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都有自己的小動作, 但動作最明顯的就是大長公主,她誰的麵子都不用給,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薛母一求助, 大長公主就大發請柬叫人來府中賞花,還特意吩咐,既然容萱喜歡種花種草的,就帶幾盆親自種的花來賞玩吧。
她就是要明著給薛家出氣, 讓所有人知道, 就算皇上沒打算重用薛馳,隻要有她在,彆人也彆想輕視薛家。
同容萱關係近的小姐們都覺得這是鴻門宴, 都替容萱提著心, 但沒想到在大長公主府見到容萱的時候, 容萱臉上不見半點局促, 還帶著輕鬆的笑容。
大長公主的貼身婢女過來詢問:“趙小姐可帶來了要展示的花卉?”
“自然。”容萱回身示意了一下,跟著她來的人遠遠地將花盆抬起,一共十個人, 每人懷裡都抱著一盆花,旁邊是公主府的下人, 雙方正僵持著。
婢女皺皺眉, 語氣略帶強硬:“趙小姐這是何意?”
容萱自然地回道:“這些話都是我親自培育的, 除了我誰都不讓碰,就連今日的捧花人都是精挑細選的能人, 還望姑娘向大長公主稟報一聲, 允我帶她們一同入內。”
婢女不悅道:“不必了, 我們公主府的人都是從宮中精挑細選出來的, 自不會比外麵的人差, 將花交給他們便是。”
“精挑細選”四個字被她刻意強調,就像在嘲諷容萱一樣,當著幾位小姐的麵,真是十分不給容萱臉麵了。大長公主府的一個婢女都敢這般態度,足以見得大長公主對容萱是什麼態度。有那原本同容萱就不親近的小姐夫人,已經默默決定疏遠她了。
不過容萱對婢女的態度毫不在意,隻是隨意地說:“花開花謝都是自然生長,姑娘堅持讓公主府的人負責,那等一下若有花落了,莫要覺得不吉利。大家都看到了我把花養得很好,此刻把花交出去,花會如何可就與我無關了。”
婢女臉色丕變,“趙小姐此言何意?莫不是你的花有什麼問題吧?”
容萱搖頭笑道:“非也,隻是我習慣了隻管自己分內之事,花從趙家人手上交到了公主府,當然就不再歸我管了。趙家家訓,做事要有分寸,彆人府裡的事不能管。姑娘若堅持,我們便交接一下。”
婢女跟在大長公主身邊,自然知道今日這聚會是做什麼的,敏感地聽出容萱在嘲諷大長公主多管閒事,她不敢置信地定定看了容萱一眼,心中嗤笑,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竟敢和大長公主對上,簡直不知死活!
可說到交接,她還真怕出什麼問題,到時場麵再難看,容萱也可以不擔責任了,到時候大長公主發火,受罪的不就成了她?
婢女過去仔細看了一遍花卉,沒發現任何問題,隻是她們這樣的人一向心眼多、疑心重,隻猶豫了一瞬,她就決定放容萱的人進去。反正就是多幾個“花匠”而已,沒人提的話,夫人小姐們哪裡知道這些是誰家下人?
趙一他們穿著將軍府家丁的服飾,微微垂頭捧著花盆跟在容萱身後,完全沒有多看彆處一眼,讓附近幾位小姐夫人暗讚趙家好規矩。
她們心裡也在驚訝,大長公主欺負孤女的架勢難看點是真的,可趙家容萱居然還真敢硬碰硬嗎?與容萱關係好的擔心著急,其他人則紛紛好奇容萱哪來的底氣。
有沒有底氣,容萱都不可能受這個憋屈。若她對外一副任人欺辱的樣子,還有多少人會真心追隨她?若她不讓人知道她不好惹,將來如何自立門戶撐起將軍府?更何況薛母和大長公主就是會得寸進尺的人,這種人每一次動作,都要把她們打回去,否則就沒有清淨日子過了。
容萱到了花園裡淡定入座,同身邊的人言笑晏晏,仿佛根本不知道這是一場針對她的鴻門宴,光這份氣度已經讓許多人佩服了。
待人齊後,大長公主和薛母才露麵,她們顯然已經知道容萱說的那番話,大長公主臉色極其冷淡,剛落座就不客氣地道:“聽說將軍府出了個會種地的小姐?田地那些東西太臟了,怕會掃了大家的興,趙小姐就把種的花擺出來看看吧,也讓我等見識見識將軍府出了什麼奇特的花。”
容萱笑著起身,一邊揮手讓趙一他們上前,一邊說道:“莊稼都要種在田地裡,若讓我展示,我還真沒法子帶來,若那日大長公主有興致,到我的莊子上一觀也有一番野趣。之前許多小姐都到我那玩了,還有幾位老師傅在交我種田,等我種的糧食豐收,我送來給大長公主嘗嘗。”
她又轉身道:“各位夫人小姐們若有興致,也可以到我的莊子上玩啊。我們可以到後山打獵,再野炊、放風箏、看夕陽,比平日裡在院子裡有趣多了。”
被她這麼一說,有幾位就動了心思,平時在後宅太無趣了,去莊子上散散心也不錯,就算不去容萱那,也可以去自家莊子玩啊,不過誰也沒表現出來。她們還記得大長公主是想貶低容萱呢。
不過她們也記得當初容萱種田就是為了報效國家,為了種出更多的糧食讓百姓不再餓死,這是趙家的報國之心。大長公主身為皇室中人,以此事嘲諷容萱,實在讓人不舒服,因此僅有三五個想討好大長公主的人幫著大長公主說話,意有所指地謝過容萱好意,說不太習慣玩那些東西。
可那麼多人不出聲就已經讓大長公主不痛快了,隻覺得容萱牙尖嘴利,討厭得很。她也不說話,隻是拿眼一掃容萱帶來的花,微微皺眉,就已經讓人看出她看不上這些花了。
容萱一一介紹帶來的花,她穿越來的時間尚短,沒辦法培育什麼特品花卉,也沒把心思放在花上,這些花看起來都很尋常,沒什麼特殊之處。
很快就有一位夫人說話了:“今日來之前我還在說,趙小姐那麼愛擺弄花草,定是種了什麼珍貴的花才是,這怎麼……我是不會品鑒,可看著怎麼都很尋常啊。”
容萱笑道:“是尋常啊,不知夫人可親自種過花?”
“這倒沒有。”
“那便是了,夫人沒種過,所以不知,能把每種花都養活令它們開花並不容易,我也是學了很久才弄懂的。而這些花都是我的實驗之作,就是為了研究不同的植物培育到底有多不同,弄明白之後便可去研究莊稼裡種得那麼多東西又有什麼不同。”容萱碰碰那些花,說道,“花開了我就沒再用心思了,畢竟我的目的一直都是增加糧食,不是培育珍貴的花供人賞玩。”
有人覺得她太會給自己揚名,什麼大仁大善報效朝廷?這不是顯得她們這些人都沒她做得好嗎?當即不客氣道:“農田的事自有農事司去做,他們自幼讀書、科考做官,多年來專職管理農事,懂得自然比我們後宅女子要多得多。他們若是沒研究出什麼,我們又如何研究得出?趙小姐有心做些事是好的,但如此這般……是不是異想天開了?”
容萱詫異道:“異想天開不正是研究新鮮東西的第一步嗎?農事司管的事那麼多,閒暇時少,我整日待在後宅沒什麼事做,總不好一個人望天,選個有用的事來做,若成功則是大好事一件,若不成,便權當玩了,左右也沒礙著旁人,有何不可?”
一句“沒礙著旁人”把所有想說話的人都堵了回去,人家自己有錢有閒愛種地,她們管得著嗎?人家種地還是為了國家百姓,她們琴棋書畫是為了什麼?好意思開口嗎?
大長公主沉聲道:“如此說來,趙小姐在莊子上這麼久,對種地可有心得?能增加多少糧食產量?打算何時將好消息上報給朝廷啊?”
容萱恭敬行了一禮,大大方方地道:“回大長公主的話,我本是做好了研究三五年的準備,沒想到這短短一段時日,還真有了不少心得。就說這許多秧苗,直接種下去產量總是一般,若事先培育一下,待秧苗長一長再種,便會長勢極好,壯實許多。
又像稻苗,稻苗竟然可以雜交,我已經劃分幾塊田專門記錄它們不同的長勢,無論如何,最後的產量都不會和原來一樣,至於能不能多,那還要等豐收的時候對比。還有……”
容萱站在中間侃侃而談,說的越來越專業,大家越來越聽不懂,但就是覺得很厲害,她懂得好多。太專業的東西說起來和農民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她們想輕視都輕視不起來,反而驚覺容萱不是在玩,她是真的在研究農事!
就算不喜歡容萱的人也不得不承認,容萱隨心所欲做自己喜歡的事就是她們最羨慕的樣子,她們也曾有過自己喜歡的事情,但沒人能像容萱這樣堅持和自信,容萱站在那裡簡直像在發光,讓人移不開眼。
大長公主是要給她下馬威,可不是讓她展示自己的,見容萱還要再說,直接擺手道:“說來說去,對朝廷毫無益處。”
容萱誠懇道:“如今還看不到益處,隻有我一片心意。我想若人人都心向朝廷,想方設法多做些事,將來一定會變得更好。”
大長公主對她的話嗤之以鼻,“做有益處的事才能讓朝廷變得更好,做無用功有時隻會給朝廷添麻煩。你今日施粥、明日給善堂捐款、後日種田研究、再接著又接濟眾多退伍將士,當真沒一日清閒。”
大長公主臉色轉冷,替薛母質問道:“不知你有沒有做好分內之事,可還記得自己都有什麼身份?德言容功做好了嗎?傳出你打薛馳之事可是真的?許多人說你教養好,家風正,怎麼打人也是你家的家風?”
涉及到將軍府的聲譽,容萱臉上的笑容就沒了,冷淡道:“大長公主應當先問過薛馳為何先動手才對,我趙家即便長輩不在了,我也牢記家訓,不在戰場不得動武,除非懲惡揚善,除非對方先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