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容萱這身體是中了前朝秘藥, 殷治拿出來的藥,讓詩詩下的藥,在聶容萱尚未入宮時便下藥了。那時殷治不過是害怕聶容萱早早進宮誕下皇子, 故意拖延幾年生下彆的孩子,讓後妃和聶容萱成為天然的敵人, 他也避開聶家悄悄發展自己的勢力。
後來詩詩看著聶容萱封妃受寵,心中難受, 更擔心皇後生了嫡子將來她的兒子就沒法做太子了, 很是同殷治鬨了一場, 殷治便同意她弄掉了皇後的胎,嫁禍給聶容萱, 並對聶容萱再次下藥,嫁禍給皇後和賢妃, 讓她們鬥起來。
兩人夠狠,壞了聶容萱身體的底子,且用的藥是根本無解之藥,即便有一日聶家尋來民間神醫,也不能治好聶容萱, 但容萱能。
容萱給自己把完脈便心中有數, 病弱些, 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畢竟那兩人還需要她當擋箭牌, 需要她和其他人鬥呢, 若是病情太嚴重也沒法對聶家交代。
如今她身邊沒有可用之人, 不方便醫治,暫且忍一忍也無妨,正好借病弱的身體做些事。
容萱估摸著時間, 差不多到詩詩每日用小廚房做美食的時候了,做出剛醒的樣子喚人進來,道:“可有吃食?睡了一覺有些餓了,不拘什麼,若有湯湯水水的更好,綠蘿,你去看看。”
“是,娘娘。”綠蘿應聲退出房外,快步朝小廚房走去。
小廚房中每日都有許多好食材,是殷治特地囑咐人安排的。平日裡聶容萱身體不適,又常喝苦藥,吃什麼都味同嚼蠟,對吃食沒半點要求,主動提出把好吃的東西都給詩詩和太子拿去,讓他們享享口福。
對小廚房來說,把詩詩伺候好一樣重要,因為隻要詩詩在聶容萱麵前誇上一句,聶容萱就會給他們打賞,詩詩就是他們的第二個主子,他們每天都想方設法地做出讓詩詩滿意的美食。
綠蘿到的時候,小廚房正為詩詩準備雞湯和小點心,看似簡單,其實用料相當複雜,對火候的要求也極高,是大廚親自看著的,綠蘿離得老遠都能聞見香味,於是笑道:“你們倒是好命,正巧娘娘這會兒想喝湯呢,一會兒肯定有賞,還要多久?”
大廚一愣,忙客氣地打了個招呼,為難道:“綠蘿姑娘,這……這是為婕妤準備的,那邊昨日就定好了,已經熬煮了兩個時辰。娘娘這邊您看……我給娘娘做些她常吃的如何,很快就好。”
綠蘿當即臉拉了下來,她最討厭的人就是詩詩!明明她才是聶家的家生子,是從小就跟在小姐身邊的,憑什麼那個詩詩一來就取代了她的位置,還和小姐做了姐妹,什麼活都不用做,整日陪小姐玩就行了。
她努力想做小姐身邊的第一侍女,可聶家長輩每次看到小姐高高興興、乾淨整潔的樣子,都會誇詩詩,她簡直成了影子,誰都看不見。入宮之後更是,小姐當了娘娘,竟然選那個詩詩借腹生子,讓詩詩的兒子做太子,讓詩詩做婕妤,吃的穿的比娘娘都要好了,憑什麼?
本來綠蘿還會好說好商量,一聽和詩詩有關,當即斥道:“娘娘正餓著,難得想吃湯湯水水的東西,你叫我隨便那些東西回去應付了事?”
“綠蘿姑娘,我可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大夥兒都聽見了,你熬煮兩個時辰的湯不就是要奉給婕妤嗎?怎麼?不記得這是誰的宮殿了?不記得自己是誰的人了?你怎麼敢把娘娘放在一個婕妤後頭?是看我們娘娘身子不好,想巴結太子的生母嗎?”
綠蘿的疾言厲色讓大廚不敢再辯了,忙起鍋叫人來盛湯裝點心。但他能被調來這裡做大廚,在宮裡也混了很多年,有些威風在,如今當著小廚房所有人的麵被綠蘿這麼斥責,麵子很是掛不住,不禁說了一句,“一切自是以娘娘為先,隻是娘娘常叮囑我等照料好婕妤,我方才才會那般提議,既然綠蘿姑娘堅持,那便依綠蘿姑娘的意思。事後若婕妤和娘娘怪罪下來,我也隻能如實回稟了。”
這話讓綠蘿心裡打起了鼓,可她就是不想讓詩詩那麼痛快,她也跟了娘娘二十多年,她就不信娘娘會為了這麼點事懲罰她,剛剛可是娘娘親口說要喝湯湯水水的。
綠蘿叫跟來的小太監接過食盒,冷聲道:“行了,我做事自有分寸,你彆忘了誰是你的主子就好。”
綠蘿帶著人走了,小廚房裡的人忙圍住大廚著急道:“這可如何是好?婕妤那邊怎麼交代啊?”
大廚冷哼一聲,“隨便做幾樣,婕妤問了就說東西讓綠蘿截胡了,看她能威風到什麼時候!”
綠蘿雖然衝動些,卻也不是一點心眼沒有的,她把吃食擺在容萱麵前時,就閒聊一般笑著把剛才的事說了出來,隻不過隱去了自己的態度而已。
“可是巧了,奴婢一去啊,這雞湯正好出鍋,一問是婕妤叫他們做的,說這樣做好吃。我想著婕妤平日裡最會吃了,這湯娘娘一定愛喝,就直接提了回來。娘娘您想吃點什麼可不容易,一定得吃舒坦了才行,您嘗嘗,若是好喝,奴婢明日再叫他們做。”
容萱抬眼看她,“哦?是詩詩要喝的?那……”
“娘娘不用擔心,小廚房那邊什麼都有,再給婕妤做些吃食就是了,禦醫都叮囑婕妤不要吃太多,哪裡差這麼一頓半頓的?還是娘娘您更重要,就算婕妤知道了也得誇奴婢做得對,若是婕妤真惱了,回頭奴婢去跟她賠不是。”綠蘿笑吟吟地把湯碗端到容萱麵前,說的話很親近,也點明了詩詩不該介意這種事,畢竟到什麼時候詩詩都沒有容萱重要,這和外麵那些宮妃截胡又不一樣。
容萱就順勢笑說:“你啊,就會欺負詩詩性子好。若不是有一起長大的情分,你看詩詩會不會罰你。”她嘗了一口湯,讚道,“嗯,這湯還真不錯,難得今日沒喝那苦汁子,才能嘗出雞湯的味兒來。說起來詩詩還真是會吃,從小就愛這個,綠蘿、紫蘇、香檀,你們還記不記得,詩詩小時候還因為沒吃到雞腿哭過呢。”
這三人都是聶家的家生子,從小跟在聶容萱身邊的,和詩詩一起,是聶容萱的四大侍女,同聶容萱和殷治玩樂的隻有詩詩,但殷治不在的時候,她們三個侍女和詩詩相處算最多的。
綠蘿當即說道:“奴婢記得,那時候婕妤看見娘娘吃雞腿吃得香,哭著也想要,還被罰了呢,做下人的哪能跟主子搶雞腿吃?自那以後婕妤就懂事了。”
綠蘿說完最後一句就覺得有些不妙,她也是看容萱沒罰她,又提起詩詩從前的事,一時忘了形,連詩詩是下人不懂事這種話都說出來了,再怎麼說詩詩也是婕妤了,還是太子的生母,與容萱情同姐妹,她這麼說太不給詩詩臉麵了。
紫蘇忙幫著找補,“那都是五六歲的事了,大家都貪玩,不懂那麼多,說起來倒是有意思。”
香檀她們都小心留意容萱的臉色,卻見容萱低頭喝湯,又吃了塊小點心,開玩笑說:“今日算我搶了她的雞湯喝,待會兒送些好玩的過去,免得咱們的婕妤娘娘再氣哭了。”
“是,娘娘。”綠蘿高興壞了,她發現容萱是一點都不介意她們提起詩詩的出身啊,她覺得娘娘肯定是沒當過下人不知道這其中關竅,隻當是兒時趣事呢。如若以後常常提起,怕是能把詩詩氣死。
周圍一眾宮人心裡對詩詩的態度也有了細微的變化,本就有許多人嫉妒詩詩,如今看來,詩詩一直以來就隻是個下人而已,不過是娘娘還要用她的肚子才給她優待,除此之外,她和娘娘身邊的三大宮女沒有一點區彆。
正巧這時詩詩帶人過來了,綠蘿剛取走雞湯,詩詩的人就去了小廚房,知曉經過後氣得要命,又聽大廚添油加醋地複述綠蘿那些話,回去就向詩詩告了一狀。
綠蘿討厭詩詩,詩詩怎麼可能不知道?隻不過綠蘿的爹娘在聶家都是管事的,她不好動綠蘿而已,長大之後她的目標成了為妃為後,也就無所謂綠蘿怎麼想了,沒想到今日綠蘿敢拿雞毛當令箭,截走她的雞湯。
一個小小的雞湯她不在乎,但她在乎綠蘿在小廚房說的那些話,她今日本就心情不順,被容萱提起曾經是下人的事,總覺得其他宮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對勁。如今綠蘿自己撞上來,她就要好好出出氣,否則那些宮人豈不是真要輕看她了?
於是詩詩直接就帶人過來了,還帶來了上午叫小廚房做的鮮花餅。一進門她就高興道:“姐姐這是休息好了?看著氣色都好了,還開了胃口,看來今日禦醫來得沒錯!我一聽說姐姐有胃口,就把我那的好吃的拿來了,姐姐彆嫌棄,我隻吃了兩塊,其餘這一盤子都沒動過的。”
她等著容萱問她從哪聽說的,為何這麼快就知道了。那她就可以說雞湯本就是她定的,被綠蘿拿了,她自然就知道了。
但容萱沒有像她那樣反應,反而笑起來對身邊的宮女說:“剛還在說她,她立馬就來了。正好,綠蘿快給詩詩盛碗湯去,免得詩詩惱了。”
綠蘿動作利索地盛湯上前對詩詩福了福身,笑道:“還望婕妤彆惱,奴婢一心惦記娘娘,拿了婕妤的雞湯回來,在這給婕妤請罪了。”
詩詩笑容微僵,怎麼都沒想到綠蘿已經什麼都跟容萱說了,容萱還喝得這麼開心,沒叫人把湯送回去也沒叫她過來一起喝。她不知道哪裡不對,但就是渾身都不舒服,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隻能笑著表示她怎麼會介意這種事,讓綠蘿快些起來。畢竟從容萱到宮女都在笑,一副開了什麼玩笑的樣子,她表現出一點介意都不行。
詩詩試探著話裡有話地說:“綠蘿往後想拿什麼,叫人同我說一聲就是,我同你一樣,心裡最惦記的就是姐姐了,在這宮殿裡永遠是姐姐最重要。隻你下次莫要同小廚房起衝突了,大家都是姐姐的人,以和為貴就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