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提姆的房門被敲響, 隨後，西奧多的腦袋探了進來。
“嗨，提姆……呃, 你在忙嗎？”
提姆飛快地敲下鍵盤, 用提前設好的快捷按鈕將桌麵上的文件關掉。
“沒有，你進來吧。”現任羅賓露出了一個爽快的笑容, “小冰箱裡有橙汁, 上次拚到一半的模型在左邊櫃子第一格, 物理作業在書包裡，我已經寫好了……讓我猜猜, 你這次是為了什麼來找我？”
聽見提姆報菜名似地念出一長串選項, 西奧多握拳湊在唇邊，輕咳一聲。
提姆煞有其事地摸摸下巴：“嗯，果然還是因為……”
他直接跳過上麵三個迷惑選項，從電腦後麵偏過頭，衝西奧多眨眨眼睛, 眼含笑意：“不會是因為布魯斯來的吧？”
西奧多目光閃動, 欲言又止：“……”
不怪提姆會發出這樣的調侃。
畢竟，在驗證了那件事以後, 西奧多對布魯斯的態度發生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今天早晨，布魯斯難得下樓吃飯。
家裡的常駐人口雖然隻有四個人, 但一般吃飯的時候，西奧多都會刻意坐到提姆旁邊, 和主座上的布魯斯拉開兩個身位。
但這次西奧多沒有！
他坐在提姆對麵, 也就是布魯斯的右手邊第一位的位置上！
見到這一幕看後，提姆打到一半的哈欠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效果簡直比三份意式濃縮咖啡加在一起還要提神。
提姆端起杯子遮臉掩飾, 目光卻忍不住在這兩個人之間反複遊離。
昨天夜巡的時候，他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兒。
韋恩集團晚宴被雙麵人搶劫的事，提姆聽說了。
按照羅賓的經驗，每次和雙麵人哈維打過交道以後，蝙蝠俠的態度都會比往日肅穆沉重。
但昨夜不是！昨夜夜巡時，蝙蝠俠的心情明顯比平時更加輕快！
羅賓忙裡偷閒地給紅頭罩發了條消息。
羅賓：今晚你去救場時，對布魯斯做了什麼？
——比如說，惦記著養父被攪合得沒成吃飯，特意給布魯斯在街頭打包了一份辣熱狗之類的？
紅頭罩收到消息，隻覺得莫名其妙。
紅頭罩：沒收了他的巨額支票。怎麼了？與其被哈維拿走，還不如讚助給我建設哥譚地下新世界。
聽起來，傑森對蝙蝠俠的心情變化一無所知。
那應該就跟西奧多有關係了。
出於某種不能明說的默契，無論是蝙蝠俠，還是羅賓，都尚未對西奧多開展反追蹤技能教學。
這就導致西奧多本人漏得跟篩子一樣，想要在他身上安裝個定位器或者竊聽器非常容易。
無論布魯斯、提姆，甚至是偶爾回家的傑森或者迪克，每次碰到西奧多時，都能順便幫他從身上摘掉一兩三個竊聽器——來自蝙蝠家的其他人。
西奧多對此一無所知。
他當然也就不知道，友情幫他摘掉竊聽器的好心人們，會順手再往他身上按一個屬於自己的竊聽器。
嗯，眾所周知，蝙蝠家一直有著壟斷情報市場的優良美德。
如果隻有西奧多的話，提姆肯定早就拿到一手情報了。
但和全不設防的西奧多截然相反，想要竊聽蝙蝠俠很難。
整場晚宴，西奧多跟布魯斯一直出於同一空間裡，反監聽工作被蝙蝠俠做到極致。
這就導致此處出現了提姆的信息盲區。
提姆快跑幾步，手腕彈出鉤索，羅賓鳥乘著哥譚的夜色飛起，鮮豔的披風在月光下獵獵展開。
他追上蝙蝠俠的背影。
“嘿，B，你今晚跟侏隼鳥遇到什麼好事了？”
“沒有。”蝙蝠俠斷然回答。
但他語氣的停頓，聽起來卻有點微妙。
多米諾麵罩下，羅賓睜大眼睛：“侏隼鳥推理出你的身份了？”
“NO.”
“紅頭罩透露給了他什麼關鍵信息？”
“NO.”
“你和侏隼鳥……你們說開了？”
“NO.”
提姆謹慎地聚起眉頭：“那難道是……不對，B，你剛剛笑了！”
蝙蝠俠沉穩篤定：“你看錯了。”
“我虹膜裡佩戴了微型錄像裝置，要看回播嗎？你嘴角絕對上翹了兩度，你笑了！”
蝙蝠俠連語氣都沒有絲毫波動：“馬上要執行任務了，安靜。”
羅賓願意賭上未來三天所有的咖啡：蝙蝠俠絕對是故意的。
等到今天早晨，這種變化就顯現得更加鮮明。
西奧多不但主動坐在布魯斯身邊，還和布魯斯討論起最近同學間很流行的一部電影——由韋恩集團投資拍攝——等談話結束以後，西奧多離開餐桌時，還很平靜地說了聲“拜拜布魯斯”。
旁觀的提姆：“……”
昨天晚上，果然是有重點事件發生，但他卻恰好錯過了！
如今西奧多自己上門，提姆肯定不能放過這座移動的消息源，把布魯斯提一提。
西奧多隻愣了一下，就露出狡黠的笑容：“不是。你想活動一下身體嗎？我是來問你願不願意去練功房的。”
沒關係，隻要兩人獨處，羅賓鳥總能挖出他想要的情報。
合上電腦，提姆活動了一下手指，做好了大乾一場的準備。
“好啊。”
***
上次西奧多和提姆一起來練功房，還是誤會布魯斯人品，想要傳授提姆幾招碎蛋術的時候。
……當然，最後的結果是他一分鐘內被提姆掀翻了七次。
想到舊事，西奧多的眼神不由得朝一旁飄了飄。
但現在不同了——現在的西奧多，是點亮了鋼筋鐵骨技能以後，又接受過蝙蝠俠和羅賓特訓的西奧多！
一個普通的武術愛好者提姆而已，他輕鬆把對方放倒沒有問題！
這麼想著的西奧多，三分鐘以後，再次滿臉空白地被提姆給按到了地板上。
西奧多：“……”
提姆先站起來，再俯身，微笑的麵孔出現在西奧多的視野裡。
他衝西奧多伸出一隻手，煞有其事地問道：“你剛剛說給我展示一下從羅賓那裡學來的新技術，就是這個嗎？”
西奧多：“……”
西奧多喃喃自語：“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我之所以會輸掉這局，不是因為你太強打不過，隻因為地板太脆弱。”
見提姆滿臉都寫著聽不懂，西奧多隻好搭上對方的手，從地上一躍而起，衝著天花板歎了口氣。
作為一個武術愛好者，不管從招式來論，還是從技巧上說，提姆都真的很有天賦。
但一力破萬法。
西奧多的紙麵實力，比提姆強大太多。
然而提姆巧妙地使用了戰術，一開始就用大開大合的動作把西奧多逼到了牆角。
這就導致兩個人在牆角相互抱摔時，環境變成了西奧多最大的掣肘。
西奧多想掙開提姆的關節技，還給提姆一個肘擊——不行，按照現在這個姿勢，他肘擊先崩開的是身後的牆壁！
那可是一麵承重牆！
西奧多：“……”
西奧多閉著眼睛，生生吃了提姆一記鎖喉。
兩人相互換了個位置，西奧多抓緊機會，打算給提姆一個抱腿前頂摔。
不料提姆以自己極強的戰鬥天賦察覺了西奧多的意圖，抓緊機會襲擊西奧多的下盤。兩人雙雙倒地，互相鎖住對方的關節，把站立擊打轉化為地麵絞技的較量。
以西奧多的力量，反製提姆，甚至掰得對方關節脫臼都不是問題。
關鍵是姿勢！
現在這個姿勢，西奧多隻要一發力，首先被他蹬飛的是訓練室的地板！
西奧多：“……”
這個情況一旦發生，場麵會變得非常難以解釋。
他隻能捏著鼻子被提姆十字固反絞，拍擊地麵示意自己認輸。
西奧多抿著嘴唇站起來，拍拍褲腳沾上的灰塵。
說起來……提姆怎麼知道西奧多顧忌環境和他的安全，從而精準掐住西奧多的軟肋的？
哪怕讓全程負責西奧多訓練的羅賓挑選，可能都找不出比剛剛那兩個地方更合適的位置與時機了。
西奧多十分懷疑，提姆從前是不是趁著蝙蝠俠前來拜訪的時候，跟蝙蝠俠蹭過課。
提姆去牆角的冰箱裡拿出兩瓶水，隔著半個場地，遙遙拋給西奧多一瓶。
見西奧多直接擰開蓋子喝下，他臉上的笑意變得更加清晰。
“怎麼樣，還不錯吧？”
“水不錯。”西奧多很有節製地喝了幾口，合上蓋子，“你的身手也不錯。”
提姆點點頭，拖出一個長長的鼻音：“嗯，但我問的不是這個。”
“什麼？”
“布魯斯。”提姆衝西奧多露出一個揶揄的微笑，“我是問，你和布魯斯的關係，現在還處得不錯吧？”
西奧多愣了一下，看了眼手裡的水瓶，回憶起上次和提姆一起對練的時候，自己先緊繃感十足地檢查過瓶身，才謹慎地喝下一口的樣子。
前後的反差感對比起來，西奧多自己都忍不住搖頭失笑。
“布魯斯人很好，是我之前誤會他了。”
提姆在西奧多身邊坐下，啪地一聲擰開瓶蓋，語氣輕快開啟了話題。
“你知道嗎，當初布魯斯成為我的代監護人，是我主動請求的。”
西奧多有點訝異，但按捺住了自己，並未表現出來。
提姆是西奧多在見過的同齡人中，最聰明的一個。
而自己之前的防備感表現得足夠明顯。
他能猜到為什麼提姆直到現在才提起這個。
放在昨晚之前，哪怕提姆再三強調是他主動請布魯斯收養了自己，西奧多也隻會懷疑他是否遭遇了其他方麵的壓力和脅迫。
可事實上……
西奧多轉過頭，隻見提姆單腿曲起，一條手臂正放鬆地橫放在膝蓋上，衝著自己微笑。
看著少年人嘴角揚起的弧度，西奧多忽然有點迷惑。
他前傾身體，拉近了和提姆之間的距離。
這一刻，矢車菊色的雙眼，在方寸之間，和另一雙藍寶石般的眼眸並齊。
麵對忽然湊近到咫尺之遙的西奧多，提姆並未躲閃後仰。
“怎麼了？”
“……沒什麼。”西奧多不動聲色地抽了下鼻尖，又重新坐回原位，“剛剛以為你臉上有東西。其實隻是陽光晃出的影子，我看錯了。”
……沒有柑橘氣息。
衣領上散發著一股洗衣劑和柔順劑的花香，卻不是那股熟悉的清新氣味。
是西奧多想多了，剛剛一瞬間，他仿佛從提姆的笑容裡看見了羅賓的影子。
收回有些紛亂的思緒，西奧多看著眼前的提姆，端正表情。
提姆不必是羅賓，就已經足夠優秀。
他很聰明，小到隨便照抄都能得A的物理作業，大到輕鬆處理掉一打西奧多看不懂的公司報表。
他也友善，自從來到韋恩莊園以後，提姆一直耐心溫和地對待西奧多，像是同盟也像是兄弟那樣，對新的家人展現足夠的善意和關照。
甚至提姆連武力值都足夠出色——雖然西奧多認真起來，力量足以把提姆隨便錘成一灘醬醬，但靠著地形和環境的限製，他仍然能在普通對練裡取得勝利。
要知道，哪怕是上次偽裝成小記者克拉克的超人來莊園拜訪，西奧多都和他打成過一次平手呢。
這樣的提姆，西奧多之前一直認為他受人脅迫，不得不扭曲自己的個人意誌，反倒是對他能力和品格的輕視。
提姆應該早就看出了些什麼。
但為了避免西奧多尷尬，又體會到西奧多的固執，他一直等到西奧多自己想通，才善意地揶揄兩句。
想到這裡，西奧多忍不住低聲道歉。
“對不起，單方麵覺得你需要幫助，我是不是太傲慢了？”
提姆有點驚訝地看著他。
“為什麼會這麼想？”
西奧多有點忸怩地攤開手：“我之前可能有點神經緊張，但想幫你的心是真的。”
提姆微笑起來，雙眼彎彎，仿佛兩顆剔透的藍寶石在陽光下璀璨的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