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表明了要處置太後手下的人,但提都沒提綠蘿她們,求和的態度很明顯。由她開口也多少挽回了一絲太後的顏麵。
容萱沒計較,微微一笑,點頭道:“那就謝太後娘娘關心,有勞嬤嬤了。”
容萱帶人離開,石亭這邊一下子靜默下來,太後掃了他們一眼,諒他們也不敢亂說話,冷哼一聲拂袖而去。賢妃沉下臉暗道晦氣,這都什麼事兒啊,從頭到尾和她有什麼關係?這個德妃真是討厭,要跟太後鬥還拉她下水,這下太後肯定對她也不滿了。
賢妃沒好氣地回宮,親近她的那三位妃嬪自然不敢言語,也都各自回去。不過不久後賢妃這邊一個宮人悄悄出去,往皇後那邊傳了個信。
皇後聽說容萱惹了太後還很高興,可知道容萱與賢妃和樂融融,對她們的警惕心就更重了。若她們聯手,她必輸無疑。
她的奶嬤嬤幫忙出主意,“不然讓舅老爺在外頭查查?若賢妃又投向德妃之意,她家中不可能沒動作,也算給舅老爺找點事做,曆練曆練。”
這“舅老爺”就是皇後唯一的弟弟,這些年她做皇後,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家族。奈何弟弟就是個扶不起來的阿鬥,好不容易說服皇上給他個官,他居然還犯錯弄沒了,如今閒賦在家吃喝玩樂,讓皇後每次想起都覺得頭疼。
反正也不是什麼難事,皇後點點頭就讓奶嬤嬤去傳消息了。
這邊德妃不給太後臉麵的事已經在宮中悄然傳開,很快傳到殷治耳中,殷治又鬨心起來,“她們兩個怎麼就不能安樂些?這次又是誰先起頭的?”
總管太監小心道:“是太後娘娘送了藥材去永秀宮,讓德妃娘娘帶太子去寧安宮坐坐。德妃娘娘一口答應,轉頭就約了賢妃娘娘賞花。”
“怎麼又有賢妃的事,賢妃同德妃關係很好嗎?”殷治簡直無法理解。
總管太監也無法理解啊,他遲疑道:“似乎是因著德妃娘娘喜歡模樣好的,且上次在寧安宮外,賢妃娘娘給了德妃娘娘一個暖手爐,對得德妃娘娘很是關心。”
“這個賢妃……算了,朕去看看德妃。”殷治好幾天沒去見容萱了,如今知道李禦醫給容萱下了藥,心情好轉不少,自然也不覺得容萱煩了。就連今日這件事,他也覺得是太後沒事閒的,大家相安無事不好嗎?明知道容萱恨她,何必自討沒趣給他添麻煩?
殷治到的時候,容萱正坐在搖椅上,悠閒地吃著點心,聽冬月讀話本。他一進門,冬月等人立即行禮問安。
殷治多看了她們一眼,隨口問道:“這就是你新找的幾個宮女?要我說你時不時叫來解解悶就算了,從前用慣了的人哪有全送出去的?”
容萱道:“是全勝說人數超了規製啊,我身為德妃,怎麼也要給後宮妃嬪做個表率。再說,詩詩病著我擔心啊,把得用的人送過去我這心裡才安穩些。”她笑著指指春夏秋冬,“是不是模樣都很好?我看了都高興。”
“你高興那就留著。”殷治不由得多想了些,以前沒見聶容萱特意挑好看的人伺候,如今莫非是對詩詩有什麼不喜,又想抬舉彆人?否則找模樣俏麗的宮女近身伺候做什麼?
還沒等他多想,容萱又指指小德子和小順子,“這是福德,從你那要的,往後去你那邊辦什麼差事都叫他去,熟門熟路,你可彆叫你的人為難他。還有小順子專門照顧我的哈巴狗,他膽子小,在外頭衝撞了誰可不許旁人罰他。”
總管太監看了福德一眼,福德一臉笑,他也回以善意的笑容。以前他壓這小德子壓得最狠,輕易不給小德子出頭的機會,就是因為這小德子太會鑽營,機靈得厲害。不過如今小德子成了永秀宮的福德,同他倒是沒什麼關係了,既然德妃開了口,他當然要給福德行些方便。
殷治瞧了眼小順子懷裡的哈巴狗,頭疼地對容萱說:“那你得叫他把狗看好了,不然傷著誰,我怎麼能不管?就如同後殿的聶婕妤,若叫那狗衝撞了傷了胎氣,難道還不能罰這太監了?”
容萱立馬坐直了身子,“你說什麼呢!詩詩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好好的,不許說這些,晦氣!”
原本殷治就是隨口舉個例,這會兒見她反應這麼大,反倒覺得那話不吉利了,心裡有些煩。又說:“你今日又同母後起衝突了?萱兒,就當是為了我,忍耐一二可好?母後年輕時受的苦太多,如今終於能享福了,我們就讓她快活一點,權當儘孝心了。”
他以前就是這麼說的,把自己放在容萱這邊,表示真心疼的是她,對太後隻是做兒子的一點孝心,所以聶容萱才那麼忍耐太後。
容萱不樂意道:“你講不講理?是我去招惹她的嗎?她差點害死我還不給我個說法,過去這麼多天了想起送兩根藥草給我,求和還叫我帶著太子去,一句歉意都沒有,合著當我好欺負呢?
你十歲登基,她幾乎都快是最年輕的太後了,哪裡吃了苦?既然你有孝心,那你好好孝敬她就是了,你一定要我去孝敬她的話,我怕她會氣暈過去!”
殷治惱了,臉色也不大好看,周圍這麼多宮人,容萱就這麼說話,這不是不把太後放在眼裡嗎?怎麼說那也是他母親!
容萱騰地站起來,高聲道:“怎麼了?我還沒說她什麼,你就聽不得了?那她背後說我是‘妖妃’的時候,你在哪?合著從前你對我說的那些好聽的都是假的?我真是蠢竟然會信你!是了,我身子這麼差,你喜歡我什麼?怕是就像她們說的那樣,是礙著我祖父的身份吧?”
殷治心裡一個咯噔,惱火煩悶全沒了,隻剩下心驚,忙起身道:“這是什麼話,誰敢這樣說?我們自幼一同長大,你還懷疑我的真心嗎?”
容萱冷哼一聲,走到軟榻上背對著他躺下,不悅道:“那你就做給我看,不都說我是妖妃嗎?妖妃哪有賢淑懂事的?妖妃就該有妖妃的樣子,反正我又不禍國殃民,我就在這後宮享福,今後誰也不能給我氣受!
從今以後,我不給任何人請安,不給任何人下跪,不守那古板的規矩,我還要叫嫂嫂她們來看我,要出宮回娘家探親,要修一座大宮殿……總之,我餘下的人生絕不要受委屈!”
殷治本來越聽火越大,但最後那句“餘下的人生”讓他一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難受得厲害。他不願給容萱什麼特權,他對她的寵愛已經夠多了,真把她寵上天怕是外頭那些大臣都會嘲笑他怕了聶久安,懷疑他真是昏君。
可“餘下的人生”,他不知道容萱還能活多久了。那秘藥傷身體是肯定的,容萱連承寵都不能了,李禦醫都說她底子全垮掉了,又反複下藥,必然會造成更大的傷害,若再受委屈氣大傷身,說不定還沒等他扳倒聶家,容萱就沒了。
那怎麼行!他這時既痛恨聶家勢大,又痛恨容萱任性,不肯按照他安排的路走。他從小到大已經習慣哄著容萱去迷惑聶久安,到這時在煩躁過後,也習慣性地同意了容萱的要求。
“好,你想怎樣就怎樣,彆氣壞了自己。”殷治壓下所有的怒意裝出笑來,低聲去哄容萱,還笑著說,“以後你做妖妃,我護著你,等太子能獨當一麵,我們就把朝堂丟給他,去外麵遊山玩水。隻望後世之人不要罵我是昏君才好。”
他還指望這句話能讓容萱收斂,心疼他為君不易,主動收回剛才的話,結果容萱隻是更任性地道:“那你不許去寧安宮,我被她找上門訓斥一頓,我還委屈呢,我要你留下陪著我!”
“好。”殷治莫名其妙生了這麼大的氣,連個發泄口都沒有,雖然恨容萱任性,但何嘗不怪太後多事?他當皇帝已經很不容易了,這麼多年,太後什麼忙都幫不上,如今還總給他添亂,就不能喝茶聽戲好好頤養天年嗎?他也該冷冷太後了。
殷治親自命太監總管去安排膳食,還叫了樂坊的人來奏樂,容萱終於又露出了笑容,整個永秀宮熱鬨非凡。
太後剛剛聽嬤嬤說完對那幾個下人的處置,心頭氣著,就聽說皇上著急忙慌地去了德妃那,左哄右哄的,還叫了席麵和樂坊,甚至給了德妃一大堆特權!
什麼不請安、不下跪?這不是針對她嗎?皇上竟然幫著德妃壞規矩,叫德妃以後都不用尊敬她了?簡直荒謬!德妃開了這個頭,這後宮以後還有誰會尊敬她?
太後氣得腦袋嗡嗡響,隻覺眼前一黑,整個人都暈了過去。
隨著永秀宮的消息以及太後被氣暈的消息傳開,後宮所有人都輾轉難眠,驚覺這後宮要變天了,以後真就是德妃娘娘一家獨大了!如今德妃娘娘行事這般猖狂,她們以後還有好日子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