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萱如她所願地問道:“綠蘿同小廚房起衝突了?所為何事?”
綠蘿緊張起來,畢竟她說的那些話在這時候說出來不合適。忽然又聽容萱問道:“莫非是綠蘿想把吃食拿來,小廚房不願?綠蘿這急脾氣,彆是罵了他們吧?”
綠蘿急忙解釋,“那奴婢就是看不慣他們猶猶豫豫的樣子,無論什麼時候咱這宮殿裡都是娘娘最重要啊,奴婢可沒說錯。”
容萱搖搖頭,“你呀你,這麼多年還這麼急躁,在我們自己的地方還好,若是出去同彆人衝突起來,我如何保你?就罰你日日去禦膳房拿湯,磨磨你的性子。”
綠蘿整個人都蔫了,禦膳房很遠啊,這麼冷的天,來回一趟就夠她受得了。而且禦膳房的人可不會太給她麵子,該排隊就得排隊,說沒材料了也不能隨便嗆聲。她心裡對詩詩恨得很,這女人這麼快過來,不就是想告狀嗎?真倒黴,這下這女人心裡痛快了。
詩詩確實覺得挺痛快的,嘴角微揚,喝了一口湯覺得自己找的菜方做出來的雞湯就是好喝,順口說了一句,“姐姐彆氣,綠蘿知道謹慎些就好了。對了,方才姐姐在和她們聊什麼?好些日子沒見姐姐展顏了。”
容萱又笑起來,“在聊你啊,說你小時候為個雞腿哭,然後就懂事了那些事呢。我記得那時候你還偷偷跟我說過,不想和綠蘿睡一張床,以前在家都是自己睡一個房間的。”
這次詩詩臉上的笑容是真的僵了。綠蘿心裡有氣,當即玩笑般地裝委屈道:“原來婕妤還背著奴婢跟娘娘說過這些,虧奴婢那些年還以為和婕妤是好姐妹呢。不過後來娘娘換了大院子就好啦,我們都有個小房間,比府中其他下人住得好多了。那時候啊,我們可是府中侍女最羨慕的人,因為娘娘對下人好啊,她們都擠破頭想做娘娘身邊的下人,取代我們呢,幸虧我們謹慎,全都跟著娘娘長大進宮來了。”
容萱莞爾一笑,“那你們可得一直謹慎下去,我看咱們殿裡的宮女一個比一個好,彆把你們給擠下去了。”
香檀笑說:“有娘娘對我們的情誼在,我們才不怕呢。”
她們有二十多年的情分,雖說是主仆,那也是很親近的主仆,這樣玩笑溫馨的氣氛,詩詩是真的不能表現出一丁點介意。但她在旁邊陪著笑更加坐不住了,隻覺得又回到從前,她們是小姐和小姐身邊的四大侍女,她都不敢想象周圍那些宮人會怎麼看她。
她已經是婕妤了,是當今皇帝的心尖尖,是太子的生母,為什麼要在這裡忍受這樣的屈辱?她們一點該有的尊貴都沒給她!
詩詩害怕被人看出端倪,隻得低頭喝湯,可剛剛還覺得無比美味的雞湯,如今已經變得難以下咽。
這時容萱又嘗了一口鮮花餅,驚訝道:“這裡麵是玫瑰花?另外幾個是什麼?”
詩詩見換了話題,忙笑著搭話:“是茉莉花、百合花和桂花。姐姐喜歡嗎?我叫人多做些。”
容萱擺了下手,“算了,我又吃不了幾口,讓下頭的人為了這一口吃的,在這麼冷的天養著這些花,太難為他們了,紫蘇,記得給賞。”
詩詩隻覺得今日處處不順,她是喜歡琢磨吃食,吩咐下去的時候也沒想什麼,其他後妃喜歡什麼花,那些太監不也得好生養出來嗎?隻是在冬天養育這些確實辛苦,剛剛容萱那麼一說,她才驚覺她一個小小的婕妤根本沒資格讓人花費這麼多功夫養這些花。
她今天想起來吃一次,明天想起來吃一次,下頭的人就要養上不少,精心照料,若不是看在容萱的份上,誰會心甘情願給她做這些?結果容萱剛剛說不願意難為他們,一下就顯得她不知好歹,認不清自己的身份,仗著容萱的勢私下做了這麼多事。甚至她都習慣了這些優待,根本沒給賞,平時賞也是賞給了小廚房和身邊的宮人,哪記得照料花卉的小太監們?
詩詩心都提了起來,她能想到這些,其他人怕是比她想得更多,她的形象都要壞了。
其實容萱隻不過是稍稍收回了為她擋風遮雨的傘,她心裡就亂了。容萱看到了自己想看的,慢條斯理地淨了手,說想看會兒書,詩詩就急忙起身告辭了。
詩詩幼時有聶賢疼愛,童年有聶容萱看重,長大後有殷治的嗬護,一路隱藏在聶容萱背後,習慣了聶容萱為她遮擋一切風風雨雨,換種角度來看也未必是什麼好事,她已經失去靠自己扛過狂風暴雨的能力了,容萱稍一試探,就探出了她的底。
這種白月光和菟絲花沒什麼區彆,要讓她崩潰都不難,但要像聶容萱許願的那樣,讓她備受折磨,生不如死就有些難。因為有的人就是擁有偏愛即擁有全世界,可以仗著這一點鄙視所有人,隻要詩詩擁有殷治和聶賢的偏愛,她就覺得永遠高聶容萱一等。
不過不急,後宮嘛,當然是死得慢一點更折磨人。
綠蘿殷勤地服侍著容萱,有些討好地求情,不想天天去那麼遠的禦膳房提膳。
容萱翻了一頁書,微笑道:“磨你的性子是為你好,不然在這宮中,我怎麼敢放你出去做事?”
綠蘿一聽,這是想重用她的意思了,頓時喜出望外,高興道,“娘娘說的是,那奴婢一定好好磨性子,不辜負娘娘的教導。”
這時候書房裡就隻有容萱、綠蘿和紫蘇,沒有外人,容萱又說:“你在禦膳房也多留意些,選幾個性子好的、懂事的、機靈的,回頭把小廚房的人換一換,眼中沒有主子的人,如何能掌管主子入口的東西?”
綠蘿和紫蘇同時抬頭,有些錯愕地看向容萱,就見容萱臉上還是那副笑容,但眼神淡漠,無端就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氣勢,讓人知道她才是這座宮殿的主人,違逆她不把她當做第一位的宮人都沒有留下的必要。
兩人這才想到,明明雞湯和鮮花餅比起來,容萱更喜歡雞湯,卻一文錢都沒賞給小廚房。她們想到詩詩為了吃鮮花餅,叫人大冬天的辛苦養育那麼多花卉,這和富貴後揮霍無度有什麼區彆?
她們都覺得容萱是對這一點不滿了,容萱自己都經常害怕打擾皇上,給皇上添麻煩,如今彆的宮妃對容萱和太子虎視眈眈,詩詩居然還越來越享受,怕是覺得自己生了太子又懷上第二胎,封了婕妤,有些認不清自己的位置了吧?
兩人同時在心裡謹記,無論什麼時候,無論容萱能不能走到更高的位置,她們都不能得意忘形,不能給容萱惹麻煩。
綠蘿突然幸災樂禍起來,忽然想到容萱提詩詩做下人那些事,說不定就是故意的,誰讓詩詩認不清自己的位置了?雖然今日看容萱沒說詩詩什麼,但隻看容萱在詩詩麵前和私下不同的態度,容萱心裡肯定已經對詩詩有芥蒂了。
綠蘿真是太高興了,她不止打算好好挑幾個禦膳房的人,還打算找機會讓人好好知道知道,她是為什麼要去大廚房提膳的。那個詩詩那麼得意,怎麼也得敲打敲打吧?
容萱沒看多久書就披上鬥篷出去散步,好些宮人勸她,怕她出去再染上風寒。她笑說:“你們彆擔心了,那些禦醫太醫不是說了嗎?我的病就是多思多慮,心寬就能好,和風寒沒關係。那我去外麵看看雪、散散步,不就心寬了?
多喊些人過來吧,打個雪仗讓我看看熱鬨。”
宮人不敢違背她,隻得多添幾個暖爐,事事都給她安排好陪她出去看打雪仗。
紫蘇給容萱係鬥篷帶的時候,容萱淡淡地說:“盯著點,誰出去了,都給本宮記下來。”
紫蘇一愣,立刻應聲,不著痕跡地退了出去,帶上心腹盯住誰離開了宮殿。
不久後,皇後、賢妃、太後、殷治四方都收到了容萱在院子裡玩的消息,殷治不以為意,繼續處理政務,皇後和賢妃心中嫉恨,覺得容萱就會裝病,騙得皇帝和禦醫都去了她那,結果一點事都沒有,還有心思玩。
最氣的是太後,“德妃以身體有恙為由未來請安,哀家看她身體好得很。去,叫她明日早些來請安,哀家同她一起用早膳。”
早些請安,有多早,什麼時候能進門,那可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