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英文單詞，仿佛在西奧多的眼中蛻變成不可名狀的神秘字符。
他放眼望去，大腦自覺打碼了難以理解的短語，一時間門隻能看見“哥譚寶貝，blabla，黑暗騎士，【嗶——】【嗶——】”
——這是什麼怪東西啊！
西奧多顫抖著手點了進去，心想當今的無良媒體真是什麼都敢寫，也不怕蝙蝠俠半夜三更從你窗前冉冉升起。
結果點進該頁麵以後，西奧多更是當場裂開。
那竟然不是一篇新聞報道，而是一本以布魯斯·韋恩為主角的第一人稱視角小說！
西奧多：“……”
耳邊仿佛有轟隆一聲驚雷炸響。
西奧多雖然還不知道什麼叫做雷文，卻已經提前體會到了外焦裡嫩的感覺。
他死死地盯著屏幕，不可置信、不寒而栗、不堪設想。
究竟是什麼人，會寫下這種臨床文學般的小說？
這本書的作者不是小醜都說不過去了吧！
更加令西奧多驚恐萬分的是，這樣的作品，竟然不是孤例。
他順著頁麵自帶的鏈接點進作品發表的主頁麵，看見了滿滿一整頁的各種“蝙布”、“布蝙”文學！
是的，沒錯。
這是一個哥譚人注冊的蝙布蝙無差論壇，子版塊可以帶正義聯盟和其他人玩。
西奧多：“……”
痛苦閉眼。
認真的嗎，哥譚市民們？
蝙布是什麼東西？布蝙又是什麼鬼？
西奧多怎麼看不出來，這對“傻逼老板x正義可靠有原則有手段的聯盟顧問”的cp有什麼好磕的！
在滿屏幕閃耀的“蝙布賽高”和“布蝙一夜七次”中，西奧多感覺，自己像個不慎撅了九頭蛇老窩的美國隊長。
理智告訴西奧多，自己應該儘快退出這個邪惡的頁麵，裝作自己什麼都沒看見過。
但是他的身體，卻背叛了意誌的命令，顫顫巍巍地點向了論壇置頂的一本《[蝙布無差]哥譚夜未眠》。
這一刻，西奧多還不知道自己打開了一個什麼樣的潘多拉魔盒。
能被論壇置頂的文，怎麼會沒有兩把刷子？
實際上，這是這對CP的鎮圈之作！
頁麵打開的瞬間門，西奧多告訴自己，我隻看一章就放下。
連續看了五章以後，西奧多告訴自己：等時間門到了2:00整的時候，我就關手機睡覺。
兩點四十五，西奧多按下按鍵，劃過“BE，全文完”的分隔符，露出自己呆滯無神的眼睛。
西奧多：“……”
完了，世界觀被刷新了。
身為一個打死不磕蝙布蝙的蝙蝠俠唯粉，西奧多當然不會像其他讀者那樣，痛哭流涕地感慨“為什麼他們BE了”。
但可怕的是，鎮圈之作之所以鎮圈，是有道理的！
作者作為一個嚴謹的考據黨，她在每一章的結尾都貼心標注了，本章情節的原型，來自於蝙蝠俠和布魯斯某年某月某日某某次互動。
西奧多按照她給的鏈接順藤摸瓜，甚至看到一份有心人整理的“蝙蝠俠x布魯斯出道以來所有甜蜜互動”的九宮格長圖！
把這些長圖統統閱讀了一遍，西奧多的心情是：“……”
打了雞血的CP粉簡直是世間門第一生產力。
在他們的長圖裡，不但給布魯斯與蝙蝠俠的每一次互動總結了詳細的時間門線，而且還佐以大量新聞原句，互相對比著磕糖。
字裡行間門，仿佛就連每一個單詞的筆鋒，都在驗證著黑暗騎士和哥譚寶貝之間門雙向奔赴、不必言諸於口、卻又永遠無法揭破蓋子的悲哀愛意。
西奧多：“……”
一派胡言。西奧多閉上眼睛，有氣無力地想道。
要想讓他相信蝙蝠俠和布魯斯是真的，還不如去相信超人和小醜當街用舌頭互相狂甩對方嘴唇。
但是，如同霧氣般升起的蛛絲馬跡，宛如惡魔低語一般，悄無聲息地縈繞上西奧多的耳間門。
——布魯斯·韋恩明明有很多疑點，為什麼蝙蝠俠還願意替他背書？
——闊佬不止一次宣稱蝙蝠俠是他最討厭的超級英雄，但研發費可是從來沒少掏過一分！
哪個上班族不知道，老板真想收拾你的話，就不是罵你，而是想方設法地扣你工資了。
錢在哪兒，愛在才在哪兒。
你給他花錢，你心裡有他！
不不不，我不能這麼想。
西奧多瘋狂搖頭，把這個可怕的想法從自己大腦裡清除出去。
他實在夜不能寐，於是爬起來給列表聯係人中的一個，發了一條短信。
被西奧多選中的那個幸運兒……
是的，是傑森。
提姆的話，今晚剛剛發生了那樣的插曲，不便打擾。
理查德的話……西奧多一直認為，理查德是整個家裡對布魯斯濾鏡最厚的一個。
所以綜合考慮，似乎隻有被抹除了法律意義身份的傑森，還保留著部分讓西奧多欣賞的自我思考能力。
於是，在這個不眠之夜，西奧多發送了一條試探性的消息。
西奧多：“你知道蝙蝠俠和布魯斯之間門，有什麼關係嗎？”
恰好，傑森亦未寢。
紅頭罩把一個違反禁令的黑邦成員踩在戰術靴下，摸出手機看了一眼。
他饒有興趣地回複：“你知道了多少？”
西奧多：“！！！”
這個回答，幾乎是明牌了！
這說明韋恩和蝙蝠俠之間門，確實有關係。
而且不止於大眾認知裡投資人和被投資對象的關係！
西奧多深吸了一口氣，強自鎮定：“我想知道所有你知道的。”
城市另一端，冰山酒店裡，看見小侏隼鳥的新消息，傑森惡劣地一笑。
想要空手套白狼？
這套在他這裡可行不通。
紅頭罩之下，傑森挑著眉毛，劈啪按下了手機鍵盤。
被他踩在腳下的黑邦成員，隻覺得自己的腦門被摩擦在地上，用力地碾了碾。下一刻，紅頭罩抬起了腳。
“五成死。”
直到被冰山酒店的安保人員拎著腿倒拖出去，該黑邦分子才反應過來，紅頭罩是什麼意思。
五成死，就是半死。
F○CK你的紅頭罩！挨揍的是他，你當這是在點牛排嗎！
同一時間門，韋恩莊園的臥室裡，西奧多一臉震驚地看向手機。
傑森隻回複了他兩條消息。
一條是：“我告訴你以後，你千萬不要透露給彆人，這是絕密——”
另一條則是……
紅頭罩信誓旦旦：“他們關係匪淺，如膠似漆。”
西奧多：“！！！”
霎時之間門，天崩地裂，五雷灌頂。
西奧多像是木偶一樣放下手機，默默平躺在床上，姿態比沉睡在棺材裡的白雪公主還要安詳。
一定是他缺乏睡眠，才會夢見這麼可怕的幻境。
沒錯，一定是這樣。
所以讓他好好地睡上一覺。
就這樣與世長辭，長眠不醒。
***
第二天，提姆依然沒有來上課。
這次，他有正當理由請病假了。
西奧多回憶起提姆那布滿後背的可怕傷口，認為他確實應該好好休養一下。
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又讓西奧多遺憾於提姆請了這個病假。
今天似乎是個什麼特殊的紀念日，學校為此專門安排了一場講座，要求所有學生去禮堂聽。
老師早晨宣布這個消息的時候，西奧多正處於心亂如麻的狀態下。
他隻顧著想昨天看見的鎮圈神文，以及CP長圖，滿腦子都複讀著各種：
“空氣中的灰塵，會用漫反射的方式，消解月色下黑燈的光芒。
所以無人知道，那盞可以與月亮並肩的蝙蝠燈安裝時，便賭上了韋恩超越當代10年的黑科技。
雲層燈光，是我愛意。
當你仰頭看見蝙蝠燈的那一秒，你會想到急需幫助的戈登局長，還是為你傾儘所有的布魯西？”
西奧多：“……”
把自己的臉皺成晾乾的百香果，西奧多像水獺一樣用雙手捂住麵孔。
與此同時，他心裡也發出一聲土撥鼠般的尖叫。
“啊——”
救命，他好像被洗腦了！
所以，一直到坐進大禮堂會場，西奧多才意識到，這場講座居然是心理學相關。
被學校邀請來做講座的專家相貌斯文，言談彬彬有禮，舉手投足之間門，仿佛自帶一種奇異的韻律。
哪怕西奧多對服飾和品牌不太了解，也能從對方考究的打扮上看出，這位萊科特醫生，在服裝搭配上，頗具個人品味。
等到講座開場，萊科特醫生也沒像學生們常見的演講家那樣，抬高聲音，用富有渲染力的語氣說話。
他僅僅輕聲細語，配合著麥克風的放大功能，就仿佛搭建了一個催眠情境，把聽眾引入其中。
這裡麵，西奧多聽得無比認真。
因為，萊科特醫生本次宣講的主題，正好是關於家庭或情侶關係裡的人際控製。
萊科特醫生說話有理有據，並且時常放出一些學術研討會上公布的案例作為旁證，這讓他的講座聽起來一點也不枯燥。
“有一位病人曾這樣傾訴，每當有人對他特彆好時，他就好像置身於永遠也走不出去的遠古森林裡。非常奇妙的是，當他這麼說起來的時候，味道聞起來也像是秋日夜晚，生長在森林裡的蕨菜。”
對於這個幽默的表述手法，學生們紛紛會心一笑。
萊科特醫生也笑了。
“後來通過催眠，我們深入到他的潛意識裡。原來在他父親生前的時候，一直暴力對待他、打壓他、但事後又加倍的安撫他。”
“他被拉扯在兩種情緒之間門，搖擺不定，痛苦的情緒也漫長得沒有儘頭。所以後來，當彆人對他特彆好時，他心驚膽戰，仿佛等待下一場暴風雨的來臨——他相信一定會有下一場暴風雨的。”
“對於這個病人來說，他的人生就陷在一座看不到出路的遠古森林裡。”
學生們不笑了，有人聽得入神，下意識地朝萊科特醫生前傾上身。
萊科特醫生溫文爾雅地開口，每一句話，每一個單詞，好像都說進了西奧多的心裡。
“所以，我們也可以這樣詢問自己：在你的親密關係中，你的監護人或者男女朋友，經常毫無理由的貶低你嗎？”
“他或她是否沒有動機地朝你發脾氣？斥責你最引以為傲的愛好或優點？”
“他會打你？推搡你？破壞你的門鎖，朝你扔東西？”
“他讓你認為一切都是你的錯，是因為你做的不好，才必須懲罰你？”
西奧多認認真真地聽著，幾乎萊科特每說一句話，他就忍不住點點頭。
是的，沒錯，就是能做得比這還過分！
萊科特醫生：“當他的情緒結束以後，看見你在哭泣。他是否感到愧疚，向你道歉，帶你出去旅遊，幫你清空購物車，不惜花費重金，也許諾給你所有想要的東西？”
“如果這樣的話，無論他在暴力以後會變得多好，我仍然建議你離開他，或者撥打兒童保護協會的電話。”
“你對他的忍耐，對他暴行的視而不見，隻是一場自欺欺人的愛。”
西奧多如遭雷擊。
斯坦利當然不是這個路數，他從未對自己的養子施舍溫情。
但布魯斯·韋恩……
仔細想想，他對蝙蝠俠好像就是這個樣子的！
布魯斯當眾貶低蝙蝠俠，不止一次。
他說蝙蝠俠是個長著漆黑耳朵的怪人，說蝙蝠俠隻會動用暴力，永遠無法真正地解決問題。
他否認蝙蝠俠存在的正義性，宣稱如果有一天在家門口看見昏倒的蝙蝠俠，會打電話把他投放進警局裡。
而在那之外，韋恩出錢給蝙蝠俠讚助各種設備，還專門修建了蝙蝠燈！
當蝙蝠燈在夜空亮起的時候，蝙蝠俠想到的究竟是戈登局長，還是布魯西……不，等等，他串詞了。
西奧多按著自己的太陽穴，強逼著自己轉回思路。
那麼，由個體推理整體，布魯斯是否不止對蝙蝠俠一個人這樣？
就比如說，提姆。
西奧多仔細複盤過了：昨天夜裡，竟然全程都是提姆在出言解釋。
甚至無需布魯斯指使，他就已經開始主動為布魯斯打掩護！
西奧多想起萊科特醫生剛才的演說稿。
……一場絕望的、自欺欺人的愛。
萊科特醫生的演講剛一結束，西奧多立刻繞到後台出口的位置等待。
過了一會兒，萊科特醫生走出通道，看見西奧多靜靜站著，居然也不感覺奇怪。
“我記得你。”醫生說話時，自帶一股沉靜優雅的韻律，“你很惹人注意，孩子。剛剛我在演講的時候，你聽得尤為入神。”
說話時，醫生的眼神像是五線譜上的音符，從西奧多流暢如同昂貴琴體般的線條上劃過。
那目光裡並不帶下流的欲.望，反而有一種塑造藝術品般的高尚。
但饒是如此，西奧多還是忍不住稍微退了半步。
成年男性過於密切的打量，他果然還是不太習慣。
像是感受到了西奧多的排斥，萊科特醫生自然地收回了眼神。
“謝謝您，醫生。聽了您的講座，我受益匪淺。”
西奧多稍微鬆了口氣。他委婉地問道：“不過，您在講座上分享的那個案例……我想問問，病人最後從困住他的遠古森林中走出來了嗎？”
“你很善良，孩子。”萊科特醫生平緩地說。
“我當然幫助了他。”外表沉靜的醫生，此時居然又開了個小玩笑，“因為蕨菜的味道，確實很清爽。”
西奧多稍微鬆了口氣。
“那麼，如果有人陷入您今天講座中涉及到的困境，您也願意伸出援手嗎？”
萊科特醫生看了西奧多一會兒，緩緩點頭。
“我願意。”
願意就好！
西奧多剛才等人的時候，專門搜索了一下這位萊科特醫生的履曆。
名校畢業、博士出身、著名醫師、警方顧問……可謂是榮譽等身。
這絕不是一個吹牛皮的酒囊飯袋，而是一位有真材實料的心理醫生。
西奧多不指望把蝙蝠俠拉到醫生的心理診療室裡。
蝙蝠俠那裡，他再想想其他辦法。
但提姆還是可以拯救的。
西奧多早就想要給他預約一個靠譜的心理醫生了！
萊科特醫生平易近人，聽完西奧多的請求，便從名片夾裡取出一張名片遞給他。
他的名片夾風格簡約大氣。
正如他這個人一般，渾身上下任何一處配件，都昭顯出品位不俗的優雅。
西奧多低頭，讀出了這位醫生的全名。
“……漢尼拔·萊科特？”
很好，等他回去，就找個機會讓提姆看見這張名片，然後掛漢尼拔醫生的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