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昇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的頭發有點長,我給你編點發辮吧?”
“……什麼?”
身處宮廷射擊隊,卻維持著這樣染藍發又時髦狼尾的發型,足以說明這個角色很愛惜外表……就像雄鳥每天打理鮮豔羽毛一樣。
那就徹底弄亂好了,紮兩根麻花辮。
“你不能做點彆的?”
鶴昇欲言又止。
“我就要。”
岐玉嘖了聲。
“……換一個吧。”
他越拒絕,岐玉就越覺得有趣:“你生氣了?那我就要給你弄辮子。”
“……”
鶴昇很難得見他對自己感興趣,而不是像那天冷聲問“你誰”,之後偶然見麵也一臉疑惑地問“什麼”。他不至於是大眾臉吧,怎麼偏偏記不住?都已經染了藍頭發了。
“我試一試。”
岐玉興致勃勃拈起他一縷發尾。
幾分鐘後,鶴昇被紮了兩個麻花辮,對著鏡子看了看,忍不住歎氣:“……岐玉,你好狠。”
岐玉笑得趴在了桌上。
【你還挺會的。】
“不要恨我哦,以後還有這種日子。”
岐玉靠在他身後,一隻小拇指勾著他的發辮。
鶴昇被他倚著肩膀,回眸看了看他的側臉。
戴了貝雷帽,穿大衣戴圍巾的美少年,就靠在他身邊,身體透來的溫度和觸感像是溫熱的奶油。雖然脾氣很壞很硬,他身上反而軟綿綿。
臥室,兩個人,鏡子,梳頭發……
有那麼點新婚夫妻對鏡畫眉的好兆頭。
“現在到我了嗎?”
鶴昇笑道。
“什麼?”
“公主,你的頭發也很長。”
?
這是也要給我紮辮子,還是要揍我?
岐玉有些詫異。
青年已經拆了發辮,淩亂的藍發散開,兀自笑起來,這麼看過去倒不像是要揍人的樣子。
岐玉有些好奇,這是想乾什麼?
鶴昇靠近了些,垂眼挑起他的一縷長發,輕輕聞了下氣味,像是在輕嗅一捧黑玫瑰。
“在典禮上見到你,我就在想……你為什麼留那麼長的頭發?但很適合你,陛下。”
岐玉很適合深色衣服,黃金、寶石和鑽石做成的皇冠和首飾,適合被炫目鑽石簇擁著……
係統看著二人的距離——非常危險的近距離,這個姿態,二人對視……鶴昇就像是隨時要對岐玉吻下去似的。
係統瞬間門警鈴大作,聯想到了上個世界的某些場景!
【他甚至還捏著你的一縷頭發!】
它抓狂。
‘你在尖叫什麼?’
岐玉心中莫名,他不懂係統怎麼突然發瘋。
不就是摸了一下頭發?
他一把拽回了自己的那抹頭發,瞥了鶴昇一眼,說:“你管我留多長?滾開。”
鶴昇盯著他,心裡並不情願離開。
他還是第一次離岐玉那麼近。
甚至還靠近了一些。
太近了,岐玉幾乎能嗅到他身上的氣味。
岐玉不喜歡他這樣直勾勾的眼神。
他盯著自己,從眉眼往下看。
像狼狗一樣。
好像下一秒就要咬他的肩膀。
“你是在挑釁我?”
岐玉眯了眼睛,心裡有些不快。
“嗯……沒有。”
“欠揍吧你,滾開!”
岐玉冷下臉,惡狠狠地推開了他。
他是Beta,很少能感覺到ABO世界的意味,事實上ABO的六性彆鑄造了截然不同的體質分化。
男女Alpha的體格和力氣,遠遠比其他性彆更強悍。
他的雙手撐在鶴昇胸前,但隻推了他個踉蹌,鶴昇沒有多少受挫的神情,反而很輕鬆地將他的雙手摁住了。
把他整個人仰麵摁在了沙發上。
“你脾氣真的很壞,陛下。”
藍頭發的Alpha坐過去靠近了一些,俯下身與他麵對麵。
岐玉冷了臉:“喂,你最好現在就放手。”
鶴昇隻是和他鬨著玩。
但距離太近了,呼吸都纏在一起,鶴昇能感覺到他的體溫、身體的氣味,甚至他顫動的濃睫毛都輕輕劃過了他的臉頰……
凶巴巴的時候也很吸引人。
鶴昇低頭貼了貼他的額頭,笑著說:“你真的不是Omega?太可愛了,你現在就像一隻……”
話音未落,鶴昇陡然被一雙手狠狠推開了,岐玉坐起身,攥著他的衣領一拳狠狠砸在了他的臉上。
“Alpha都是你這樣嗎?我不喜歡。”
他語氣十分嫌棄。
鶴昇被他踹開,摔在地毯上,痛得嘶了聲。
視野裡走近了一雙短靴。
他一抬頭,入眼就是他睥睨的神情。
高高在上的Beta少年,居高臨下地俯視他……鮮活得像是一團火焰,揚了臉,惡劣地說著難聽話。
“太討厭了。”他說,“我要踩死你。”
一隻圓頭小皮靴就踩在了鶴昇的胸口,碾了幾下。
鶴昇盯著他,有些呼吸不暢。
……不是因為被揍。
被喜歡的Beta這樣對待,他心臟狂跳。
好凶啊……
舔了下自己咬破的嘴裡的傷口,鶴昇也坐起身。
他從來是天之驕子,年紀輕輕進了射擊隊,前途無量,一堆擁躉。
他一向篤信自己想要就能得到。
從小到大,他都順風順水,想要的全都有,無論是家人的關心,學業還是職位,現在,他想要戀人。
一個很難追、脾氣超級壞的Beta小皇帝。
岐玉冷冷看他一眼,甩下他就要走了。
鶴昇起身,捂著一邊臉走近他。
“選妃的那些人裡也有我嗎?”
鶴昇英氣勃勃的一張俊臉湊近了些,漆黑的眼眸緊盯著他。
他忍耐的神情,像是快要著火。
“是啊,有你的名字,鶴寒也是。”
岐玉回眸瞪著他。
鶴昇聞言沉下臉:“我和鶴寒都是?”
無論原著裡外,鶴昇都是染著藍發、性格張揚的貴族子弟,很缺乏秩序感,為了權力榮耀而囚禁君主,在他看來沒有任何問題。
現在被寫到皇帝的妃子名單裡,是覺得很羞辱嗎?
岐玉不答,壓了壓帽子,走得飛快頭也不回,圍巾、長發都被風吹揚起來,險些被門夾了。
他墨色的長發,就像是柔順輕盈的黑絲綢,被風撩起又落下,襯著他回眸那一眼,很有種淩厲的美感。
嘖……
鶴昇躺倒在床上,有些生氣自己的魯莽。
但這誰忍得住。
至於他剛才說的那句話……
鶴寒……
鶴寒對皇後的位置,應該沒興趣吧?
想到之前在雪中看到的那一幕,鶴昇陡然也不太確定。
他這個大哥,從來心思縝密冷靜,讓人看不出任何想法。
此時光腦浮動信息,他一打開熱門論壇,首當其衝就是兩條奇怪熱帖。
——《怎麼才能參與選妃?我想當小皇帝的丈夫》。
——《聽說小皇帝養狗,我想去報名當他的狗》。
鶴昇彎了嘴角,很是不以為然。
能做皇後的,隻能是鶴家兄弟之一。
哪怕是選妃這種困難模式。
……
帝國人大多信仰聖殿,除了聖殿之外,寺廟也是遊人仰賴潔淨的地方,鶴寒時不時到這邊來,他是貴客,每逢出現都會引起旁人的留意,但今日寺廟無其他遊客,隻他一人聽了住持的閒談。
日光降落在寺廟院內,有僧人打掃雪地,鶴寒從他身旁走過,目光穿過不遠處落雪的鬆柏梅樹,鐘聲響起,身旁的老住持與他低語,送他到了門口。
從寺廟走出來,鶴寒沒有再停留,上了車,他耳畔還殘留著擯棄六欲的解讀與鐘鳴,但已在耳麥裡詢問管家:“陛下和鶴昇還在家裡?”
鶴家的莊園實在很大。
油綠草地綿延而遙遠,岐玉逛了很久,還借了一隻狗陪玩,保鏢和騎士們這時都跟著他,讓他乘車或者飛行器,但他搖頭。
沿著通向主宅的方向走了很長時間門,隨手摘了的花都能束成捧花了,岐玉這才遠遠望見儘頭那棟白色的院子。
係統催促了很久,他得去完成羞辱鶴寒的任務。
這邊的管家是一位燕尾服的中年Beta男人,見皇帝從天出現也不驚訝,迎著他進了院子,也低聲說:“陛下可以乘飛行器來回。”
由於陽光下的小跑和運動,少年雪白的鼻尖沁出了一點汗珠,蒼白臉頰也泛起了紅粉的色澤,他低頭看院子裡的白色風車花,撇了下嘴,喘著氣說:“我不喜歡飛行器……距離地麵太遠了,還是走路吧。”
跟在他身邊的保鏢們,這會兒都仔細看著他,他們都知道他身體並不好。
岐玉穿厚厚的格子羊絨大衣,戴了棕圍巾,頂著貝雷帽,小皮靴踩著瓷磚,黑直的長發飄揚……很像一個背上包去上學的美術學生。
發絲下隱約露出珍珠耳飾的光潤,就像他眼中慧黠的笑意。
岐玉:“鶴先生是在處理政務,還是在休息?剛才他是去內閣了?”
管家不能透露鶴寒的行蹤,所以也隻是模棱兩可地回答。
岐玉不清楚他是去洗滌心靈了,但其實也不在乎。
推門而入,見到明亮的玄關與花瓶。他換鞋走進去,繞了一圈,看到一魚缸的金魚,踮腳在邊上看了一會兒,又上了樓,在落地窗往下看花園,最後在二樓衣帽間門才找到了鶴寒本人。
“是準備出門約會嗎?”岐玉問他,“你在打扮自己。”
鶴寒剛把一件襯衣掛上,手上動作一頓。
他奇道:“不是。陛下是有事找我嗎?難得你特意來見我。”
鏡子映出了岐玉的麵孔,少年的臉,尖下頜,臉頰泛著粉,一頂圓圓的蜜色貝雷帽頂在腦袋上,穿黃棕的格子大衣圓頭皮靴,從外麵走進來時宛如一隻蜜蜂。
他一隻手抵在下巴尖,像是在思考什麼,眼波微轉,最後凝在了鶴寒身上。
鶴寒穿了修身的風衣,深灰霧衣料,腰間門有係帶。
係統任務是讓鶴寒厭煩。
比如?……
【傷害彆人當然要戳痛處。】係統給了他提示。
【鶴寒並非不在乎自己的殘缺……他實則為此陰鬱至今。他從中學就讀了軍校,一心做抵抗蟲族的軍人,無論是在校還是在戰場軍隊裡履曆都極其優異。】
【但對蟲族的那次戰役斬斷了他的手和部分軀體,讓他從軍的道路徹底破滅了。】
‘你好惡毒啊001。’
【這是你的人設,羞辱他!嘲諷如今被機械取代一半的身體!】
岐玉的目光緩緩往下,停在了鶴寒的機械左手上。
機甲軍艦操作對軍人的身體素質和反應要求很高,那次受傷之後,鶴寒不可能再重返前線了,這也是他為什麼選擇退下來。
他曾為此痛苦。
但這一角色的痛苦隻寫在紙上,岐玉至今未親眼目睹過。
鶴寒這樣整日戴著斯文冷靜麵具的Alpha,歇斯底裡起來是什麼模樣?
“怎麼一直看我?”
鶴寒笑道。
“為了欺負你。”
“什麼?”
下一刻,他肩膀被指尖輕輕抵著。
是岐玉白皙的手指,抵在了他肩上,緩緩往下滑。
“我聽說你這裡到這裡……受過傷,填了金屬的骨架。不如給我看看你與機械混合的部分吧。”
人與機器人的混合,是什麼模樣?
岐玉也有些好奇。
鶴寒並不回答,鏡片後的眼神靜靜落在岐玉臉上。
“快點,脫給我看,不然我議會那份提案我就不簽了。”
岐玉抱著手臂,冷聲命令他。
鶴寒歎氣:“為什麼非要看?”
“因為你不情願。”
岐玉將食指抵在他胸口,不輕不重地指了指。
他摸到了金屬,硬邦邦的。
【鶴寒也是個很傲的人。你對他挑挑揀揀,把他說得與其他Alpha男寵沒什麼不同,他得氣得心裡冷笑!】
室內一時寂靜無聲。
鶴寒沉默片刻,說:“陛下,這樣不太好。”
他隱忍的沉默表情,叫岐玉產生了一些浮想。
係統不肯讓劇情崩潰,隻會一再發布惹惱權臣們的任務。
所以,皇帝的死是必然。
但他不想死。
如果想活下來……就得控製他們,也得挑動這些近臣們的矛盾才行。
鶴家兄弟,穆西澤,巫師,其他人……
不過,欺負這些男主……挺好玩的。
【……】
【你這是在玩火!】
“鶴議長在大典上不是對我宣誓過嗎?你得聽我的,”岐玉冷聲說,“快點。”
男人穿戴好的修身風衣解開了,從係好的腰帶開始,接著是一顆顆瑪瑙扣,被戴著磨砂銀戒的修長手指拆開。
風衣褪下來挽在手肘。
鶴寒垂下眼,慢慢解開貼身的襯衫。
他鏡片後的雙眸,也一刻不停地注視著岐玉的神情。
……即便到這種程度,岐玉也沒有挪開目光,反而是像觀賞畫作,盯著他從鎖骨下逐漸裸露的部分。少年翡綠的瞳色,點綴像水草搖晃的濃睫,色彩瀲灩……目不轉睛地望著Alpha男人對他寬衣解帶。
岐玉與每個睡在臥室的年輕Alpha們,都有過這種時刻嗎。
也是在這時候,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管家領著客人上了樓,客氣地說:“穆西澤先生,請您到客廳稍等。”
“陛下和鶴寒在一起?”
穆西澤反問。
又冷聲問:“他們在做什麼?我現在就要見陛下。”
腳步聲漸近,岐玉也聞聲往外看。
下一刻就被機械的手指輕輕捏著下頜,將臉轉回來。
“陛下,專心點。”
鶴寒對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