起看。”
“在我的幻想裡,我給佐羅配了一個馬戲團出身的小助手。偵探身邊總該有個助手。再後來……”
說到這裡,迪克心照不宣地和傑森對了一個眼神。
——沒錯,那就是最早的羅賓鳥誕生的契機了。
欣賞了一會兒自己從前的大作,迪克心滿意足地打算把壁紙粘回去。
“這可不能讓阿福發現。”
他對自己的兩個弟弟偷笑:“不然,阿爾弗雷德準會端著他的酸黃瓜三明治,板著臉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我背後,問我‘理查德少爺,我竟然不知道您最近轉行做了油漆工’……”
話音未落,迪克貼壁紙的動作忽然一頓。
他皺著眉頭,把自己剛剛粘好的壁紙又原樣揭了下來。
“——等一下,這個圖案不是我當時畫的。”
隻見在花花綠綠的羅賓鳥麵前,懸浮著一台標記著“R”字的筆記本電腦。
而家中跟這個記號最為相近的人,自然應該是……
“——哦,你們終於發現了?”
西奧多猛然回頭,隻見提姆不知何時起,氣定神閒地站在了電影室的門口。
“讓我猜猜,你們現在在進行的,是不是‘找回從前童年回憶小遊戲’?”
說這話時,提姆的表情頗有幾分勝券在握。
”——想不到吧,我追蹤過你們兩個的所有童年回憶,在你們從前留下的小記號上麵,我都打過新的標記。”
迪克和傑森對視一眼,默契地同時雙手比叉。
“不可能!”
提姆神氣地揚了揚下巴。
“不然去儲物室看看?那裡藏著更多東西。”
兩兄弟的腳步聲逐漸遠去,這一次,西奧多沒有跟上去。
他站在電影室裡,替理查德貼好被扯下來的壁紙,以免被老管家問起。
但當壁紙在西奧多指下被緩緩撫平,男孩卻不能自禁地有些恍神。
隔著壁紙按住佐羅圖案,西奧多忽然想起蝙蝠俠為大家準備的安全屋。
兩者之間,看似好像沒有任何可比性。
然而,隨著傑森和迪克依次找出他們曾經留下的快樂記憶,在那些質樸生動的繪畫麵前,西奧多再不能隻看見韋恩莊園冰冷豪華的裝飾與棱角。
他突然意識到,除了豪奢和華麗之外,這裡也曾容納過濃烈的生活氣息。
“……”
那些陳舊的、稚拙的、卻仍然沒有被擦除,而是被精心保留的塗鴉,讓這座龐大的莊園鍍上一層淡淡的人情味兒,令它和西奧多記憶裡的梅納莊園漸漸區分開來。
就在這時,另一隻手從旁邊伸出,幫西奧多抹平最後一塊壁紙翹起的邊邊。
是提姆正偏頭笑著看他,非常自然地拽了西奧多一把。
“走啊,一起去儲物室看看。”
“……”
西奧多依然惦記著廚房裡,自己剛剛做到一半的食物。
但他的雙腳好像有不一樣的自我意誌,不知怎地就跟著提姆到了儲物室。
兩個率先出發的兄弟,已經在這裡尋找到了更多回憶。
儲物室的地板上,正擺攤似地曬著一把歪把的網球拍、陳舊但被壓得平整的歌劇票根、一個會說話的蝙蝠玩偶……
在迪克和傑森口中,韋恩不止是個仗勢欺人的闊佬。
他是一個會每周陪迪克打網球,結果因為用力太重,把網球拍子打歪的的朋友。
也是那個陪傑森去看茶花女歌劇,回來的路上,給吟唱經典台詞的傑森打拍子的父親。
這一刻,西奧多雖然理智上仍不認同。
但他忽地在情感上理解了理查德和傑森。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兩人在對待韋恩的感情裡,為什麼包含著那麼多的難以割舍。
不管外在條件上多麼相似,乃至於當下的表現裡有多少重複。
韋恩和斯坦利,他們終歸是不同的兩個人。
在暴力和惡欲之外,不管那是出自偶然的真心,或是刻意的逗弄,韋恩會給失怙的養子們溫暖的情感,也不介意成為他們當下的支柱。
——西奧多敢肯定,麵對爆炸的廚房,斯坦利的第一反應,永遠不會是把他或者提摩西拽出來。
——但韋恩確實曾經那樣做過。
心情複雜地垂下眼睛,西奧多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所以到最後,他隻是把手按在提姆的肩膀上。
“那裡麵,沒有你的東西嗎?”
他想,在三個養子之中,類似記憶最為稀少的,大概隻有提姆吧。
體會到西奧多的關心之情,提姆不由微笑起來。
“我隻是被收養得比較晚而已,但我的童年也並不單調。”
他看著自己的兄弟們,眼神漸漸變暖。
提姆的的童年,就是追逐著蝙蝠俠和羅賓們的身影。
他對自己整理出的信息加以探索、解密、編寫和複盤。
加密相冊裡一張張的照片,共同組成了提摩西·德雷克前半段人生。
在他的電腦裡,有著將近一個T的硬盤,裡麵滿藏著珍貴的童年回憶,絲毫不亞於蠟筆塗鴉,隻是現在還不能拿給西奧多看。
就在這時,迪克猛地轉身。
他對提姆宣布:“提寶,你幾乎找到了我們當年留下的所有暗號——但有一個,你絕對沒發現。”
這次直呼不可能的人,變成了提姆。
迪克快樂地衝著兄弟們wink了一下。
“我離開莊園那天,在山毛櫸樹上刻了一個藍鳥標誌。”
也是從那天起,羅賓決定成為夜翼。
鳥兒展開自己羽翼豐滿的翅膀,從一座城市飛往另一座城市,變成布魯德海文的守護英雄。
“——什麼?”
傑森和提姆齊齊驚叫。
他們兩個都能讀出迪克話語裡的潛台詞,也因此明白那隻藍鳥的含金量。
幾個人一起湧往後花園,攀著山毛櫸樹的樹乾,在上麵尋找迪克提到的那隻藍鳥。
“找不到不是我的問題。”提姆對此振振有詞,“樹長高的速度,可比人長高的速度快朵了。”
“說的是。”
傑森得意地拍了拍提姆的腦袋:“二哥長高的速度,也比大哥長高的速度快多了。”
“……傑森·陶德,你死定了。”
明明平時不怎麼住在一起,甚至相隔一個城市之遠。可這三個兄弟在一起時,那種親密熟稔的感覺,竟然像是從未分開過。
西奧多像是火焰旁邊的孩子,被那明豔的光芒所吸引,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又畏懼於靠近時的灼燙溫度。
就在他一點點磨蹭著後腳跟,打算回廚房搞定自己的晚飯時,西奧多雙腳忽然懸空而起。
“——什麼?”
是理查德。
理查德扛著西奧多的腿,猛地把他舉了起來!
“看,就是這個高度!”迪克快樂地說,“我找到那隻藍鳥了!”
粗糙的樹乾上,一隻小小的飛鳥圖案,宛如振翅般從西奧多眼前劃過。
仿佛有人給火焰上籠上一層透明的玻璃燈罩。
琉璃的材質並不折損焰火的美麗,卻讓它觸摸起來不再疼痛。
“……”
此時,日暮已經漸漸西沉。
西奧多的身位被架得比每個人都高。他隔著山毛櫸樹層層疊疊的樹枝,目光越過藍鳥,看向沉寂黯淡的韋恩莊園。
宅邸腳下,草坪裡麵,射燈忽然亮起,將整座華麗的莊園照得如同白晝。
彆墅籠罩在暖色的光暈裡,宛如旅人跋涉後能在童話和夢境中看到的仙宮。
燈光之中,兩條頎長的人影顯得異常清晰。
隻見布魯斯站在窗邊,而老管家站在他身後半步之外,看著他一手帶大的孩子,正朝他的孩子們揮手。
書房裡,阿爾弗雷德發出一聲心滿意足地喟歎。
“真是一個美好的晚上。您做了一個非常英明的決定,布魯斯老爺。”
“您讓傑森少爺去找西奧多少爺,那時您就猜到,他們會聊起那塊塗鴉了嗎?”
布魯斯對此不置可否。
“傑森或許行走在法外之地,但他仍然是個保護者。所以我知道,他會和西奧多相處得很好。”
就在剛才,他把傑森叫到書房,問起那天在小巷子裡發生的來龍去脈,以及他送給西奧多的那把槍。
傑森很努力地抵抗過了。
但他最終還是把整個過程如實交代。
正是因為如此,蝙蝠俠恍然發覺,自己曾經陷入一個誤區。
——紅頭罩送出的槍,不是為了讓西奧多可以在夜晚的哥譚自保。
而是為了讓西奧多回家以後,仍然能夠保護自己。
說到這裡,傑森不免對布魯斯發出嘲笑。
“怎麼回事啊,老頭子?你讓自己的新養子覺得,自己隻有枕著槍才能睡得香?”
蝙蝠俠沒有反駁傑森。
但他已經逐漸串聯起整件事情的脈絡。
直到現在,傑森還以為西奧多在小巷子裡的敘述,是他對布魯斯產生了誤會。而如今誤會已經解除。
蝙蝠俠並不這麼認為。
按照傑森的回憶,西奧多曾給出原話——
他的養父非常吝嗇、有多個養子、會對養子施加暴力,以及最重要的一句……
“仇敵和你之間,隻能活下來一個”。
傑森和西奧多相遇的那個晚上,是西奧多來到韋恩家的第一天。
那時候,西奧多和布魯斯才見了不到兩麵,在韋恩宅甚至沒有住上半晚。
那些形容,不是在概括布魯斯·韋恩。
那是西奧多在描述自己的前任養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