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治也知道自己來得太快會惹人懷疑,但當時他哪顧得了那麼多?詩詩是他唯一想愛護的人,聽聞他們母子危在旦夕,他絲毫沒猶豫就趕過來了,隻是如今,怕是不解釋清楚會很麻煩。
殷治輕咳一聲說:“我也沒留意是哪個,隻知道是你宮裡的,一去就說娘娘摔著了,我還以為是你,後來路上聽著你去賞花了我才放心。不過我知道你一向在意聶婕妤,在意孩子,這不一直守在這等結果嗎?沒想到有那狗膽包天的奴才竟敢害主子,這等賊人若不查出來,我擔心會傷害到你。”
容萱義憤填膺地道:“必須查清楚,揪出來是誰誅他九族!”
賢妃匆忙趕到,一進門就聽見這霸氣的一句,不禁多看容萱一眼,請了安道:“德妃妹妹這是說什麼呢?發生什麼事要誅九族這麼嚴重?”
皇後抓住機會把方才的事說了一遍,重點強調容萱有多不會照顧孕婦,還有誅九族未免太殘忍。
容萱冷哼一聲道:“這賊人敢在本宮這裡鬨事,不是想害小王爺就是想害本宮和太子,如何輕饒?不用想,敢做這種事的定然不怕死,抓到也問不出幕後指使之人,說不定還要當場自儘。乾脆誅他九族,就算他不招,也讓其他人看看惹本宮是什麼下場!
端康,你不會反對吧?不然我和太子要日夜不安了。”
殷治發覺最近時常被堵住話頭,有種不知該說什麼的感覺。誅九族?要是叛國還行,就一個宮人害婕妤摔倒了,他誅人家九族?天下百姓還不得罵他是暴君?他許容萱不守規矩,給容萱修宮殿已經夠出格了,怕是那些大臣心裡都罵他昏君,容萱是一點都不在意他的名聲啊,簡直不知所謂。
再者容萱說了害這個害那個,唯獨漏下詩詩,怎麼,是覺得詩詩身份卑微,不值得人謀害?殷治很不痛快,板著臉道:“先查出來再說,誅九族是大事。”
“那殺他全家吧,總不能讓他以死牟利,換家人過好日子吧?若此次不殺雞儆猴,下次說不定就是刺客來刺殺我了。”容萱對殷治的反應很不高興,直接擺了臉色。
太後怒道:“德妃!賊人該如何處置,皇帝心中有數,不必你來教皇帝做事。”
“我隻是提個建議而已,哪裡教他了?”容萱看著殷治說,“端康,這裡吵吵鬨鬨的,沒有一點用,如今有我坐鎮,你就回去處理政務吧,反正我也沒什麼事。太後娘娘先還病了,還是早些回去養身子吧,皇後姐姐還要忙宮務呢,就彆留了,有賢妃姐姐在這陪著我就好。”
殷治哪裡願意走?立即道:“我在這陪你,今日發生這樣的事,你一定嚇壞了……”
“怎麼會?你的人都在外麵,肯定沒人能傷到我,快去吧,若讓詩詩知道你為了她耽擱政務,定然也會自責的。”容萱微笑著說,直直看著殷治,眼裡是明晃晃的懷疑。
殷治暗暗咬牙,話說到這份上,他若強行留下,豈不是承認是為了詩詩留的?他從來沒想過容萱在他的寵愛下會越來越驕縱,完全沒了善解人意和溫柔愛意,還開始懷疑他了。他很想發火訓斥容萱一通,可眼看他收權的棋局勝利在望,若此時節外生枝,就是給自己找麻煩了,隻能先忍這一次。
殷治起身道:“母後、皇後都回去吧,叫賢妃陪萱兒等著。”
他大步離去,頭也沒回,連個說話的機會都沒給她們,讓太後和皇後氣結,這算什麼?她們被一個妃子給安排了?合著以後容萱讓她們留她們才能留,讓她們走就必須走?
不過兩人也不想留下置氣,起身就走了。倒是賢妃覺得莫名其妙,她才剛來,感覺到他們之間氣氛不妙都沒怎麼說話,怎麼就被留下了?說起來最近德妃看似頻頻向她示好,卻又沒有實質的表現,是為何?
離開那幾人也在疑惑,賢妃什麼時候站到德妃那一邊的?尤其是殷治,賢妃的娘家梁家才是他如今最依仗的勢力。因賢妃心計沒有那麼深,殷治從來不許梁家人告訴賢妃國家大事,之前讓賢妃在皇後之前生下兒子就是給梁家的定心丸,讓梁家傾儘全力為他做事。
後來立太子的時候,他成功用迷惑聶家的說法安撫住了梁家,令梁家覺得太子隻是暫時的而已,是以並沒有什麼意見。連他對賢妃不寵愛不冷淡,也被他說成是保護賢妃的方式。實則那時隻是因為詩詩吃醋,他才拿容萱當借口減少接觸其他妃嬪,太子更是他真心想培養的他和心愛之人的後代。
可賢妃不知家裡的情況,莫非以為梁家不言語是不想爭的意思?於是乾脆投向容萱,是想讓兒子將來當王爺嗎?這可不是好現象,後宮裡要有皇後和賢妃對付容萱,容萱才不會真的一家獨大啊。明明這幾年安安穩穩的,怎麼感覺忽然間什麼都亂了?隱約有種脫離掌控的感覺。
實則賢妃留下同容萱並沒有什麼交流,容萱在其他人走後就歪靠在一邊的軟枕上,閉目養神,讓香檀給她按揉額角。她這一副很累的樣子,賢妃哪好開口?屋子裡一直就這麼靜默無聲,讓賢妃不自在極了。
不久後,幾位禦醫和一眾太醫出來,賢妃這才知道居然整個太醫院的人都來了,不禁酸了一句,“德妃妹妹對聶婕妤可真好啊,摔一跤就如此興師動眾。”
容萱慢慢睜開眼,感歎道:“是啊,何至於如此興師動眾?說說,誰叫你們來的?”
賢妃很詫異,沒想動竟不是容萱讓來的,那會是誰?她好奇地看過去,就見太醫院院正恭敬地說:“回娘娘的話,微臣等人是得了皇上的命令來的。”
“皇上?”賢妃驚訝出聲,她怎麼都沒想到會是皇上讓來的。接著她就是鋪天蓋地的嫉妒,皇上寵德妃她知道,可連帶德妃身邊的阿貓阿狗都寵上天,是不是也太過了!難道她堂堂賢妃連那個侍女出身的聶詩詩都不如?
容萱沒等她遷怒就輕笑著道:“咱們皇上還真是看重詩詩,本宮還沒來的時候,皇上是如何吩咐的?”
“這……”眾位太醫都有些摸不著頭腦,診治完了不問傷者的情況,問這些做什麼?還是李禦醫知曉其中真相,站出來說,“回娘娘,皇上震怒,下令命臣等全力救治,若婕妤與皇嗣有任何損傷,就要臣等的命。”
賢妃覺得不對勁了,這不像連帶寵著阿貓阿狗啊,怎麼越聽越像皇上在寵愛聶婕妤呢?她看向容萱,就見容萱臉上的笑容透著冷意,不知為何,她忽然覺得這其中有個巨大的秘密,隻差一點就能暴露全貌了。
然後容萱沒有再問,仿佛剛才就隻是隨口一提一般,轉而問起詩詩的情況。
詩詩摔那一跤很狠,動了胎氣,之後幾個月都要小心養胎,保胎藥不斷。天氣越來越寒冷,為防止著涼,最好不要外出,隻在房裡走動,儘量臥床靜養。太醫還道,詩詩風寒未愈又動了胎氣,這一胎懷得不好,若再有下次,怕會龍胎不保!
容萱直接下令,“用最好的藥,以保龍胎平安為重,那是皇上親封的小王爺,出了差錯誰也擔待不起,爾等可明白?”
“是,臣等遵旨!”太醫們沒覺得不對,和小王爺比起來,侍女出身的婕妤算什麼啊,就算是皇後生產,該保孩子的時候也是保孩子,所以他們應得特彆痛快。
容萱不經意地同李禦醫交換了視線,一眾太醫便去開方子煎藥了,有李禦醫不著痕跡地引導,最後那藥自然是不顧母體的,一切隻為保胎而已。
她這毫不在意詩詩的舉動也令賢妃震驚,賢妃試探著問:“妹妹不是同聶婕妤姐妹情深嗎?自幼一起長大的情分,我還以為妹妹會更在意聶婕妤。”
容萱笑了一聲,“詩詩不用我擔心。”
真巧這時審問聲消了,太監總管進來回稟。賢妃沒聽到後話,心裡思慮更多,不過她也想知道這次到底是誰出的手,她猜測太後和皇後都有可能。
太監總管表情有些微妙,低著頭沒讓她們看出來,說出了一個宮女的名字。
容萱挑挑眉,那宮女可不是皇後的釘子,而是殷治安排在她身邊的人,前些天被她送給詩詩,這回出事就嫁禍到這宮女身上了。
容萱問道:“她可認罪了?”
“啟稟娘娘,那宮女嘴硬得很,奴才看其中興許有些蹊蹺……”
“哦?莫非沒有人證物證?”容萱不耐煩聽那些,直接打斷了他。
太監總管遲疑道:“有,人證物證俱全。”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綠蘿,叫人動刑,就在這院子裡,打斷她的的腿!”容萱漫不經心地端茶來喝,好像那麼毒的話不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一樣,就算賢妃害人也沒見過像她這麼張狂的。
那宮女可是自己人,這裡麵絕對有栽贓陷害,再說讓其他人看見給皇上辦差是這樣的下場,誰還儘心啊?太監總管硬著頭皮勸道:“娘娘,這恐怕不大好吧,動靜太大怕驚到婕妤,不如奴才將人帶到皇上那去處置?”
容萱不在意地說:“詩詩從前就是宮女,對這種事見得多了,最不怕這樣的動靜。該說讓她聽聽害她之人受的苦,還能讓她心裡更痛快呢。綠蘿。”
“是,娘娘!”綠蘿可不給太監總管的麵子,出去就叫人行刑,還不許其他人離去,永秀宮所有伺候的人都得在現場觀看。
那宮女從前在皇上跟前伺候,雖說不起眼可也沒吃過挨打的苦啊,到了聶容萱身邊更是舒服極了,如今被板子打在身上,還有那麼多人圍觀,頓時覺得還不如死了算了!
外頭的喊冤聲、慘叫聲真的連內室都能聽到,那些太醫也噤若寒蟬,對德妃娘娘又有了新的認知。
詩詩聽著外頭打了十多下,那宮女嗓子都喊啞了,終於忍不住出聲讓藥童扶她出去見容萱。
容萱瞧見她也沒起身,隻道:“你怎麼不好生休息?聽聽,害你的人叫本宮打了,稍後還要讓端康抓了她的家人斬首示眾,保管將來沒人再敢害你。”
詩詩臉色蒼白,硬扯出笑容來,“姐姐,不知是不是有了身孕,我的心軟了許多,聽著她慘叫,我隻覺得心驚肉跳,不安極了。如今我算是母子均安,她也挨了打,不如就將她打發去乾苦活就算了,權當為小王爺積福。”
賢妃更覺得不理解了,這要是誰這樣害她,她恨不得扒了對方的皮,怎麼詩詩還給人求上情了?心軟成這樣嗎?
她發現容萱一點都不驚訝,容萱隻意味深長地說:“饒了她也不是不行,可今日不能殺雞儆猴,他日……彆怪本宮沒提醒你,敢動手害你的人就多了。”
“本宮”這兩個字硬生生將她們兩人的距離拉出天塹!詩詩不明白為什麼,她剛動了胎氣腹部還在痛,也無法集中精神思索其中的不對,隻能隨口說一句,“有姐姐在,妹妹什麼也不怕。”
容萱抬抬下巴,紫蘇立刻出去叫綠蘿停手,讓總管太監將人帶走了。
容萱也起身道:“既然你沒什麼事,本宮同賢妃姐姐就先回了,若有什麼不妥本宮又不在的話,隻管去找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