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暖瑤向來就不是個忍讓的人。
她就這樣赤腳站在河邊濕噠噠褐色石板上,目視淌河而來的遲文修一行人。
她的目光直白大膽放肆,讓人無法忽視。
遲文修黑眸轉動,迎著這視線,對上一雙狡黠好奇的杏眼。
一個膽大的浣紗女。
收回視線,遲文修勒緊手中韁繩,嘴中輕吐一聲:“駕!”領著身後的爪牙們,一刻未歇向著京都而去。
直到馬蹄聲漸遠,曲暖瑤才搖頭歎息:“可惜了,是個太監。”
“瑤丫頭,你膽子也太大了,剛剛那閻王看你時,我都替你捏把汗。”旁邊的婦人驚魂未定,拍著胸膛,誇張道。
曲暖瑤不甚在意:“這有什麼可怕的,他又不吃人。”
“不吃人,那閻王可是會殺人的,你這丫頭是沒見過他殺人的樣子,哎呦,那真真嚇人!”婦人表情誇張,像是親眼見過遲文修拿刀殺人一般。
“我又沒得罪他,而且,他也不像是嗜殺的人。”
不知怎麼回事,隻和遲文修一個照麵,曲暖瑤就隱隱有這麼個感覺。
她的這個感覺,不久之後被親眼所見而打了嘴。
在這日相遇後的第三天,之前被她忽悠走的賭坊打手們,再次上門,將她堵在楊家院中。
帶頭的還是額頭長痣的王留,這一次,他還多帶了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
“瑤兒姑娘,今日身體可好些。”
王留笑得虛假很,曲暖瑤將他上下打量一番,不經意瞥過女子身後背著的布包裹,沒好氣道:“你又來乾嘛?”
這些時日,賭坊那邊一直有派人在監視她,她不是知道,隻是裝作看不見。
這幾天她也在暗中打聽賭坊的情況。
楊乃郭欠債的賭坊名為萬樂坊,老板姓劉,在天子腳下的京都,萬樂坊算不得入流的賭坊。
不過賭坊的老板有門道,掛上西廠的某個掌班。
有了東廠做靠山,私下裡開發了不少的酒色生意。
琅芳院就是其中之一。
這女子看打扮,應該就是琅芳院的姑娘。
帶個琅芳院的姑娘上門,幾個意思?
“瑤兒姑娘這不是明知故問,今日是個什麼日子,你還不知嗎?諾,劉爺特意囑咐讓我把蘭香帶著,瑤兒姑娘放心,蘭香的手藝在院子算是頂尖,院裡大多的姑娘都是蘭香拾掇,今晚的姑娘一定會在一眾女子中脫穎而出。”王留嘴角的笑意加深,莫名說出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不等曲暖瑤去想今天到底有什麼特彆,便聽王留又道:“瑤兒姑娘就交給你了,抓緊些,彆誤了時辰。”
“是。”蘭香細細的答應,幾步走到曲暖瑤跟前,朝她道“姑娘進屋吧。”
蘭香的聲音輕細得很,曲暖瑤到嘴的拒絕,在對上蘭香那一雙眼尾上挑的眼睛時,堪堪頓住。
她抿抿嘴,看也不看王留和院裡那幾個看似閒坐,實際在時刻盯著她的打手,領著蘭香進了門。
“說吧,他想乾嘛?”大門隔絕院裡的王留等人,曲暖瑤不再掩飾,直截了當問蘭香。
蘭香解下身後的包裹,放在木桌上攤開,一點點展開,露出裡麵的幾個木盒和一套紅色衣裙,“今日是東廠遲千戶的生辰,劉爺要把你送給他。”
“什麼?”曲暖瑤一掃剛才的無所謂,走到蘭香身旁,確定道:“你們要把我送給遲文修?”
“是劉爺。”蘭香拿起一個木盒哢噠一聲打開,從中拿出一支鑲嵌紅色寶石的翠綠發簪,端詳道:“看來劉爺對你很有把握。”
曲暖瑤才不關心劉爺的什麼狗屁把握,她滿腦子都是要怎麼扭轉即將被送給遲文修的命運。
“我勸你還是不要有逃走的心思,你爹還在劉爺那裡。”蘭香放回發簪,逐一打開帶來的木盒,輕聲慢語戳破曲暖瑤的心思。
曲暖瑤從鼻子裡呼出一口氣,“笑話,誰要逃。”
“那就好,瑤兒姑娘能安分些,蘭香也少受些罪。”蘭香淺淺笑了笑,露出唇邊一側梨渦。
曲暖瑤斜眼看她,扒拉兩下桌上的紅衣,忽而問道:“你有二十了嗎?”
“......還差三月,便滿二十。”蘭香默了默,再次笑道。
“真小啊。”曲暖瑤砸著嘴歎了一聲,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伸手拿起一盒青花瓷罐擰開,放在鼻下聞了聞,“這味道還可以,挺香的。”
“聽說瑤兒姑娘前幾天受了涼,我特意選了這個,可以讓姑娘氣色好些。”蘭香順勢解釋道。
曲暖瑤雖不是原裝古人,倒也不至於連古代化妝品也不認識。
她用手沾了些正紅的口脂,在唇上抹了抹,抬頭問蘭香:“我擦這個顏色怎麼樣?”
“很好看。”蘭香點頭。
曲暖瑤也來了興致,拿了銅鏡照了起來。
楊瑤兒的臉,和她現代的麵容其實有七八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楊瑤兒比她的五官要更為精致,正是這幾分精致,平添幾分楚楚可憐的嬌弱感,也讓她,更像一個。
“受氣包。”曲暖瑤撇嘴,鏡子裡的人也跟著撇嘴。
蘭香就站在她旁邊,見她這樣說,彎唇道:“你這樣的臉會讓男人更為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