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
“...我做的。”
“電閘。”
“...我做的。”
“網絡。”
“......我...”
我做的我做的我做的,都是我做的。
阮秋每回答一個問題,麵色就越發灰暗,心臟跟著一寸一寸往下墜。
身體像灌了鉛,連站立都成為耗費生命與能力的無氧運動。
顧芒不顧顧沿的阻攔,抬腳向阮秋的方向走去。
顧沿冷汗直流,渾身細胞都在警報著危險,剛想不顧一切拉住顧芒。
卻見那個散發著危險氣息的中心體,似乎感受到顧芒的靠近,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他那樣不假思索地跪了下來,黑色的蟲翼在霎時間全部收回,怕極了這不長眼的黑色堅翼會劃傷顧芒。
“...皇,皇子殿下...”他終於鼓足卑賤的勇氣喚著顧芒,聲音夾雜著啜泣的哽咽,“我錯了。”
顧芒卻直直跨過他身旁,看都沒有看他一眼,直接向他後麵的尤瑞走去。
阮秋僵直在原地,保持著跪立的姿勢,渾身血液霎時結冰凝固。
顧芒蹲下|身,背對著阮秋檢查尤瑞的鼻息。
阮秋跪直身子,絕望地心都在一點點碎裂,恨不得自己現在直接死去。
他錯了,錯的徹底,更是可笑至極,那人是皇子殿下的婚約對象,一隻從灰奴所爬出來的肮臟的瞎子怎麼可能和他相提並論。
皇子殿下會恨他嗎?會用彆人口中那雙漂亮的,祖母綠的眼睛,滿是鄙夷與嫌惡地瞪他嗎?
他不由得又開始慶幸起來,那樣的話,真是萬幸,他第一次感謝自己是一隻瞎子。
顧芒探了探尤瑞的鼻息,緊繃的神經才輕鬆下來。
雖然這人看上去痛沒少受的樣子,但竟然沒死,真好,畢竟這家夥家裡勢力強,突然死了真的不好解釋。
他心底對係統道:“先撩者賤,這家夥沒死真是便宜他了。”
係統把剛才尤瑞挑釁阮秋的影視回放關掉,哼道:“宿主說的對!”
顧芒把尤瑞的身體像收垃圾一樣收起來,移動到平地點的地方,防止這人被自己的血給嗆死,殊不知這幅樣子在阮秋和顧沿眼裡更是他站在尤瑞這一方的象征。
顧芒抹了把額角的汗,暗歎雄蟲就這點不好,身子太弱,抬起頭又羨慕地看著阮秋這一通造出來的血淋淋的場景。
他暗暗深吸一口氣,主世界裡常年戰鬥的暴力美學因子又被激發了。
“真完美啊。”顧芒不由得對係統羨慕嫉妒恨道:“我簡直懷疑他的攻擊方式刻進DNA了,你看天花板牆角那灘血,漂亮死了,連斜曲的角度都是黃金比例。”
係統:.
顧芒越想越滿意:“看來上次我和他說的話他確實聽進去了,就是嘛,憑什麼這個破夢境世界還被這個人踩那個人踩這人欺負那人欺負的,就該讓他們好看!”
要是他,彆說是什麼尤啊還是油啊的,就算什麼狗屁蟲神來了,讓人不爽了也照打不誤!
係統:...
顧芒頗為得意地總結道:“精神力也恢複那麼快,不愧是爺的宿敵!”
主世界老輸給他真滴不丟臉!
係統:......
寧要不先看看彆人情況如何吧!寧來這世界是做任務的,不是來當寧家宿敵的爹玩養成的!!??
顧芒把尤瑞放在平地上,嫌惡地發現自己手上沾了尤瑞的血,惡心地不行,看尤瑞臉是乾淨的,直接當毛巾用,把手背上的血蹭了上去。
阮秋縱使看不見,但因為精神力已經極為強大,也把這一幕幕都感受在精神裡,他忽然靈魂歸竅似的,兩半碎裂的靈魂合為一體。
嗅覺不再自欺欺人似的失靈,他能聞到自己一身的血腥氣,能聞到自己的肮臟和惡心。
可隻想皇子殿下和他說句話,哪怕罵一句也好。
迷亂與恍惚中,精神體能夠感受到顧芒拿著一截很長的布條走過來。
顧沿,阮秋,大抵都能預料到顧芒要做什麼,顧芒一定是惱羞成怒,要勒死這個胡鬨亂闖禍的雌奴。
阮秋的臉色終於有了些血色。
...皇子殿下,是要勒死他嗎?
是啊,結婚對象因他而死,他理應一命換一命。
精致殘破而染血的少年揚起脆弱的脖頸,黑漆漆的眼睛徒勞地睜著,冷白的皮膚在又一陣驚雷的強光下染著紫色。
可死在皇子殿下手裡,何嘗又不是最好的歸宿。
隻可惜,自己到死前,都看不見皇子殿下一眼。
阮秋想到這裡,鼻尖異常酸澀,不需要眨眼,豆大的淚珠就從眼眶往下掉,把本就沾著血跡的臉弄得狼狽不堪,讓顧芒想起以前在組織高樓上救下的小花貓。
“不準哭!”顧芒皺眉厲聲道。
阮秋錯不及防聽到顧芒的聲音,第一反應是死而無憾了,死前能聽到皇子殿下的聲音。
第二反應是更加傷心欲絕,皇子殿下以前會哄著自己擦去自己的眼淚的,現在隻會嗬斥他不允許他哭了。
思及此,阮秋的淚水更是不受控製,劈裡啪啦地往下掉。
顧芒歎了口氣。
“哭地怎麼比外麵的暴雨還凶...”
顧芒對自己在小世界異常愛哭的宿敵感到頗為無奈,手下又沒有衛生紙,隻好走過去弓下腰,捧著小花貓的臉蛋,拿衣袖輕輕為他拭淚。
阮秋的臉蛋很軟,顧芒又糙慣了,下手沒個輕重,軟塌塌嫩生生的小臉蛋被他袖子抹地變化成各種形狀,一鼓一鼓的,有些滑稽的可愛,讓顧芒有點忍不住笑。
偏偏他還怔然地睜大眼睛,眼睛裡依然淚水朦朧,瞳仁散失焦距地直勾勾看他,乖地不行。
顧芒需要更正,這可比組織那隻高傲的小花貓乖多了。
顧芒一點點擦乾淨,然後拿出藥膏,不要錢似的抹在阮秋眼睛上,最後再拿起剛剛的長條布子。
這是透氣的紗布,他拿著它,一層一層地,圍繞著阮秋上完藥的眼睛裹上去。
裹住了這雙眼剛才的絕望麻木,裹住了這雙眼剛才的茫然懵懂。
“今天不許哭了。”顧芒最後在阮秋後腦勺係了個漂亮的蝴蝶結,認真道。
嗯,他自認為自己很寬容大度了,沒說“以後不許哭”而是“今天不許哭”,有缺點咱可以一點點改正嘛,不急於一時。不過今天真的不許哭了。
不然還得再換遍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