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的趕路也慢了下來,眼看現在是夕陽西下的傍晚,孟渡還沒有帶這些孩子走出空桑地界,距離前麵最近的一條河水支流還要再慢吞吞的走上好幾天。
她回頭看了眼睡袋裡的小孩子,他們年歲尚小,又經曆了很精彩的一天,已經打著哈氣互相依偎著睡著了。
隻有兩個小孩子還沒睡著。
看見狗尾巴草也閉上眼睛,小魚也打了個哈氣,隻是她睡覺怎麼還睜著眼睛?
孟渡搖了搖頭,小聲地用口型說道:“該睡覺了,閉眼睛了;”
年畫娃娃一樣的小魚不會說話,她用那雙像是河底鵝卵石一樣黑亮的眼睛看了看孟渡,又看了看旁邊閉著眼睛的狗尾巴草。她在睡袋裡抱著狗尾巴草的胳膊,也閉上眼睛,睡著了。
孟渡轉過身,繼續對著篝火守夜。月上中天,晚風徐徐。她仰望著漫天的星空,心裡想著這次的事情。
今年祭祀剛過,但是孟渡毫不懷疑,明年,村民還會把一對童男童女扔到河裡。
忽然,孟渡聽到了動靜,看向帳篷。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帳篷裡跑出來,來到她的身邊。
月色下,跑過來的小女孩有著一雙圓圓的眼睛,是這些小孩子裡最機靈的狗尾巴草。她的神情有些糾結,猶豫地問道:“姐姐,你把我們救走了。之後村裡人又給龍王獻祭童男童女,可怎麼辦呀?”
孟渡摸了摸她的頭發,溫柔地解釋道:“縣令定下的規矩是一年給龍王獻祭一次童男童女,之後會給這些村民賞銀。村裡人不會在明年來之前丟小孩的,一來什麼好處都沒有,二來會被其他百姓懷疑龍王托夢的真實性。我們有一年的時間來想辦法。”
狗尾巴草低垂著頭,眼睛都不再明亮:“一年以後,村裡人往河裡扔小孩,沒人救他們,他們會直接到河底淹死。也許,我不該走的。”
“你是想去河底救他們嗎?每年丟一對,你救一對?”她撥弄著篝火,目光看向極其悠遠的地方,“治標不治本。”
狗尾巴草看起來很難過:“是姐姐也沒有辦法了嗎?”
對著這樣小的孩子,孟渡沒有敷衍,而是認真的解釋起來。
“獻祭給龍王童男童女是這裡討厭的大人們自發的行為,勸是勸不了的。若是哪一年我們沒有來,這些人就會故技重施。”
附近村民丟孩子的事,要真是被神棍方士蒙蔽,那解決起來倒也簡單。
可是這次的龍王托夢是一整個村莊的人心照不宣,這是源於人性的貪婪。至少不是她這樣偶爾過來一次行俠仗義就可以阻止的。
孟渡覺得這就需要當地官府的配合,這些事情該去找何伯。
看見狗尾巴草的圓圓眼睛睜得很大,孟渡摸了摸她的頭發:“很晚了,快去睡吧。我向你保證,明年,不會有小孩子被扔下河底的。”
小女孩點點頭,又和來時一樣,回到了帳篷裡。
夜色星辰,鬥轉星移。三日後的清晨,孟渡牽著黑馬來到了河邊,她放出小舟,一行人站在了小舟上。白猿撐著船,飛快地劃動著小舟。
孟渡站在船邊,摘下腰間骨笛吹奏起來,笛音散入清風,吹到山林千萬裡。
兩岸青山,飛快往後移動,白猿一聲啼鳴,倏忽間,輕舟已過萬重山。
小孩子們趴在竹筐的邊緣,亮晶晶的目光看著吹笛子的孟渡,看著四周的風景,發出哇哦的一聲。
不知為何,剛剛還要孟渡抱著的小魚看見小舟劃得這麼快,睜大了一雙眼睛,在孟渡懷裡掙紮著。
孟渡以為她是害怕這樣的速度,溫柔地撫摸了一下小魚的長發:“好了,彆怕彆怕,沒事了。”
小魚不再掙紮,眼睛閉起來,總有一種上了賊船,不得不認命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