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姆正翻找著醫藥箱，用後背對著西奧多。
如果是平時，西奧多可能會悄悄上前拍提姆一下。
但是今天，西奧多甚至不敢走近三步之內，更不敢碰到他。
他清了清嗓子：“還沒有找到嗎？”
“校醫放得有點亂。”
“那就先彆找了。”西奧多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十分誠懇地說，“提姆，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你聽了以後不要怕。”
提姆半轉過身，藍眼睛裡帶著一絲心知肚明的笑意。
“什麼？”
“我可能……”
西奧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是個半植物人！”
“……啊？？？”
這個答案實在過於出乎意料。
這一回，提姆真的驚訝到原地跳起。
***
西奧多把自己能和植物溝通的事，斬頭去尾，挑挑揀揀，和提姆說了一些。
提姆：“……”
他就知道。
西奧多每天早晨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夾竹桃樹報個到。
這裡麵肯定隱藏著什麼秘密。
哪怕西奧多從未直接告訴過蝙蝠俠，自己能和花園裡那棵夾竹桃樹溝通，蝙蝠俠也早把那棵樹作為了懷疑對象。
這就是為什麼，阿爾弗雷德特意請來專門的園林養護公司，給夾竹桃樹訂了長達二十年的保養套餐。
以及，為了防止夾竹桃教壞西奧多，老管家每天都給它聽兩個小時的佛經，當西奧多不在的時候。
大家都意識到了，那棵樹對於西奧多來說很重要。
而在表麵上，提姆像是剛知道這個消息一般，用學生的口吻提出建議。
“你要不要給布魯斯打個電話？這幾天就先請假吧，學校的事不用擔心。”
西奧多低頭想了想，忽略掉那條去找布魯斯的提議。
“我給蝙蝠俠發個消息。”
西奧多艱難地編寫了一條信息，發給蝙蝠俠。
這個過程中，他一直小心地控製住手指力道，防止一不小心就把屏幕戳了個窟窿。
消息成功發送。
但西奧多等了又等，卻始終沒有等來對方的回信。
而同一時間，提姆也在給彆人發消息。
隻是這一次，他沒有聯係蝙蝠俠，而是直接找上了老管家。
“布魯斯醒了嗎？”
“他還沒有看到我剛剛發過去的消息？”
“西奧多好像確實覺醒了氪星基因，阿爾弗雷德，要麻煩你來學校接他一趟。”
可靠的老管家在第一時間準備好了車子，表示自己會安全地接回西奧多少爺。
同時，他也告訴提姆：“布魯斯老爺在四個小時前就出發了。”
提姆：“！！！”
那不就是他剛跟西奧多上學的時候嗎！
蝙蝠俠今天居然沒睡懶覺，他去哪兒了？
阿爾弗雷德：“如果您想知道的話，提摩西少爺——老爺去了中東。”
提姆反扣手機，臉上閃過若有所思的神色。
基因、中東、刺客聯盟……
他想，他明白了。
***
與此同時，中東。
這裡和阿美莉卡有著九個小時的時差。
哥譚高中此時正值中午，陽光明媚。
而刺客聯盟的大本營裡燈火通明，沙漠風格濃厚的建築物的圓頂，在月光下反射著漫散的冷光。
無論是值守的刺客，還是門口密布交織結成網狀的紅外線熱測儀，都沒有察覺到，一條黑夜般的影子，正如液態的貓咪一樣潛入進這座建築。
蝙蝠俠探入了這個世界排名居於前列的刺客大本營。
他當然會找上刺客聯盟。
從他懷疑西奧多的身世，推測新養子是實驗室的基因合成產物以後，刺客聯盟就上了蝙蝠俠的備選清單。
除非這世上又崛起了一支嶄新的、在生物工程上造詣非凡的超反勢力。
不然，縱觀整個世界，有能力混合基因，生生硬造出超級人類的實驗室，閉著眼睛都能數出來。
——九頭蛇、刺客聯盟、還有盧瑟。
兩天之前，蝙蝠俠已經把西奧多的頭發樣本送去孤獨堡壘檢驗。
如果檢驗結果證明，西奧多確實有氪星基因……那不用想了，這事十有八九和盧瑟脫不開關係。
但在等待結果出來之前，蝙蝠俠覺得，自己可以先親自來檢測另一個選項。
阿卡姆顯然屬於哥譚，而和哥譚相關的事，總是繞不開蝙蝠俠。
布魯斯在整理數據時發現，過去半年裡，刺客聯盟有一些違背常理的動靜，他們的活動頻率非常可疑。
雷肖古沒有狂妄到來侵犯蝙蝠俠的城市。
但刺客聯盟的手下出現在哥譚周邊的次數，比往常上漲了25%。
正是這組數據，讓蝙蝠俠增進了對刺客聯盟的懷疑。
這就是為什麼，蝙蝠俠選擇直接殺到對方的大本營來探個究竟。
而對於蝙蝠俠的到來，從雷肖古到塔利亞，沒有人有覺察，也沒有人有提防。
於是，這讓蝙蝠俠發現了一些……
非常出乎他意料的證據。
***
塔利亞走入實驗室時，第一時間發覺了不對。
此刻，這裡，刺客聯盟最為秘密的中心實驗室，竟然還藏著其他人。
反手拔出了從不離身的短刃，美豔狠厲的女刺客眯起自己綠寶石般的眼睛，借著月光看清了這位不速之客的輪廓。
“……是你。”
塔利亞微微放鬆了肩膀，但反握短刀的手臂卻沒有放下。
“你不該事前不打招呼就上門，蝙蝠俠。”
“——你也沒有和我打過招呼，塔利亞。”
男人的深沉沙啞，帶著夜色般的黑暗，如同屹立在風浪中的礁石般穩定而無可動搖。
話音未落，燈光忽然亮起。
整間實驗室被照得亮如白晝，沉睡於器皿中的秘密暴.露在燈光之下，任何人看清了這間屋子的布置後，都能體會到那股撲麵而來的、令人心驚的詭異。
隻見整個房間密密麻麻地擺放著幾百個等身試管般的圓形器皿，它們貼著四壁，留出空蕩蕩的屋子中心。
在那些器皿裡，上百個青年正在安靜地沉睡著。
假如蝙蝠俠摘下他的頭盔，他麵龐的輪廓，就和那些被試劑催熟年齡、製造出的基因人造人的臉孔一模一樣。
離蝙蝠最近的一個培養皿裡，漂浮在溶液中沉睡的青年半睜著眼睛。
他的雙眼空茫無神，卻帶著翡翠一般漂亮的綠意，幾乎和五步遠外的塔利亞的瞳仁沒有半點區彆。
哪怕被正主抓住了竊取基因的證據，塔利亞的表情和語氣中也不見一絲心虛。
“他們全都是並未承載思想的廢品，是沒有個人意誌的一堆空殼。你遠道而來，就是為了他們嗎，蝙蝠俠？”
蝙蝠俠沉沉地回答。
“我本來為了我的孩子而來。”
塔利亞勾起嘴角，萌芽般新綠的眼瞳裡卻毫無笑意。
她玩味般重複蝙蝠俠的說法。
“……你的孩子。”
蝙蝠俠沒有錯過塔利亞臉上每一絲微表情的變化。
“確實。看來你完全知情。”
“……”
塔利亞放下自己持著短刃的手臂，朝和蝙蝠俠相反的方向走了兩步。
“如果你指的是布魯斯·韋恩新領養了一個藍眼男孩的事情，我在中東也略有耳聞。”
蝙蝠俠朝著容器的方向側過頭，在器皿底部的高度加持下，他白色的眼斑正好與對方空茫無神的綠眼睛平齊。
蝙蝠俠：“布魯斯·韋恩沒有大肆宣揚這個消息。”
塔利亞挑起眉毛，露出一個美豔而鋒利的笑容。
“然而，重要的情報總是會隨著流淌的風聲而傳遞。”
蝙蝠俠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在地板上投射出一條長長的影子。
“——那你對此怎麼看呢，塔利亞？”
“……”
女刺客沒有立刻回答，她在揣摩蝙蝠俠如今探查到多少。
布魯斯·韋恩新領養的孩子和她毫無關係，她也並不在意。
畢竟，她這裡還藏著一個蝙蝠俠的親生兒子呢。
聳聳肩膀，再開口時，塔利亞的表現仿佛對蝙蝠俠的來意一無所知。
“你希望我恭喜你嗎，蝙蝠俠？或者你需要我親手為你送上一份賀禮？”
蝙蝠俠沒有說話，他像是察覺到了什麼，朝著一個方向微微地轉過身。男人半抬起頭，目光定格在天花板上。
塔利亞微微繃緊了手臂肌肉。她知道那裡有什麼。
因為角度問題，蝙蝠俠的後背完全袒露著，連要害似乎都未曾設防。
但塔利亞沒有攻擊蝙蝠俠的打算。
即使已經很久未見，她仍然了解對方。
她深深知曉，如果自己忽然出手偷襲，蝙蝠俠將會在一瞬間裡爆發出多麼迅疾的反應和攻擊。
“我本來想從你這裡得到一些消息，塔利亞。但你透露給我的，遠比我想象中還要多多。”
“哦？”
“我知道刺客聯盟有培養年幼孩子的習慣。但你們是從什麼時候起，把孩子也當成一張王牌？”
塔利亞眉眼微動。
“你……”
剛剛發出一個音節，她忽然理解了蝙蝠俠的意思。
等一下，她剛才給出了錯誤的反應。
對方話裡的“孩子”，指代的並非達米安，而應該是……
“你以為，你的新養子是由刺客聯盟培養出的小刺客？”
塔利亞毫不掩飾地露出一絲嘲笑的神色：“我們不做這種事，蝙蝠俠。如果他真的是，那他根本不可能逃到哥譚。”
“——你高估了刺客聯盟的仁慈。”
“不。”蝙蝠俠斷聲說道，他的目光劃過那些成排的培養皿，“我低估了刺客聯盟的瘋狂。”
塔利亞沒有說話。
從她穩定冷靜的表情上看，旁人根本無法料到，女人心中正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她曾和蝙蝠俠曾經發展過一段情感關係。
出於對蝙蝠俠的欣賞和認同，在離開的時候，塔利亞拿走了蝙蝠俠的基因。
刺客聯盟使用蝙蝠俠的基因，和塔利亞的基因一起，催生出了這一屋子的實驗產品，還有唯一誕生了意識的達米安。
雖說當年拿走對方基因時，塔利亞也沒想過可以瞞過蝙蝠俠一輩子。
但因為現在這個……有點荒謬的理由被找上門來，她也屬實太冤枉了！
你為了找你養子的身世線索，結果搜查到你親兒子身上？！
簡直不要太離譜！！！
塔利亞心裡瞬間刷新過至少五句以上的中東臟話。
——蝙蝠俠來一個和他養子毫無關係的地方查他的兒子，然後居然還真的給他查到了。
媽的，這是一種什麼樣的世界線收束啊！
霎時之間，實驗室的燈光猛地熄滅。
塔利亞握緊短刃，隻見藍紫色的電弧宛如一條頭尾相連的蛟龍，在實驗室四壁貼牆擺放的器皿之間閃爍成汪洋般的一片！
玻璃碎裂的聲音好似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般響起。
塔利亞厲聲叫道：“蝙蝠俠！”
他明明已經發現這個實驗室和他的新養子無關，但還是拖著塔利亞說了這麼長時間的話。
蝙蝠俠不止是在收集信息、套取情報。
他在維生設備的總閥上動了手腳，要把刺客聯盟製作出的這批殺戮機器全部毀掉！
電光遊龍一般閃爍，順著地上流淌的培養液蔓延。
在時明時暗的劇烈光線之中，蝙蝠俠漆黑的身影都被映照出一份褪色的蒼白。
他突然地消失，就如同先前突然的到來。
與此同時，哥譚黑暗騎士沉鬱微冷的聲音碰撞四壁，在實驗室裡留下淡淡的回聲。
“——我等待著你的禮物，塔利亞。”
“……”
蝙蝠俠離開了。
達米安從房梁上輕盈地落下。
和他長相幾乎一模一樣的同位體們從培養皿中跌出，軟趴趴地臥倒在地上。
他們仍然能夠呼吸，蝙蝠俠沒有奪走他們的生命，但在電流過後，顯然無一人可以如同從前一樣戰鬥了。
達米安毫無顧忌地踏著一個人的肩膀走近塔利亞。
“母親。”他喚道。
塔利亞微微點頭，看著被毀去的實驗室，表情陰晴不定。
達米安：“他發現了我，隻是還沒有看清我的臉。”
塔利亞沒有開口。
她意識到，蝙蝠俠此前那句關於孩子的發言，很有可能是一語雙關。
他的確是為了自己的新養子而來。
但到達刺客聯盟以後，他也發現了達米安的存在。
蝙蝠俠會離開，因為他目前手裡還沒有掌握實質性的證據。
但如果他決定卷土重來……
一個準備萬全的蝙蝠俠，連黑暗君主達克賽德也沒有十足把握擊敗。
達米安顯然並未意識到自己母親複雜的心思。
“那就是我的父親？他比我想象中要高大一些。”
“是的，蝙蝠俠、布魯斯·韋恩，他是人類之中最強大的基因擁有者，也是我為你挑選的父親。”
塔利亞低下頭，望進那雙和自己如出一轍的翡翠色雙眼。
“你想跟從他嗎，達米安？”
“……”
這孩子看起來隻有十歲出頭，他沒有開口講一個字。
但塔利亞已經看透了他的心思。
“半年之內，戰勝我。”她冷冷地命令道，“然後我會把你送到哥譚。”
達米安默認了這個安排。
他摸向自己後腰佩戴的長刀，翠綠的眼眸裡迸發出濃厚著戰意。
不知察覺到了什麼，男孩忽然抬起頭來。
“您心情壓抑，母親。”
“……”
塔利亞沒有回答這個閒聊般的問題。
被蝙蝠俠找上門來，任誰的心情也不會好的。
特彆是，對方因為一個毫無瓜葛的養子找上門，結果陰差陽錯地發現了自己的親兒子。
蝙蝠俠新收的那個養子，最好彆讓塔利亞知道究竟是誰在背後搞的鬼。
當前世界上，有能力造人的實驗室就那麼幾個。
排除刺客聯盟自己，不是九頭蛇，就是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