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又來了？”
岐玉揉了揉眼睛。
臥室黑得不見五指，他起身想去摁燈鍵，雙手摸摸索索碰到了硬邦邦的地方，大概是腿還是腰腹之類的……那人坐得更近了，就在他身邊。
接著，一雙手托著他的腰。
他整個人被抱在了男人腿上坐著。
雙腿分開，跨坐著。
剛從係統出場的夢裡出來，岐玉的意識朦朦朧朧地不怎麼清醒。
隻感覺對方的身體很熱。
冬天，臥室開足了暖氣，整個沙發都是暖烘烘的。
岐玉想從他身上下來，但又看不清。
大腿壓在男人身上，挪位置的時候被薄羊毛的褲子布料磨得疼了，一隻男人的手放在他腿上，掌心貼著腿側攥著他的膝彎不讓他動彈。
雪白的軟肉從男人的虎口指縫裡擠出來，被冷冰冰的手表戒指硌著。
“宿淩……滾開！”
岐玉又困又煩。
“你叫錯人了。”
一把低沉的嗓音在他耳畔響起。
岐玉頓時怔了下。
四周縈繞著的不是宿淩身上那種冷調的香水味，而是像是樹葉汁液的木澀氣味。
……鶴寒？
冰冷的金屬手臂這時圈住了他的腰，將他桎在懷裡。
一邊是冷硬的鋼鐵義肢，另一邊是人類的手。
在鶴寒懷裡，岐玉聽到鐘表似的心跳……跳得很快。
燈亮了，鶴寒捂住了他的眼睛，過了幾秒才鬆開，岐玉不太適應光線，微眯著眼，睫毛耷拉在一起，他左眼的淚痣被臥蠶牽著動了動。
少年雪白的膚色被暖氣烤得發熱，臉頰和鼻尖泛紅，穿一件短袖短褲的棉白睡衣，薄薄的肩背也被剛才的掙紮弄出了些粉色。
他不虞地皺了眉尖：“你在乾什麼？”
“醫生的診斷報告出來了，你的腺體和身體狀況都不算良好，你很需要Alpha的信息素，與他們靠近、接觸……與你匹配度至少有90以上，才能長期緩解你的不適。”
“比如你？”
“是。”
“這麼說來，宿淩、穆西澤也是……你弟弟呢？”岐玉揉著眼睛，全然不覺得意外，從在星球上他就覺得不太舒服。
鶴寒沒有回答：“你明天再做一次檢查。”
“所以你今晚是來陪我的？”
“是。”
“你被人下蠱了吧？。”
岐玉興趣缺缺。
他推拒的手臂剛剛抵在鶴寒羊毛西服的胸前，就被機械手攥著挪開了。
鶴寒俯身抱了他，也闔上了眼。
冰涼的眼鏡鏈滑到了他的頸窩，冷得像是鑽進了一條小蛇。
他很清楚岐玉的個性，隨心所欲，很容易不耐煩。選擇伴侶也必然是遵循他自己的喜好。
對這些男人們，喜歡了就多待一會兒，不喜歡就踹開。
根本就抓不住。
鶴寒垂下眼，壓抑著心裡的念頭，慢慢抱緊了岐玉。
他耐心地問：“你想選誰？”
誒？
岐玉眨了眨眼。
這不還是選妃嗎？
兜兜轉轉，原著劇情又回來了？
但他之前沒有考慮過，現在也沒想好。
所有喜歡他的男人，最後都會變成煙灰缸、沙袋和狗，從來沒有一個變成法律意義的伴侶。
在他沉思的幾分鐘裡，男人沉默著，也很有耐性地等著回答，右手仍然捏著他的膝彎讓他坐在腿上，大腿上的軟肉被捏著有些熱，隨便看過去就是雪白皮膚上揉紅了的一片指痕。
鶴昇在臥室門前輕輕地叩門，低聲問：“你醒了嗎，我進來了？”
“明天再說，我得去軍部開會。”
岐玉思索無果，拍拍他的肩膀，打算把這事先拋在窗外。
他要走了，鶴寒還坐在沙發上，過了一會兒才起身往外踱步。
岐玉換了衣服再出來，鶴昇和管家這時候已經在臥室門邊了。
淩晨兩點，整個宮廷都很安靜。車上，藍頭發青年察覺到信息素氣味，幾乎將臉貼到了他側頸，唇環都碰到了他的皮膚。
“你身上有Alpha的信息素味道，不是我的。”
鶴昇一想到剛才鶴寒從房間離開的場景，眼神冷了些。
“你們不用信息素去除劑還好意思說。”
“你現在就需要信息素嘛……醫生都說了你最好二十四小時身邊都跟著高匹配度的Alpha，或者你乾脆就找個Alpha伴侶結婚。對了，我和你的匹配度也很高，97%，可以說是命中注定了。”鶴昇雙手疊在腦後，眼珠轉了轉，盯著他說，“你打算和誰結婚？”
岐玉下意識看了看他背後，有一條隱形狗尾巴正在亂晃。
“你是笨蛋嗎？我沒有結婚的想法。”
“為什麼？”
因為我們很可能馬上就被蟲子吃掉了。
岐玉不理他，下了車往政廳走，遠遠就見到幾個穿軍服的中年男女。
他們都是軍部裡最熱衷蟲族戰役的高級將領。
岐玉和他們頷首，一起進了會議室。
現在，距離蟲子襲來還有一個月。
這種級彆的會議，鶴昇是進不去的，隻能在門口安安靜靜地等著。
他漫無邊際地想著，要是能和岐玉結婚那可太好了。
高傲又暴力的Omega小皇帝……
他一個人在門口想得臉都紅了，好不容易才把思維扯回到了正事上，一邊想著接下來得陪同岐玉幾場會議、明日還得一起到外星係做調查，一邊感歎岐玉真的是馴狗高手。
嘖。
鶴昇蠢蠢欲動，根本站不住，重心左腳換右腳，看到有議員路過了才站直了些，擺出正經的近侍模樣。
一直這麼磨磨蹭蹭地等到了天亮，會議終於結束了。鶴昇精力不減，一手插著兜，撩了下藍發，無意地展現自己新買的鑽石心形耳釘。岐玉熟視無睹，垂著長長的睫毛，無精打采。
鶴昇很擔心他：“回寢宮睡覺吧？你臉色很差。”
“我得去見幾個議員，我讓秘書長帶你去四層，等下把尤親王也叫過來。”
岐玉不怎麼舒服，但今天事情很多。
遲緩分化的Omega有大一半都腺體發育不好，需要人工乾預和Alpha信息素做舒緩。
他之前看過醫生發來的長篇建議，原本沒怎麼在意，但離開信息素環境不過幾個小時，現在已經頭暈犯惡心。
鶴昇一走，他的狀態更不好了。
小會議室隻有幾個人，一位年輕的議員上前來吻他的手背。
岐玉感知到他信息素的氣味，撩了眼問：“你是Alpha？”
第二句話是：“你坐我旁邊，不然我聞不到信息素。”
年輕議員登時怔了下，想到皇帝的Omega性彆傳聞，很快就意識到了緣由。
他在岐玉身邊坐下來，靜靜看著對方。
懨懨的標致臉蛋，蒼白的皮膚，睫毛烏暗厚重……
活脫脫就是個玻璃櫃裡的漂亮瓷人。
會議開了一半。
岐玉的身體感覺好了些，但議員坐得離他還是有些遠，中途休息時，他掀了掀睫毛說：“你，再坐過來一些。”
其他人都是坐方桌椅子，唯獨小皇帝身下是一字型的軟沙發。
Alpha議員應了句是，很快坐到他身旁。
心跳加速，耳根也熱了。
會議室的其他人看向Alpha議員，眼神都耐人尋味。
小皇帝究竟會選誰做皇後？
難道這是一匹黑馬？……
不多久，會議重新開始。
原本聽著他們說到城市擴建，岐玉之前就看到提案，正要在光腦上翻，突然耳邊炸開了一道滋滋電子音。
【我回來了！！！】
‘……’
‘？’
【好險，差點被高維打擊變成紙片……】
【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程序現在勉強可以運作了。】
【好幾天沒見到你，任務發展得怎麼樣了？你怎麼還沒被鶴寒謀殺？】
‘你猜？’
他莞爾。
【……】
有種不祥的預感。
倆小時後會議結束，係統攝像頭很快捕捉到了主角之一，藍發的鶴昇，一見到岐玉從裡邊走出來，他就像小狗一樣黏上前，熱切的眼神如火，但不忘對著那個Alpha男議員冷嘲熱諷，愣是把對方趕走了。
【不是吧，你又對他做了什麼？】
係統一陣滋滋作響，聲音都卡頓得像個破收音機。
岐玉看看手表，快到飯點了。
鶴昇關切地看他的臉色：“你感覺好些了嗎？”
他有點煩：“還好。”
距離午餐還有一段時間，鶴昇和秘書長去送尤親王離開首都。岐玉不打算見那位叔公，留在皇宮圖書館裡等他回來。
他拿了本野生動物圖鑒書，翻開一頁，後頸的腺體又有點疼了。
……好討厭！
“這附近還有哪個Alpha在值？”
Beta秘書愣了愣：“……陛下是說騎士？”
“隨便，你叫一個單身Alpha來陪我。”
“好的。”
信息量太大了！
Beta秘書已然頭暈暈。
這皇宮裡到處都是單身年輕力壯的Alpha……而且，恐怕大家都很樂意成為這位Omega皇帝的情人。
於是，穆西澤從騎士營隊結束訓練到，他本就是來找岐玉的，在一層走廊上先見到了戴眼鏡的秘書，這Beta秘書正和一個年輕男騎士詢問：“你是Beta還是Alpha？是A的話，陛下現在需要有Alpha陪伴，你願意嗎？”
穆西澤霎時嚴正阻止他：“夠了。你在給陛下找情人？”
秘書為難：“不，這是陛下的命令……”
另一邊。
……後頸隱隱作痛。
坐下來低頭翻書，沒一會兒就更不適了。
岐玉很不舒服。
還是找個時間把腺體切除了吧。
【你怎麼回事？】係統也察覺他身體數值不對勁，【是鶴寒給你下毒了嗎？】
‘嗯嗯對，就是他。’
【……】
【算了，說點彆的，蟲族在這個副本竟然這麼猛？】
係統剛才輸入了會議的一點內容，倍感焦灼，它的程序計算出的結果很令它不安。
不論是現在角色的反應，還是洶湧而來的蟲族，都意味著這個時空也將與原著走向截然不同。但是，岐玉注定是不該活到劇情中期的角色，他必須死，主角們才能開展新階段爭權奪利的劇情……
恰好翻到一頁遊隼抓鴿子的攝影圖，岐玉低頭仔細看得津津有味，一時沒有去搭理係統。
直到肩膀一沉。
一隻男人的右手，戴著藍底盤的腕表，骨節修長。
不久前才在他大腿上出現的手。
“你今天找了一個陌生Alpha陪你？”
鶴寒垂下眼看他。
岐玉從書上抬頭，鶴寒今日穿深灰修身的西裝，像圖鑒上的凜然猛禽。
“兩個，還有一個秘書正在找。”他如實說，“我不能沒有Alpha信息素，鶴昇不在，我就得找彆人。”
鶴寒一向平靜自持的麵龐，在沉默中隱隱出現了裂痕。
仿佛湖麵結冰的地方被誰砸了沉重石塊，有了開裂的細微聲響。
你怎麼不來找我？
他們所在的書架在最底端，背後就是午時的整片落地窗，今天是陰天，沒有燦爛的陽光，他來的時候，岐玉正將書本拿到窗邊，觀察一隻隼飛行的動態合集。
光腦震動，岐玉抬眸接了通訊，是宿淩撥給他的。
“我在算塔羅牌，你近期少出門，有災禍。”
“喂，你說點好話。”
“等我占卜出來了告訴你……你把我的水晶球放哪裡了？”
宿淩知道他拿了自己的水晶球去當足球玩，搞不好跟彈珠放在一起了。
“在我桌上，你問管家吧。”
岐玉說完，將通話掛斷了。
他回眸：“你還有事嗎？”
鶴寒垂眼看了看他，忽然說：“其實你可以考慮和Alpha結婚。”
我才不要……
“不考慮。”岐玉疑惑地端詳他幾秒，“你是特意來找我？”
“現在需要信息素嗎。”
“是，但我總覺得這樣很麻煩。”
岐玉煩惱地合上書。
“肢體接觸比單純的信息素環境效果更好一點。”
“真的？”
“這是醫生的說法，”鶴寒低下頭，輕輕捧著他的臉，“你不用再找其他人。”
係統開始啊啊叫了，斷斷續續卡頓的音效聽起來像恐怖片。
這種程度的接觸，岐玉無所謂。
他說：“我不會有正式伴侶。不過，我一直以為你不會是打算做情人的性格？”
冷靜有餘的年輕Alpha，坐到這種高位之上，已近乎無懈可擊。
現在卻在漸漸下沉。
【當然是因為你！】係統胡思亂想，不斷冒出程序彈窗，【你在精神控製他吧？你讓他患得患失，本以為自己能操控你卻發現你根本不在乎，不得不自己來找你……】
‘噢……原來他的心理活動這麼多嗎？’
【……】
走神得過於明顯。
細密的眼睫停歇著，翡翠做的水波眼瞳也發散地望著不知道哪裡。
他的麵色蒼白得，像是珍貴的月綢緞。
心不在焉。
鶴寒望著他，再次感覺到一種微妙的心理波動……在莊園深處被一把子彈打在腳邊的感覺。儘管此時岐玉手裡捧著的是一本帝國猛禽圖鑒書而不是槍。
看書，看麻雀，看其他Alpha和狗，岐玉的日常不會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偶爾看一眼就很快轉開。
他的眼睛什麼時候才能隻看著一個人？
“……專心點。”
鶴寒垂下眼，捏住他的下巴尖。
一個親吻。
唇舌緊貼，後背抵在窗玻璃上，機械的手臂勒住了他的腰。岐玉不太會換氣，不得不攥著他的衣領，豎條紋的領帶被他扯亂了。
在陰天的光線裡接吻，四周朦朦朧朧。
與此同時，穆西澤就在二排書架後，叫著岐玉的名字。
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