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二十五章(1 / 2)

朕,不咬人 林笑 7611 字 11個月前

李淩冰捧著裝食物的雙層匣盒,推門進去。啟門聲並沒有吵醒榻上的人,他裹著被子,臉朝內枕著,氣息勻調。李淩冰把食盒放到案上,屈膝跪在地上,眸子與榻平行,撚起蘭花指,小心翼翼地扯下被子。

嚴克沒有穿上衣,上半身裹著白細紗布,形如一個粽子。

李淩冰的目光一寸寸瞧皮肉,隨後閉眼,細細地嗅,確定傷口的滲血沒昨日多了,才撚指把被子拉過他的肩膀。她坐在榻邊沿,抬頭打量這間屋子——這是謝忱的屋子,起先嚴克不樂意住,她發了好一通脾氣,才迫使他在這裡養傷。

謝忱的屋子收拾得既乾淨又整潔。

“唔——”嚴克低聲夢囈,側過身來,麵朝上而睡。

李淩冰垂眸看嚴克,隻見他喉珠滾了滾,眼睛依然緊閉,看起來還不到醒的時候。李淩冰百無聊賴,看見謝忱擱在案上的楓葉。楓葉有許多片,都被堆在一起,有些上麵寫了字。她覺得有趣,便拾起一片,用兩指指腹輕輕一撚,火紅的楓葉旋轉起來,上麵飛著兩個字——芸娘。

嗬,原來謝嘉禾有心上人。

李淩冰鼓起雙頰,把楓葉吹到空中,飛葉飄搖,掛在了灰色的帳上。

李淩冰餘光掃到嚴克沉睡的臉龐,皮蠹作祟,自顧一笑,抓起案上的筆,又拖來一片無字的楓葉,劃拉幾下,才發現筆頭早就乾了,想起嚴克的粥,用筆端頂開盒蓋,把筆尖往白乎乎飄著蔥花的粥裡一戳,潤開了筆毛,如願在楓葉上畫了小狗的眼睛和嘴巴。

還缺兩坨胭脂。

李淩冰苦惱地蹙眉,突然靈光一現,撬起小指,撥開嚴克脖子根的白細紗布,蘸了點鮮血,左戳戳,右戳戳,楓葉狗就有了兩團胭脂紅。

李淩冰把楓葉狗擱到嚴克額心,她捏了個道家訣,開始小聲念咒:“天清清,地靈靈,奉請四方貴人,助我收伏小人,諸—惡—退—噯!”

就在她手指下戳的一刹那,有什麼東西從被子裡唰地躥出來,一下子抓住她的手。

嚴克眸子裡泄出清光,哼哼兩聲,“我是小人,是吧?”

李淩冰想從嚴克手心裡拔/出手指,他卻不放手,費了好一番氣力掙脫,一來二去,直到手心出了汗,才滑溜出來,粉唇向下一撇,“君子哪會裝睡?”她的手伸向食盒,端出那碗粥來,“來,君子,吃飯了。”

“隔著老遠,就聞到你的香粉味。”嚴克用手肘支起身子,仰頭瞥了一眼,“又這麼清淡?”

“果然是狗鼻子。”李淩冰低聲嘟囔,用勺子來回攪動白粥,攪得碗勺叮叮直響,冷冷哼了一聲後,道,“最後一頓了,少吃些葷,積點德,好投胎。”

嚴克眸色一暗,顯然這句話觸動他的心弦。

李淩冰自己也覺得這個玩笑開大了,舀了一勺粥,送到他嘴邊,“你運氣好,聖人中風了,一時顧不及咱們的事。”

“咱們的事……”嚴克細品這幾個字,晃然回過神,詫異,“聖人中風?”

李淩冰眨眨眼,“估計是給我們氣的。”

“他要死了?”從病中驚起。

李淩冰狠狠瞪嚴克一眼,“想得美,哪有這麼好的事,他還——”她本要將“兩三年好活”這幾字脫口而出,一想,在小狗崽子麵前,還是少說前世之事,否則,弄不好又要被他當成是妖孽,他剛病過一場,膽還嫩著,彆嚇著孩子,轉而說,“聖人修道,必然高壽。”

嚴克臉色青白,顯然這話起了反作用。

李淩冰舉勺子舉得手都酸了,“嚴止厭,快張嘴。”

嚴克垂下眼皮,說:“太燙了,吹吹。”

李淩冰強忍不悅,把勺子送到嘴邊吹氣,一抬眸,瞧見胭脂狗還貼在嚴克額心,那兩團紅格外得豔,她心情大好,咬唇笑,把吹涼的粥送到嚴克嘴邊。

嚴克安安靜靜地喝完了半碗粥,他的喉珠滾了又滾,待蛋殼白瓷的碗底漸漸見了底,他複又躺下。

李淩冰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碗底,問:“吃不下了?”

嚴克凝著黑眸看她,良久,問: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李淩冰笑著搖搖頭,“嚴止厭,今天,我們不說這些。”

嚴克還想說話,被李淩冰用勺子封住嘴,“喝粥!”

嚴克仍是沒胃口吃東西,小崽子倔得很,僵直脖子,躲開勺子。

李淩冰隻能把碗放到桌案上。她從懷裡取出銅錢,銅錢已用皮繩穿了,編了個簡單的結,她俯下身子,將薄荷的香氣壓到嚴克臉上,環過他的脖子,憑著手感給他係好銅錢,“我已經問過嚴春,鬆州銅礦的事你隻當是個教訓。好生收著這銅錢,讓它箍著你,管著你,每當你覺得世人都不及你萬一,就看看它,提醒你天地之大,人外有人。”

嚴克皺眉,“帶著它,就像是帶著一個汙點。”

李淩冰說,“人的一生中,總會犯錯,得到了教訓,重新站起來,才是強者。”

嚴克的薄唇向下一撇,不言語。

李淩冰複又拿起粥碗,“那便當它是我欠你的一個人情。鬆州的事說到底是弟弟闖的禍,我替他還你。”

嚴克的手指捏著銅錢,終於鬆動,徹底不反抗了。

“喝粥!”李淩冰再一次耐著性子把粥送到他嘴邊。

嚴克剛咬上勺子,他頭上的胭脂狗就掉到粥裡,他一把搶過,垂眸看著,臉色十分不好,又一次彆過頭,躲開那粥。

功虧一簣啊。

軟的不行,李淩冰開始來硬的,細眉一挑,嗔道:“嚴四公子好大的架子,公主服侍喝粥,還給臉子看。”

嚴克把臉貼到手心,乾脆舒舒坦坦臥好,拉起被沿,閉上眼,“公主十指不沾陽春水,乾活手生,說話也沒輕重,還是挑個說話好聽、手靈巧的來服侍。”

“你倒不怕死?讓宮裡人知道我在觀裡養男人,你吃不了兜著走!”

嚴克怒道:“我正好覺得自己窩囊,你喊人來,我即刻去赴死。”

李淩冰深吸一口氣,貓過身子,又攪動粥碗,把話說得軟和些:“成日裡抱怨我這裡沒有葷腥,我上了心,費了好些心神才弄來這些。你看看,這是什麼?”

嚴克睜開一隻眼睛,用冷冷的目光瞟那碗剩粥。

李淩冰用白瓷勺輕輕撇開最上麵的一層白粥,露出窩著的兩顆煎蛋來,用勺子戳破了,流出金黃燦燦的蛋黃,蛋的焦香也瞬時飄了出來。

李淩冰眯起眼,揚起下巴,“嚴止厭,你最愛吃糖心蛋了,彆做無謂的抵抗,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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