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能用得這樣駕輕就熟，往往是老手才能掌握的進階版。
“——那個是西奧多自帶的技能。”
耳機裡，羅賓聽見了他們的對話，半路插了一句。
迪克表情微妙地挑了下眉毛。
他聽說過西奧多馴服校霸的故事，沒想到今天還能看到一出進階版。
西奧多把被暴揍成一灘爛泥的毒販扔到一邊，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對方的懷裡忽然極其“巧合”地掉落出一張證件。
西奧多：“！！！”
誒，居然是一張社保卡！
下意識把卡片撿起，西奧多拿著它跟眼前的毒.販對比，隨後緩緩皺起了眉頭。
對方已經瘦得有點脫型，這麼看根本看不出來相似。
倒是證件上那張年輕的臉，以及望向鏡頭的銳利的眼神，居然和西奧多自己很是神似。
除了頭發和眼睛的配色顛倒之外。
踢了對方一腳，西奧多問：“這張卡是你的嗎？”
“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
西奧多微微一笑，彎腰靠近了一點，在對方驚恐的喘氣聲裡，用卡片帶著幾分戲耍意味地輕輕拍打對方的臉。
“不，它現在是我的了。”
“……”
帶著血絲的驚恐眼瞳，和氣定神閒的藍色眼睛對視。
片刻以後，不知道這男人究竟從那雙眼睛裡看到了什麼，忽然尖叫一聲，抱著腦袋縮成了一團。
“是你的！是你的！”
西奧多心滿意足地舉起證件，好好欣賞了一番，然後把它揣進兜裡。
這張社保卡上的照片，可比上次那份駕照好太多了。
不光年紀、氣質和長相都更相似，它好就好在……西奧多不用頂著一頭綠毛出門了！
藍色頭發雖然也很少見，但起碼在美觀性上要更好一些。
雖說現在西奧多覺得，在蝙蝠俠的保護下，自己未必會淪落到連夜出逃的地步。
但早有準備總是好的。
同一時間，屋頂上。
紅頭罩撐住自己的麵罩，聲音聽起來有點懷疑人生。
“等一下，他真的就這麼相信了，一點不對都沒發現？”
不是他說，哪怕十五歲的傑森·陶德，也不會這麼好騙啊！
“……他相信了。”
耳機的另一頭，提姆聲音沉重地說。
在他電腦屏幕上，正顯示出西奧多當前在搜索的購物網站。
在拿到這張社保證件的第一時間，西奧多就立刻登錄了亞○遜，開始搜索藍色假發的售價！
提姆：“……”
迪克：“……”
傑森：“……”
怎麼說呢……
西奧多的審美，就此分明了。
但他這個防備心和推理能力……確實很成問題吧！
以及……
“我得勸布魯斯一下，讓他給西奧多漲漲零花錢。”
提姆沉痛地摁住自己的眉心：“雖然布魯斯被西奧多暴擊得夠嗆……但在假發和信封這兩件事上，西奧多確實是冤枉的。”
夜翼歎了口氣，像是一隻展開翅膀的大藍鳥一樣，從屋頂跳了下去。
“零花錢的事你去說。至於我，就來教教他，什麼是人心險惡——誰讓我是大哥呢。”
哦？
夜翼這是自告奮勇，要把整件事對西奧多戳破？
聽到這個決定，提姆頓時吐出一口氣。
紅頭罩頭罩下的麵孔，也浮現出了放鬆的神色。
然後他們就發現，夜翼根本沒去追已經走出巷子的西奧多。
大藍鳥單手拎起那個已經被揍得直不起腰的家夥，駕輕就熟地把他的手腳捆在一起。
“請跟我來吧，先生，哥譚警局今晚的咖啡就是為你準備的。”
男人神色驚恐：“不，紅頭罩——他承諾過我，他說——”
“哎呀，法外者的話能信嗎？”
夜翼笑得燦爛，並起雙指，開朗地朝著男人比了個行禮的手勢：“我們義警可不用遵守反英雄對你的承諾啊。”
提姆：“……”
紅頭罩：“……”
我們懷疑你這話是在含沙射影地點我們，我們有證據！
眼看夜翼單手提起罪犯，哼著歌離開的背影，明顯是把接下來對西奧多解釋的事，交給了提姆或者傑森。
大哥確實給兄弟們上了一課。
他言傳身教地讓繼任羅賓們明白，什麼才是真的人心險惡！
通訊頻道裡，羅賓和紅頭罩互相謙讓，兄友弟恭。
“你去說吧，大紅，你的氣質比較適合乾這事。”
“免了，我隻是一枚窮凶極惡的大紅棗。還是你去說，你說他一定聽。”
“你去。”
“你去。”
“你去說。”
“你去說！”
“……”
通訊裡麵，提姆忽然熄滅了聲音。
傑森喂喂兩聲，沒聽到羅賓答話，趁機表示：“數三個數，不回答就是默認你去說——一，好了！”
“……我去說。”
一聲低沉喑啞，宛如地獄裡爬出來的男人嗓音，幽幽地在兩人耳邊響起。
提姆不甚意外地合上電腦。
這種發展方向，也是他的五個預案之一。
傑森則像是一隻被踩中了尾巴的貓。
“你是從什麼時候發現的？我們哪裡露了破綻？”
他得吸取一點經驗，以後和法外者搞事時用。
“——最開始。”蝙蝠俠冷冷地回答，“Because I\'m batman。”
“……”
***
西奧多被蝙蝠俠堵在第三個巷子的拐角。
在見到男人融入黑夜一般的挺拔身影時，西奧多下意識地轉頭，看了一眼離自己最近的一條小巷。
……呼，還好，不是之前那個多次碰麵的買.春巷。
不然，就連西奧多自己也會覺得邪門。
蝙蝠俠注意到了西奧多的舉動，但蝙蝠俠對此一字不提。
——西奧多顯然沒有思考過，為什麼蝙蝠俠直到等他走過三條巷口，才出來堵人。
所以為此思考過的人是蝙蝠俠。
隻能說，有些經典場景，真的沒必要重複。
蝙蝠俠的意思是，布魯斯明天就去投資翻修那條小巷子。
就讓一些無需回憶，想起來容易被創的記憶，永遠地埋葬在被拆卸的磚瓦之間吧。
“……”
*
聽蝙蝠俠三言兩語複盤過整件事情以後，西奧多維持住了鎮定的表情，但背在身後的手掌卻不由得攥緊手腕。
蝙蝠俠就是哥譚的黑夜與恐懼，西奧多一早就知道這件事。
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對方氣壓如此低沉的樣子。
一部分衝著自己，一部分對著羅賓，還有一部分似乎對著不在場的某個人。
好吧。西奧多苦中作樂地想著：起碼這回，我能知道蝙蝠俠生氣起來是什麼樣子，會給出怎樣的處罰了。
將目光投向遠處，西奧多忽然注意到了一抹鮮豔的顏色。
“——你在看什麼？”
發覺到侏隼鳥輕微的走神，蝙蝠俠直截了當地發問。
“呃，我不是在找借口，但是剛才，真的有一頂紅桶從不遠處的屋頂飄過……”
蝙蝠俠：“……”
提姆：“……”
蝙蝠俠沉默了一下，轉頭對羅賓吩咐：“回去睡覺。”
羅賓似乎掙紮了一下：“我得把侏隼鳥送回去……”
“我會送他。”
“……好吧。”羅賓歎了口氣，在蝙蝠俠背後對西奧多比了個安撫的手勢。
“沒什麼大不了的，你隻是有點缺乏經驗，B和我都會幫你補上這一課。”
西奧多本來想對羅賓感激地笑一下。
但轉念一想，今天的突發事件，好像就是羅賓一手主導的啊！
“……”
考慮以後，西奧多決定改成非常凶地看羅賓一眼，以此表示自己的不滿。
彆的也就算了，就像羅賓說的那樣，他確實有點缺乏經驗，需要用各種實戰來補上這一課。
蒙騙和謊言也是實戰的一種，西奧多不介意這個。
但羅賓不該用假社保卡的事騙他——就在剛才，要不是沒有銀行卡，西奧多可是差一點就下單了！
那種藍色的假發不便宜，能直接削掉西奧多三分之一的儲備現金呢！
直到羅賓離開後不久，蝙蝠俠身上的氣壓驟然回轉。
西奧多小心地瞥了一眼羅賓離開的方向，試探著問：“我還以為您在生氣，蝙蝠俠先生。”
“我沒生氣。”蝙蝠俠平靜地說，“但那樣能讓羅賓儘快回去睡覺。”
當你養了四個兒子，兩個女兒，並且每個都具備非常獨特的思想時，彆說生氣，你甚至不會再為他們私下裡結成的五花八門的聯盟感到驚訝。
老蝠親育兒手冊第一條：孩子靜悄悄，必定在作妖——就比如今天晚上。
老蝠親育兒手冊第二條：卡珊德拉不符合上述標準。
聽到蝙蝠俠的答案，西奧多豁然開朗。
他懂了，這也是蒙騙的一種實戰。
蝙蝠俠的手段簡單好用，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那您也沒生我的氣嗎？”
“就像羅賓說的，你隻是缺乏相應經驗。”
蝙蝠俠彈出鉤索，借力躍上哥譚老式建築的石製屋簷。
有那麼一刻，他似乎想要像從前每一次拎其他小孩一樣，把西奧多拎上屋頂，但最後又放棄了。蝙蝠俠選擇自己先上，再伸手把西奧多拉上來。
今晚的哥譚，是個難得的平安夜。
所以三任羅賓有餘暇共同設計一個小事件。
而蝙蝠俠也能分出時間，來和自己的新養子談心。
他們並肩站立在哥譚的夜風中。
蝙蝠俠把剛剛發生的事件當做案例，來教導西奧多。
他向西奧多分析整件事裡，男孩本可以察覺到的破綻，也不吝指出西奧多做得好的地方。
細致、耐心、又精煉。
就像是他培養自己的每一任羅賓一樣。
“你還沒有成為義警，除非緊急情況，我不會單獨讓你執行任務。最開始羅賓用自己的名義召喚你時，你是有機會發現的。”
西奧多回憶起那條消息。
“但我相信羅賓。”
說完這句話後，西奧多用眼角餘光看見，蝙蝠俠的唇角好像不太明顯地上揚了一下。
侏隼鳥加入蝙蝠家的時間還太短，尚且沒有摸透這個家族另類的生態——競爭、博弈、角逐與合作並存的。
但他已經學會了最重要的東西，那就是在最關鍵時刻，對於家人的信任。
蝙蝠俠：“羅賓挑選了一個非常合適的人選。黑麵具手中流出的新型毒.品是真的、對方的身份和經曆也是真的。”
西奧多順勢接口：“所以我就會認為，羅賓給出的目的也是真的。”
一個簡單的邏輯陷阱，他從前想要做成什麼事情時，也對彆人用過這招。
蝙蝠俠：“以及最後那張卡片——對手會用你在意的事情來誘惑你。在哥譚，越是接近結果，就越容易落入陷阱。”
從高處往下俯瞰，哥譚像是一片神秘的泥沼，而燈火與希望的硬廣，卻又從不屈的泥潭中掙紮出筋骨的模樣。
蝙蝠俠站在石製的屋簷上，路燈就垂在黑暗騎士的披風之下。他整個人的存在，就宛如一道分割線，孑然矗立在黑暗與光明之間。
三十公裡外，阿卡姆像是一座孤島，與韋恩莊園遙遙相望。
而蝙蝠俠低頭看向自己的新養子，男孩兒半仰著臉，聽他細數生命中那些糾葛於過去、現在與未來的對手們。
“親友站在你麵前時，可能就是陷阱的第一步。”
——比如泥臉。
“被狡猾修飾過的語言，亦能成為陷阱本身。”
——例如謎語人。
“你的恐懼會反向變為難以逾越的高牆。”
——稻草人對此有話說。
“而混亂和瘋狂，已經成為塑就了哥譚底色的一部分。”
——那便是小醜本人。
“我答應過會教導你，但不是為了培養你成為義警。你已經窺得義警工作的一角，就是每天與這些東西進行反複抗爭。”
蝙蝠俠的手掌落在西奧多的肩上，西奧多垂下眼簾，能看見蝙蝠俠手甲甲片上的累累劃痕。
“下一次，如果有人以任務的名義召喚你，哪怕是羅賓，也不要出現。”
西奧多想了想，沒有點頭。
“那如果是您呢？您的召喚，我也不該答應嗎？”
“——除非到了最緊要的關頭，不然我不會輕易召喚你。”
西奧多猛地抬起頭：“為什麼？”
蝙蝠俠簡短地說：“我不願意。”
在麵對自己的孩子時——無論是哪一個，蝙蝠俠都不想見到犧牲的可能。
“……”
西奧多安靜下來。
他能理解蝙蝠俠的意思，甚至可能比蝙蝠俠想象中更要珍惜生命。
隻是……
“抱歉，先生，但我不可能永遠沉默不語。”
西奧多的聲音雖然小，卻很堅定。
“我還沒想好是否要成為義警。然而，很多事情一旦被我看見，就難以回轉成沒看見前的樣子。”
像是孤兒院裡的前兩位院長。
也像是提姆如今的境遇。
“……”
蝙蝠俠的氣息變得低沉，朝著西奧多走了兩步。
覆蓋在西奧多身上的陰影麵積因此擴大。
有一瞬間，西奧多真的以為，蝙蝠俠正為自己的頂撞和叛逆而生氣。
但男人隻是從披風裡拿出一件疊好的衣服。
如果不是親自見證，大概沒有人能想到，蝙蝠俠那被公認評價為恐怖、沙啞、像是地獄炭火煉製而成的聲音，竟然也能染上現在這般溫和。
“侏隼鳥，我給了你代號，並不代表認可你成為義警。在達到標準之前，除非特殊情況，不然我不會為你派發任務。”
“——但這裡，是你的製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