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 命債(1 / 2)

看著她微揚的漏勺還滴著油, 黎上低下腦袋往她那去了去,示意她來。

見狀,辛珊思笑開, 避著沾了肉糊的手,用肘將他往灶膛那推:“快去燒火。”

被推得倒退兩步的黎上, 順勢非常自然地抓上她的腕, 指搭上脈。

突來的溫涼激得辛珊思心都漏跳了下, 下意識地想要拽回, 卻被人摁住了脈。油鍋冒著青煙,燎得她臉都紅了。

“我沒事。”

輕嗯一聲, 黎上感受著指下的細膩,查著脈搏, 四息後, 放開了她的腕, 回到灶膛後:“這一鍋差不多了。”

“我正要撈。”辛珊思漏勺下鍋一兜, 抖去勺底的油, 將肉丸子倒進簸箕:“對了,你那有地輿圖嗎?”

“有。”黎上用燒火棍撥完灶膛的火,又添了兩根柴。

“能借我用兩天嗎?”如果可以, 她想臨摹一張。

“好。急嗎?不急我就忙完義診再給你送過來。要不要牛皮?”

牛皮?辛珊思有瞬息的不解,不過一下子又轉過彎來了。對…古代好些地圖都是畫在牛皮上。

“不用, 你給我帶遝紙就行。”

火上來了, 黎上不再盯著:“有張地輿圖在手裡, 去哪也方便。”

“我主要是為了選個好地方…”說到日後營生,辛珊思就不禁想到坐在灶膛後的這位可是個經商奇才,將肉丸下鍋、抖開,虛心討教:“你若是建茶莊會建在哪?”

“我嗎?”黎上沉下來想了想:“那要看茶莊連不連著家?我喜清幽偶爾流連市井, 若連著家就會擇在一個四通八達的岔口上。不拘岔口什麼地貌,有山就依山而建,是水,就與水作鄰。這樣的岔口,附近也不會缺人煙。”

“我跟你想的一樣,做買賣嘛,總要有人才行。”她還想刨個兩畝地種,那建在城裡肯定不能夠。

黎上問:“你要建個什麼樣的茶莊,隻賣茶還是帶著賣茶水?”

“很高…”辛珊思想說很高檔的那種,但又覺這樣形容不太對:“不是街上常見的,我不止賣茶賣茶水,還要賣一些雅致又有趣的東西。具體等建好,你見了便知道了。”

“好。”黎上看著她雙目奕奕的樣子,生了期待。

炸完肉丸炸魚丸…一直忙到傍晚,辛珊思才歇下來。聞了一下午的油香,晚飯她想吃點清淡的。揉了小團麵,擀一擀,切麵條。魚骨、豆腐燉湯,又放了把白菜葉子。

黎上端著湯麵,到堂屋難得愣了下,回頭與拿著筷子調羹跟上來的那位說:“你這少張桌子。”

之前一個人沒覺得,現在…辛珊思看著堂屋空著的那塊地,想是該買一張。

“我明天還後天的,去南市挑一張。”

“讓店家送上門。”黎上走到炕邊,放下一碗,將邊上的藥包挪到炕上。

炕幾小,兩人對著吃麵,能聞到對方身上油香。辛珊思暗惱,早曉得就不省那個錢的,也是怕費事。桌子,多大的家夥什?留給屋主,她心疼。帶走,又麻煩,就是能綁上馬車頂,一路上顛顛簸簸,也夠心累的。

黎上吃得慢條斯理。燉得奶白的魚骨豆腐湯確實解膩,霜打過的大白菜甜兮兮的,十分爽口。吃好,天都快黑了,他也不好再留。

辛珊思用她在於寧縣買的那隻小籃子來裝丸子,多撿了些魚丸。下午炸的時候,黎上連吃了好幾個,這應該投了他的嘴。

“今天勞累你了,幫我和肉糊又燒了一下午火。”

“除了圓子,過年還要做什麼嗎?”

“饅頭,我還想包點粘豆包。”辛珊思送他到院門口。

黎上拉了門閂,開門走出:“我回去了,你早點休息。”

“好。”辛珊思目送他走遠,將門關上。插上閂,回想這一下午,不由笑著搖了搖頭。生活呀,雖有點猝不及防…但又好像就該如此。他有心友好,她無意拒絕。

世上許有禽獸不如的父親,可畢竟是少數。手撫上肚子,她很清楚,若有天自己出了什麼…不好,黎上便是孩子在這世上最親的人。且也相信,一個寧自斷一臂都不願屈服權勢的主,品格上就算稱不得高潔,也不會差到哪。

回去廚房,看著被收拾得乾淨整潔的灶台,她很滿意。將涼透的肉丸子,裝進早準備好的甕裡,放到東屋去。拿浴桶,洗澡。

黎上拎著小籃子,回到西淺街,進門就見風笑和尺劍蹲在正屋簷下。

“你們晚飯用了嗎?”

一臉幽怨的尺劍,現在不想啥好飯好菜,他正傷心:“主上,您近來出門都不樂帶我在身邊了。”

“你都快落冠了,早晚要娶媳婦,也不能成天總跟著主子。”風笑目光落在可愛的小籃上:“您給我們帶了吃的?”

“沒。”黎上走兩人中間過,進了堂屋。

“我都聞到味道了。”尺劍站起跟上:“是肉丸子。”

風笑湊上前:“您去幫閻小娘子炸肉丸子了?”湊鼻嗅了嗅,一身的豬油香。伸手就要去揭籃上蓋著的布,隻指頭還沒觸到就被拍開了。

“去洗手。”黎上拉開布,拿了顆魚丸放到嘴裡。丸子已經涼了,雖不及剛出鍋時清脆軟嫩,但也不錯吃,是另一番風味。

洗了手回來,尺劍抓了幾顆,一口一個,手裡沒吃完就往廚房。

風笑不似尺劍那麼沒眼色,嘗了兩顆就掏巾子擦了手,看著主上冷淡的臉,小心問道:“您…跟閻小娘子說了東灣口莊上的事嗎?”

“說了。”黎上蹙眉:“馮健是不是還沒醒?”

聽問,風笑心裡了然了。馮健是南原大秤馮七斤的長孫,五年前一天外出未歸,次日被人抬回。脈象一直在,但人就是不醒。馮家求遍名醫,可惜…

黎上又拿了顆素丸子,咬了一口:“兩日後,百草堂堂外擺桌,我義診。”

“我明天去知會老苕一聲,讓他準備一下。”風笑打算把幽州檀家和臨齊蘇家也查一查。命債償命,罪魁禍首辛良友已死,再去追究那位的罪責,雖應當,但除非那位束手就擒,不然家想殺她…難。

逝者已矣,與其不死不休,不如轉個彎換個思想。一命償一命,不是非得要誰去死。

黎上吃了手裡的素丸子,見尺劍端著滿滿的一大碗飯來,輕輕地將布回:“廚房沒菜了?”

有,尺劍眼巴巴的,但他想吃肉丸子。

“明天讓廚房炸。”黎上手放在籃把上,看向風笑:“著人去盧陽塘山村走一趟,置處院子,好好收拾一下。”

“好。”風笑盯著主子,像在等著什麼。

黎上揚唇:“我答應了看著她生產給她做月子。”

等的就這茬,風笑放心了:“是要在盧陽生產嗎?那有不少東西要備好。我下去列個單子。”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頭,“主上,您想過流言嗎?”

“什麼流言?”問完,黎上眨了下眼睛:“我並不在意。”

“一些酸言酸語,也沒什麼可在意的。”風笑道:“日子好過,最重要。”彆以為江湖兒女多俠義,那碎起嘴來,是分毫不輸市井裡好打聽的婆娘。他家主上要天兩頭地往閻小娘子那湊,不出一月,武林裡談論的人多著呢。

過幾月,閻小娘子懷裡再抱個娃,那些嘴大舌長的話就更多了。到時,說什麼的都有。

笑話他嗎?黎上彎唇,斂下眼睫,看向小巧的籃子,眸底幽深。

要買桌子,辛珊思也不拖,次日吃完早飯就去南市了。早買一天,早享用一天。臨近過年,南市集上人頭攢動。

改馬車的木匠鋪裡就有桌子,她挑了張四方桌,跟木匠媳婦說了要送上門,確定了時間,付了定錢,便離開了。

沿街買了兩副豬腰子、一個豬頭又稱了幾斤酸菜,就往回走。出了南市,路上人少了許多。上了越口橋,眼睫一顫,抬眸望向橋那頭。一位右手拿劍的窄臉青年,正凝目盯著她,一步一步走來。

右手拿劍,左手拔劍…左撇子。辛珊思苦笑,收回了目光,如常走著。於橋中央,二人錯身。

“總有一天,我會來找你討命。”

果然…辛珊思很平靜:“幽州檀家?”

“是。”青年堅定。

“檀鳳林是你什麼人?”

“父親。”

辛珊思道:“那是應該,我等著。”走過,輕吐一氣。雖有苦衷,但檀鳳林到底是死在原身手裡。

她倒坦蕩,竟然承認了,連辯解一句都沒。檀易有些意外,她知道現在有多少人在猜測她的身份嗎?駐足回首望向那個提著豬頭挎著籃子的女子。即使穿著樸素,但她挺直的背影就是有彆於這方市井。

殺他父親的人,是個女乞丐。他追蹤年,押鏢、獵人…湊了千兩銀問了一界樓,才鎖定範西城。辛良友在洛河城有些日子了,他與臨齊蘇家、南原馮家的人到洛河城也快兩月了。

在紫櫻丘那塊碑出現後,家有過擔心。寒靈姝的威名,江湖武林誰人不知?

黎大夫和花非然去仙客樓那日,他也在。知道辛良友歹毒後,他們終決定出手。外頭都認這位是閻姑娘,今日來,他亦僅是試探,不想…

檀易有些高看這位了。

辛珊思回到孝裡巷子,將豬頭放到井台上,人到堂屋裡坐。心裡煩,扯了幾股線,打起絡子。一打就是一上午,直到心緒平複了才起身去煮午飯。飯鍋頭蒸幾個丸子,切了白菜幫子爆炒嗆點醋。

這頓吃的有點沒滋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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