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容萱震驚、悲痛, 她從小到大對殷治的感情都變成了恨意!
她很想問殷治一句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她?!他們聶家對皇室忠心耿耿,發誓要效忠皇家, 聶老將軍一身舊傷還全力輔佐殷治, 從來沒有過異心,殷治如果忌憚聶家, 隻要他說一聲, 聶老將軍就會放權啊!
可殷治什麼都不說, 從小就開始騙她, 騙了她這麼多年, 也蒙蔽了聶家、蒙蔽了所有人。那個詩詩躲在她身後,讓她承受著前朝後宮的攻擊, 如今詩詩成為淑妃, 有品級的三個孩子都為詩詩所出, 自幼就知曉詩詩才是他們的生母,他們母子幾個徹底站穩了腳跟, 就可以一腳將她踢開了。
她不明白,她和詩詩是一起長大的好姐妹,聶家還對詩詩有恩啊,如果說殷治騙她是忌憚聶家,那詩詩是為什麼?難道就為了和她爭殷治嗎?
聶容萱要見殷治,要當麵和殷治說清楚,要質問殷治對得起聶家嗎?但殷治根本不來見她。
聶容萱在冷宮裡孤零零地活著, 她活不下去了,她的身體也撐不下去了,她咳血還有好心的太監問她要不要抓點藥,她拒絕了, 她開始絕食,帶著恨意放棄自己的生命。
就在她快撐不住的時候,詩詩終於來見她了。
聶容萱眼中滿是恨意,虛弱地質問,“為、為什麼……”
彼時詩詩頭戴鳳釵,一身華服,微笑道:“知道今日是什麼日子嗎?是本宮晉封貴妃之日。多謝你,我的好姐姐,為本宮鋪就了這錦繡之路。”
她狀似想起什麼似的道:“哦對了,姐姐還不知道,我叫你多年姐姐,不是因為與你情同姐妹,而是因為,我們都留著聶家的血啊。”她好整以暇地欣賞著聶容萱不可置信的表情,輕笑著說,“你以為父親不再娶是為了你的母親嗎?不,他是為了我的母親。”
聶容萱太過震驚,猛地吐出一口血來,“不可能!”
詩詩拍拍手,從門口走進來一個人,正是本該被斬首的聶賢!
聶容萱瞪大了眼,激動地咳了起來,已經說不出話來。聶賢看到她這樣卻無動於衷,叮囑詩詩彆留太久,轉身就出去了。
詩詩笑道:“父親確實是情聖,隻不過他愛的是我母親,就如殷治深愛的從來都不是你,而是我一樣。再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以為你母親是難產傷了身體嗎?那麼多人護著她,她哪裡就那麼容易難產?是父親想娶我母親進門,祖父棒打鴛鴦,讓你母親占了那個位置,父親才容不得她,隻不過我母親福薄,早早就去了,不然我也不用以侍女的身份進聶家。”
聶容萱不願意相信這一切,想要開口反駁卻無力發聲。
詩詩同情地看著她,最後留下一句,“還記得我是什麼時候到你身邊的嗎?”
童年時的回憶仿佛出現在聶容萱眼前,她記得,記得很清楚。那時候她才五歲,祖父告訴她,她以後就是殷治的妃子了,讓他們在一塊兒好好玩,又告訴她不可以冒犯殷治,要注意這注意那,她很不開心。
然後聶賢就送了詩詩到她身邊,說她不喜歡和男孩子玩,可以和女孩子玩,說她沒有姐妹,讓詩詩做她的侍女,做她的姐妹,專門陪她玩,在她身邊提醒她,她就不用怕不小心冒犯殷治了。
詩詩才比她小幾個月而已,所以聶賢那時候已經偷偷養著詩詩五年了,可能本來是要找機會給詩詩一個更好的身份的,但剛好她和殷治算定了親,讓詩詩成為他們的玩伴,成為殷治的真愛,才是聶賢給女兒籌劃的最好的人生。
聶賢真是個好父親啊,隻不過他是詩詩的好父親,不是她的。
聶容萱在閉上眼睛那一刻,恨意前所未有的強,所以能夠重生,她才恨不得抽他們的筋、剝他們的皮,把他們剁碎了喂狗。她心中的滔天恨意根本難以平息!
也正因如此,萬萬不能讓聶容萱以這種狀態重生,好在她像是一夜長大,管不住情緒也能知道利弊,甘願留在識海中,不給容萱添亂。
容萱接手了她的身體,一到現實中就咳了起來,旁邊有人擔憂關切地道:“姐姐,不如叫禦醫來看看吧,昨日立冬,你身子就難過了許多,雖說怕皇上憂心,可你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啊。”
容萱抬眼,看到詩詩大著肚子坐在不遠處,兩歲的太子緊挨著詩詩玩玉製九連環,看似詩詩對她十分親昵,但實際上詩詩和太子才是親昵的一家人,同她始終保持著安全的距離,免於染上她的病氣。
從前聶容萱覺得自己身子好不了了,不願讓殷治擔心,小病小痛都不看太醫,實在不舒服才找來相熟的太醫,留著禦醫為殷治待命。但聶容萱對詩詩和她的胎兒十分在意,在詩詩說不舒服的時候,都直接讓殷治派禦醫來看。
就連如今詩詩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用殷治送來的最舒適的布料做的,因為聶容萱心疼她犧牲自己為他們生孩子,總想在各個方麵補償她,把私庫裡所有最好的東西都拿出來同她分享。
可笑這兩人一直把聶容萱當傻子耍,禦醫和天材地寶本就是想給詩詩的,隻不過借了聶容萱的名而已,令太後和其他後妃的不滿全落到聶容萱頭上,這樣的伎倆,真是惡心至極!
容萱嘴唇一揚,輕聲道:“好啊,從前是我想岔了,皇上對我一片真心,我若不領情才更讓他擔心。”
詩詩有些意外,但沒顯露出來,立即喜出望外地起身吩咐太監去請禦醫。太子扯扯她的衣袖道:“母妃坐,弟弟太重了,母妃會累。”
容萱看過去,就見詩詩應聲坐下,流露出少許感動,對太子誇道:“太子真是體貼。”
太子對她露出甜甜的笑容,看上去當真是母慈子孝,溫馨極了。但這樣的畫麵中,從來沒有聶容萱這個名義上的母妃,為太子遮擋最多刀劍的母妃。
一個剛出生就被立為太子的嬰兒,天知道聶容萱付出多少心力才擋下外麵的狂風暴雨,將他好好護在身後。可就像剛剛一樣,她咳了半天,太子頭都沒抬,像個什麼都不懂的稚童,他才兩歲,有情可原。但詩詩隻是站起來,他便知道詩詩懷孕會累,甚至知道詩詩肚子裡那個是他的弟弟。
這些都是誰教的?無非就是殷治、詩詩和那些奶娘宮人。隻是聶容萱一直對宮鬥疲於應對,心力交瘁,又有殷治在旁欺騙著她,從未留意過也從未在意過這些罷了。
詩詩一轉頭對上容萱的視線,心中一頓,忙道:“姐姐也覺得太子惹人疼是不是?太子可是你的兒子,平日裡你身子好些也抽空多陪陪太子,讓他多同你親近親近才是。不然,太子容易對姐姐有誤解,之前他不小心看到姐姐處罰宮女,都有點嚇到了。”
容萱挑了下眉,看向太子,太子也看向她,察覺到容萱對他沒有喜愛之後,本能地往詩詩身上靠去。容萱微笑道:“無妨,孩子親近生母是天性,皇上也說我身子不好,不要太操心太子的事,受了累還要他分心。好在有你照顧太子,我是放心的,也免得小孩子頑皮起來,吵得我頭疼。”
最後一句話完全是玩笑的語氣,詩詩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但心裡就是有點不舒服。她從小到大都在隱藏,好不容易和殷治在一起,生了太子、做了婕妤,又懷了第二胎,卻還要藏著掖著,聽容萱在她麵前說受到殷治多少寵愛,就連太子也要退一射之地,她真的好想快些讓所有人知道,她聶詩詩和她的孩子才是皇上最在乎的人。
她剛想到皇上,皇上就來了。
殷治進門直奔容萱,握住她的手關切道:“你哪裡不舒服?我聽聞你叫了禦醫,立刻就過來了,是不是昨日飲宴時著了涼?”
容萱微笑道:“還是老樣子,沒大礙。這不是詩詩勸我叫禦醫看看,盼著好得快一些?”她怕拍殷治的手,順勢把手抽出來,坐端正,笑說,“好了,彆這麼擔心,讓禦醫來瞧就是了。你也同詩詩和太子說說話。咳咳……”
殷治先命禦醫上前給容萱診脈,這才看向詩詩和太子,詩詩瞬間委屈了起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懷了孕多愁善感,為何會感覺殷治關注他們母子都是容萱的施舍呢?甚至比不上容萱兩聲咳嗽。
殷治自然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依然像平時一樣對他們不冷不熱,詢問了一下詩詩有沒有不適,就又回頭去等待禦醫的診斷。詩詩低下頭,瞧見太子眼巴巴看著殷治,像是不明白為什麼父皇在外麵就不抱他了,讓她心疼壞了,不禁握住了太子的小手。
這一刻她真恨容萱的母親,要不是那個女人鳩占鵲巢,她這麼會這樣委曲求全?現在那個女人死了,最討厭的就是容萱,她都覺得自己給容萱下的藥太輕了些,就該讓這女人纏綿病榻,再也沒力氣說話才好。
可是不行!試試看到太子的時候就壓下了這個想法,她沒有身份沒有娘家支持,在這後宮再有皇上的寵愛就是自找死路。太子還小,她也還未有足夠的實力,她還需要容萱,暫且就讓容萱多逍遙些日子。
容萱又咳了幾聲,禦醫診斷後露出為難之色,他是知情人,知道誰才是皇帝真正的心尖尖,也知道容萱中了什麼樣的藥,但他不能說,他最後隻是拱手說道:“皇上、娘娘,微臣不才,隻能為娘娘開幾方藥緩解一二,若要痊愈,還是要娘娘心寬些,少些思慮。”
殷治臉一板,對容萱道:“你又多思了,是不是夜裡又沒有安睡?昨日宴席上皇後與賢妃說話不好聽,我都訓斥了她們,你何必這般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