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放心, 韋恩先生，我沒受傷。”
西奧多無聲地垂下眼睛。
他一邊這樣回答著，一邊不動聲色地用手按住了自己的腹部。
就在剛才, 那個部位被哥譚反派兔兔女狠狠地用胡蘿卜戳了一下。
“……”
麵對西奧多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散發出的“沒錯, 我就是沒受傷”、“千萬不要以為我受傷了”、“哪怕我表演得再像受了暗傷, 那也是沒受傷”的氣質，布魯斯不由得沉默了一下。
有那麼零點零零一秒鐘時間, 哪怕以蝙蝠俠的自製力，都忍不住想問一句：是兔兔女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 把武器胡蘿卜換成氪石材質了嗎？
但好心眼的哥譚寶貝, 從不會這樣嘲諷一個無辜的孩子。
布魯斯眨著自己蜜糖般的海藍色眼睛, 雙手不知不覺間揉皺了自己昂貴的西褲膝蓋麵料, 擔憂地看向西奧多。
“真的嗎？如果你需要的話，我車裡有醫療箱。”
西奧多倔強地移開眼睛：“我說過了, 我沒受傷。”
片刻以後, 男孩低聲說道：“我隻是想喝點水……有冰的嗎？”
冰水可以用來喝, 也可以用來冰敷。
西奧多仍然沒有承認他受傷，但他給出的答案本身，就可以讓人產生無限的猜測。
布魯斯默默地移開膝蓋, 使得兩人之間的車載小冰箱變得更顯眼些。
男人幾乎動用了渾身上下每一寸的肢體語言，讓出了後排近乎三分之二的空間，讓西奧多儘情揮灑他的表演。
他拿不準西奧多究竟打著什麼主意, 隻能儘量予以配合。
一瓶冰水+侏隼鳥, 這麼簡單的組合，應該沒有……蝙蝠俠的意思是，應該不至於在精神上產生什麼殺傷力吧？
西奧多拉開冰箱門，些微涼爽的白氣就從縫隙裡溢散出來, 撲在劇烈運動後的麵孔上，讓人精神一爽。
小冰箱外層排列著罐裝的橙汁、可樂、咖啡，甚至還有一瓶威士忌，一排礦泉水整齊地放在最裡麵。西奧多彎腰去夠最裡層的礦泉水，忽然像是牽動了傷勢一般，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悶.哼。
轎車恰好越過街上的減速帶，小幅度地波動了一下。
半氪星人膝蓋一曲，非常巧合地跌坐在地上，隔著地毯把車子地盤給撞凹進去一個小坑。
從布魯斯居高臨下的角度，隻能看見西奧多跌坐在地上，垂下頭，露出男孩雪白的後頸和烏黑的發旋。
不知道是因為被猛地牽扯到“傷口”，還是突然遭到驚嚇，西奧多環在礦泉水瓶上的手指收緊，纖長的指尖顯得微微泛白，就和男孩無助地抬起頭時，有些蒼白乾燥的嘴唇一樣。
西奧多仰起臉，好像被這一跌摔得有點懵了，茫然無措地看向頭頂的男人。
“……韋恩先生？”
……有些手段，西奧多隻是不用，並不代表他不懂。
他的意思是，具有那種癖好的家夥，不管在外表上偽裝得多麼不留痕跡，但麵對誘惑場景時的生理反應，卻很難掩藏。
就像是普通人見到切開的檸檬——哪怕是圖片上的檸檬，第一反應就是分泌口水；一般人看見虐待貓狗的場景，無論圖片還是視頻，必定會忍不住目露厭惡。
當變.態麵對著受傷的、脆弱的、正不自知地袒露著弱點的、眼神有些茫然的小男孩時，他的生理反應甚至會快過思考的本能。
假如這個變.態膽子再大一點的話，直接伸出他蠢蠢欲動的罪惡黑手，也不是沒有可能。
麵對新鮮上門的小男孩，布魯斯·韋恩陷入長久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的沉默。
“……”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西奧多要偽造出自己受傷的假象了。
如果是經驗不足的平常人，這時候可能還反應不過來，為什麼西奧多會突然跌倒。
但布魯斯有什麼反應不過來的！
身為全美最著名的花花公子，曾經一晚上同時約會十六個超模的哥譚寶貝，哪怕無需動用蝙蝠俠的儲藏知識，布魯斯也能一眼看出，西奧多現在的姿勢，就和某一任女秘書試圖從自己辦公桌下麵爬出來的姿勢一模一樣！
布魯斯：“……”
他想說點什麼。
然而理智告訴他，此時最好的應對，就是什麼都彆說。
畢竟，西奧多手裡還緊緊地攥著那隻冰涼的礦泉水瓶子。
以侏隼鳥現在的位置和姿勢，隻要布魯斯稍有異動，就能以氪星人的速度和力氣，重重地給布魯斯一記，幫他兩.腿之間的存在，物理性地冷靜一下！
布魯斯：“……”
有一秒鐘，蝙蝠俠陷入了熟悉的精神恍惚。
黑暗騎士給每一個地球上已知的超英或者超反都量身定製過計劃。
但惟有西奧多，蝙蝠俠雖然能從物理意義上製服對方，但在精神層麵，他總有些拿不準侏隼鳥腦子裡究竟在想什麼。
如果說西奧多謹慎吧，他好像連思考過程都沒有，說裝受傷就裝受傷，然後用他的超級速度開始套路正義聯盟投資人。
但假使說西奧多魯莽而凶猛吧，他又非常周詳地提前給自己找好了武器，隨時預備著執行打雞計劃！
蝙蝠俠：“……”
倘若時間能夠倒流，蝙蝠俠並不後悔領養西奧多的決定。
但在實施領養之前，布魯斯一定、絕對、必然，確保消除西奧多對他的全部誤會。
花花公子的命也是命。
哥譚寶貝的心靈也是心靈。
布魯斯的意思是……這種一睜眼就看見養子對自己釣魚執法的場麵，一輩子有一次就夠了。
他木著臉把西奧多從地上拽起來，用儘了平生的自我修養，溫和地囑咐西奧多小心一點。
西奧多若無其事地拍掉褲腿上沾著的灰塵，靠回真皮椅背上，手裡仍然攥著那瓶冰水，甚至還非常逼真地往小腹上冷敷了一下。
布魯斯：“……”
都這種時候了，你就彆記著你那個受傷虛弱的設定了！
西奧多沒注意到養父身上彌散開的複雜力場，他此時正在微怔出神。
他剛剛確認過了，韋恩……不，布魯斯沒有反應。
以完全的弱者姿態仰起頭的那一刻，西奧多密切地注視著布魯斯。
說來好笑，當西奧多以獵物身份出現的那一刻，他和布魯斯之間的捕獵關係，竟然是完全顛倒過來的。
實際上，在那一瞬間，布魯斯才是那個置身於蛛網中央的獵物，而西奧多則是是蛛網另一端的嗜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