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二十二章(1 / 2)

朕,不咬人 林笑 7250 字 11個月前

“父親派來的人此刻在哪?”嚴克抬腳套靴,越急越穿不進,靴底朝天,雙手拚命拉,終於蹬進去,從榻上一個魚躍,往屋外跑,嚴春追在後麵,給他套外衣。

嚴春支支吾吾:“在宗祠。”

嚴克猛然停住腳步,嚴春避讓不及,一頭撞上他的背,嚴春趕緊給他揉背,“公子,沒撞壞吧?”

嚴克的腿邁出去,又收回來,“人怎麼去了宗祠?”

嚴春撇嘴,“不知,送東西的是上將軍,胡子眉毛又直又硬,快翹到天上去了,看表情不是什麼好事。”

怎麼是他?

嚴克愣了一下。

昌伯是鄧國公嚴通儒的心腹愛將,曾拜上將軍,隨鄧國公征戰沙場幾十年,亦父亦師亦友,因年事已高,久不上戰場,卻仍忠心追隨鄧國公,現為嚴府總管家。

昌伯此時不在北境幫父親,回元京城做什麼?

事出有因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

嚴克仔仔細細摸了一遍自己近來的表現,簡直可以用十全十美,美玉無瑕八個字來形容,除了孫覃那檔子意外,簡直可以說是無懈可擊的人生!

北境的軍糧他都能輕鬆搞定,臨光侯的祖刀他也拿到了手,父親派人隻可能是來稱讚他的,他沒有什麼好怕的。

嚴克朝宗祠走去,一路上整理醉酒後的儀容,以免被昌伯這個老古板抓住小辮子。他抬腳跨進祠堂,看見昌伯背對大門,站在嚴氏祖宗牌位前,一排排燭火在牌位前晃動,將昌伯的人影投在地上。

宗祠裡又暗又靜,燭火的亮照不到屋內的每一個角落。昌伯還穿著軍裝,看起來風塵仆仆,在他背後,站著兩排武卒,手裡捧著大小包袱。

昌伯是武行之人,聽慣了沙場上獵獵的風搖動埋骨的野草,還有血管爆裂時的撲哧一聲,不用回頭,他也能察覺到有人進來了。

昌伯仰望燭火下的森森牌位,燭火太暗,辨不清供的究竟是哪一位嚴氏先祖,但是這些牌位卻在竊竊私語,重複那些年,嚴氏曾經立下的赫赫戰功——他洛北嚴氏一族,經曆六朝六代,曾走出無數將相良才。

再想想現在的這一輩,昌伯長歎一口氣,回身,瞧見嚴克一副宿醉模樣,心裡越發不是滋味。他跨前一步,想要跪,卻被嚴克伸手扶住。

嚴克說:“昌伯伯,你可彆跪我,我爺爺看著呐,我可不想讓他老人家半夜來教訓我,說我折騰老將軍。”

“我現在已無官職,隻是嚴府的一個老閒人,見了四公子,理應要拜。”昌伯已成跪勢,他年老體衰,再想站直身子,隻覺四肢沉重,老骨頭咯吱吱叫囂,惹他心煩,他覺得自己真的老了,死命提起一口氣,在嚴克雙手攙扶下,重新站了起來。

嚴克的目光落在那兩排兵士身上。

把兵引進嚴府,倒是少有——他們手上的包袱裡裝的又是什麼?

嚴克問:“昌伯伯,有父親的信嗎?”

昌伯搖頭,抬頭,目光迷離,撫摸自己夾著塵土的白胡子,若有所思。

那你來做什麼?

嚴克隻敢在心裡悄悄想,並沒有真的問出來。

嚴春給昌伯磕頭,“上將軍,您老還是那麼精神。”

昌伯眯眼打量了嚴春好一會兒,“原來是單老二,都長這麼大了,老夫一時都沒認出來。你父親和大哥在軍中都好,時常提起你。”

嚴春滴溜從地上爬起來,貼著昌伯的手臂,“他們都念叨我什麼了?”

昌伯笑道:“念你是否讀書認字,念你是否勤練武藝,念你服侍四公子是否儘責,念你……”

昌伯與嚴春你一句我一句說著軍中的事,嚴克倒成了那個局外人。

嚴克想,他的父親與哥哥是否也會偶爾聊起他?

嚴克冷哼一聲,大概是他想多了。

昌伯在和嚴春在那扯閒,目光卻始終落在嚴克身上。嚴通儒的這四個兒子裡——他最看不明白的就是嚴克,文文弱弱的,未免太不像嚴家人了。

嚴克也察覺昌伯在盯著他瞧,昌伯好像是在琢磨他,但究竟在琢磨什麼,也隻有昌伯自己知道了。

昌伯沒有冷落嚴克很長時間,他拍拍嚴春的背,“老二,出去吧,老夫還有事情要辦,出門,把門關嚴實,不要讓人進來。”

嚴克心想,總算點到正題了。

嚴春走到門外,用關切的目光盯著自家公子,門轟隆隆被他關上,連帶著院子裡的光也被擋住。

天光不照宗祠,唯有幽幽燭火,將人心煎得滋滋生油。

昌伯解下腰間的佩劍,舉到燃著燭火的牌位前。

嚴克認得那劍——父親的佩劍——從不離身的。

昌伯的聲音渾厚低沉,一字一頓道:“見劍如見父,嚴克,跪下!”

嚴克一抓袍子,雙膝砸在地上,不僅跪了,還行了叩拜大禮。

金黃的燭火跳動,將士兵們的臉照得蠟黃暗沉,他們不言不語,不行不動,如廟裡的泥塑金剛,冷眼瞧著塵世間的某個宗祠裡所發生的一切。

昌伯繼續說:“祖宗在上,父劍為證,老夫代父行責,為嚴氏第十九代重孫——嚴克,行次丁之禮。”

搞這麼隆重,這麼神秘,就是為了給他慶生?

嚴克驚大於喜,身子連著腦子一滯,反應過來後,趕緊跪直身子,伸出手臂,交錯手指,行士冠禮。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父親突然注意到他這個最不起眼的小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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