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1 / 2)

朕,不咬人 林笑 7163 字 11個月前

李淩冰剛用過晚膳,便覺四肢酸疼,還一陣陣打寒戰,摸了摸臉頰,觸手滾燙,看來是落水著了涼,起熱症了。她吩咐掌燈女史小霜去請皇後來鹿苑。

喝過茶後,李淩冰將自己嚴嚴實實地塞進被窩。她的精神還算不錯,撐著頭,半闔上眼睛,朝小宮女揚了揚手,“取薄荷香膏來。”

小宮女快步從櫃中取來一隻小巧玲瓏的漆盒,掀開盒蓋,低頭捧於李淩冰耳畔。一股薄荷的香氣襲來,令李淩冰的精神為之一振。她緩緩抬眸,眼絲帶到宮女的手,翹起小拇指,用珠貝一樣晶瑩可愛的粉甲從碧綠的香膏裡挑起那麼一小坨,抹於兩邊太陽穴,隨後輕揉慢搓,靜心養神。

傳言南唐李後主為小周後調製“鵝梨帳中香”,其香香甜如蜜,最宜閨中使用。皇後曾經遍尋古書,經數年才調出後主帳中香,一時間,調香在後宮蔚然成風,卻都失其精髓,東施效顰罷了。李淩冰喜在母親的香膏中加薄荷葉,從五六歲起,她便泡在了薄荷香膏的蜜罐裡,隻要離她近些,就能聞到薄荷香。

嚴克曾說過,她柔若無骨的十指撚一點蜜一般的薄荷香膏,推在他腰窩處,最是難以消受。嚴克愛折騰人,抽離政務之餘,總要她這個長公主為他推腰。每次她都隻是應付幾下,趁他睡著,就悄悄讓宮女代勞。她猜測一直以來,嚴克是能夠察覺到她常常這麼做,但他從來沒有說過什麼,她也樂得自在。

嚴克!嚴克!好像哪裡都有他!

一時間,薄荷的香味也難以壓製住她的煩躁,她這才想起小霜去了許久,她的母親不知是被什麼事情絆住了腳。她需要做些什麼,好讓自己不再胡思亂想。她的腳從被子裡鑽了出來,蔥白一樣的腳趾動了動,她盯看一會兒,立刻喚來宮女給她的指甲上染鳳仙花草汁。

又過了半個時辰,皇後依然沒有來。

李淩冰的十指被紗布綁起來,看上去就像是剛剛上了刑罰。她靠在軟枕上,倦意漸漸襲來,眼皮越來越沉,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到了自己的母親。

皇後是世家女,自小耳濡目染的,是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女則女訓背得爛熟,表麵看來是個極為溫柔恭順的女人。她為聖人誕有一子一女。

有時候,由於天生的安靜性子以及身為母親付諸子女的種種寬柔會令李淩冰忽略她母親牡丹一般的嬌豔麵容。在子女眼中,母親往往先是母親,而後才是女人。有些人一輩子都不會真正意識到自己母親作為女人那種美,但李淩冰不會,因為她長得很像母親,並常常以此自得。

李淩冰的夢將她帶回了小的時候,與重生後的此時時刻同樣年歲,她也是得了傷寒,窩在床上哭鼻子。母後坐在她的床頭,手中還做著女紅,平靜地等待她的哭聲化作最後一聲嗚咽,才抬起頭,將針線插入繡架,伸手將李淩冰的亂發攏到耳後,隨後撇過頭,對正在吃糖核桃的李淮盈盈一笑,“淮兒,少吃些糖,吃多了生痰,又該咳嗽了。”

皇後便是這樣的女人,雖然禮法馴服了她的天性,皇宮困住了她的身體,但她的美麗得以在皇城裡綻放,她懂得用過人的美貌與善解人意去留住男人的心,在夫君的心裡為子女播下一顆發芽的種子。

很多時候,溫柔良順也意味著固執堅韌。

在聖人死後僅僅十日,皇後自願請入瑤光寺,為先帝徹夜燃燈守靈。皇後死前,給李淩冰捎來了一句話——照顧好弟弟。遺言裡沒有一個字提及女兒,隻給了她一支淬毒的羽釵。這是李淩冰從沒有與人說過的痛,她很難在他人麵前親口承認,母親愛弟弟勝過自己。

李淩冰一生在為這個諾言神傷,也最終殞命於此。

李淩冰在睡夢中哭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一睜眼,便看到母親。

那個她日思夜想,如今又活生生站在她眼前的母親。

李淩冰撲到母親懷裡,用嘴親她的臉。皇後輕輕敲著她的背,也不問她哭的緣由,隻一聲又一聲喚她“團團兒”。

淚水似珍珠,又似雨點,將隔了幾十年的思念傾瀉而下。

良久,李淩冰漸漸收了哭聲,抬起頭,睜著紅彤彤的雙眸再次端詳皇後的臉。此嬌柔的一張美人麵,是她的母親沒錯。

皇後用軟帕子擦拭李淩冰的眼角,摸她的臉。李淩冰突然叫出聲來,原來是皇後碰到了她磕破的額頭,那條細長的傷口已被擦拭乾淨,呈淡粉色,不仔細看並不能看出來,“身子這般滾燙,頭也磕破了,一會兒請楊醫正來給你瞧瞧。”

小霜站出來回稟:“已經派人去請了。”

皇後點點頭,瞥見李淩冰的手指,立刻抬起端看了一會兒,笑道:“我們的團團兒長大了,知道愛美了。”

“母後給了我一切,我隻是想把它們變得更加賞心悅目。”李淩冰說完紅了臉,怯生生將露在外邊的手腳縮回被子下藏起來,身子仍是蜷成一團,拉緊被子,挨在皇後身邊坐著。

她貪婪地嗅著母親身上熟悉的香味,仿佛一下子變成了一個愛撒嬌愛害羞的真小孩兒,“母後,我派小霜去請你,說我病了,你怎麼耽擱了這麼久才來看我?”

“生氣了?”皇後眉眼皆笑。

“有一點,我有很久都沒有見過母後了,母後待在弟弟那兒的時日總比我這兒的多。”李淩冰順勢抱住皇後的脖子,把頭枕在她肩上,身子搖啊搖,嗓音沙沙的,帶著濃厚的鼻音,“我想母後想得緊。”

皇後回答:“我的團團兒慣會撒嬌,母後待你與淮兒是一樣的。今日,母後是在聖人那兒,”皇後頓住,沉吟了一番後才拖出一句,“為著些小事耽擱了一會兒。”。

李淩冰的耳朵尖動了動,嗅到空氣中有不一樣的味道,麵上卻越發乖巧天真,嗓音糯糯地問:“父皇找母後是有什麼要緊事?”

皇後沒有回答,反倒扯到彆處,“聽他們說,團團兒掉進荷花池了?”

李淩冰抬頭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小霜,笑吟吟說:“女兒貪玩,爬上池邊的柳樹抓鳥,腳下不小心掉下去的。”

皇後拍著李淩冰的背,凝眸盯著窗外的鹿苑春景,久久不言語。

李淩冰知道逃不過,吐了吐粉舌,故意拖長音接著道:“女兒在樹上遇見了一個人,與他發生了一些小小的誤會。”

“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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