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記憶在腦海中翻湧,張明華想起三年前那幾日的煎熬,她的皇兒當初就是熱邪入體,初時她並未在意,以為那麼多太醫在,一個小小的熱邪入體,根本不會有什麼大礙,結果卻是他高燒不退,很快便離她而去。
惶恐猶如洶湧的潮水席卷而來,張明華不禁踉蹌地後退了一步。
福祿連忙上前扶住了她,緊張道:“娘娘,您沒事吧?”
張明華沒有理會福祿,而是看向王秀春,麵色陰沉地命令道:“你要什麼,本宮給你什麼,無論如何也要保住玉兒的性命,否則本宮讓你去陪葬!”
這次一定不能再讓他離她而去,一定不能!此時張明華心中隻有這一個念頭。
王秀春一怔,猛然想起淩南錦也是因熱邪入體而死,不禁心裡發苦,卻不敢不應,“是,娘娘,微臣遵命!”
張明華沒再多說,快步走進寢殿,看向床上的淩南玉,當時她的皇兒也是這般睡著,卻一睡不起。
張明華不由紅了眼眶,坐到了床邊,伸手輕撫淩南玉的臉頰,輕聲叫道:“玉兒,玉兒,快醒醒,母後來看你了。”
床上的淩南玉蹙起了眉頭,眼睛也動了幾下,似聽到了張明華的聲音,卻無法清醒過來。
張明華見狀再接再厲,繼續叫道:“玉兒,玉兒,母後來了,快醒醒,醒醒!”
淩南玉努力地睜開眼睛,在看清張明華後,大眼睛亮了亮,隨即伸出小手,虛弱地叫道:“母後。”
張明華頓時有些恍惚,淩南錦的臉與淩南玉的臉慢慢融合,本能地握住他的手,眼淚也隨之落下,哽咽道:“玉兒,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母後,玉兒怕……”淩南玉惶恐地看著張明華,眼中含著淚水。
張明華見狀心裡一揪,伸手輕撫他的臉頰,安慰道:“玉兒不怕,母後就在這兒陪著你,隻要玉兒乖乖喝藥,病很快就會好。”
淩南玉抽出小手,去擦張明華的眼淚,道:“母後不哭。”
張明華的心更加難受,再次握住淩南玉的手,“母後不哭,隻要玉兒好好的,母後就不哭。”
淩南玉眼中還有淚光閃爍,卻勾起嘴角甜甜地笑了起來,“玉兒聽母後的,玉兒乖乖喝藥,玉兒好好的。”
張明華見狀心裡酸澀難忍,卻也跟著勾起嘴角,“玉兒最乖!”
看著兩人的相處狀態,楊清寧更加確定他的推測,張明華果然是移情了,將對淩南錦的愛,傾注在了淩南玉身上。尤其兩人遇到了同樣的‘劫難’,經曆如此相像,讓本就心存愧疚的張明華,陷入其中無法自拔。
隻是原劇中淩南玉並未出現過這種病症,可如今……若真是巧合,那還真是老天都在幫他們。
淩南玉醒了一會兒,便又睡了過去,正如王秀春所料,他很快便開始發燒,而且是高燒,一開始藥還能喂得進去,後來隨著他高燒不退,藥便喂不下去了,喂多少便吐出來多少,到最後甚至連喂都喂不進去。
張明華也因此變得歇斯底裡,發落了好幾位太醫,甚至連楊清寧也沒逃得過,好在有福祿給他求情,給他爭取了個延後發落。
楊清寧心裡也是急得不行,若當真這麼燒下去,就算不死,也會燒成傻子。猶豫再三,他出聲說道:“娘娘,讓奴才試試吧。”
張明華轉頭看向他,“你有辦法?”
“您讓奴才試試,若是不成,再想其他辦法。”
張明華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讓開了床邊的位置。
楊清寧接過藥碗,二話不說喝了一口,含在嘴裡,隨後捏住淩南玉的下巴,迫使他張開嘴巴,將藥渡進他的嘴裡。
張明華見狀一愣,隨即出聲喝道:“你,放肆!”
楊清寧聞言急忙說道:“娘娘,待殿下病好,奴才任憑發落。”
福祿看看楊清寧,道:“娘娘,現在救殿下的命要緊。”
張明華看看床上昏睡不醒的淩南玉,終究沒再多說什麼,福祿說得沒錯,隻要能救淩南玉就好,隻要他活著就好。
張明華掃了一眼殿中眾人,冷聲說道:“今日之事誰敢說出去,本宮要了他的命。”
“是,娘娘。”眾人連忙應聲。
雖然不明白張明華為何這般在意,但聽她鬆了口,楊清寧不禁長出一口氣,接著給淩南玉喂藥,一碗藥喂下去,他不斷在心中祈禱:千萬不要吐,千萬不要吐。
眾人等了許久,也沒見淩南玉有反應,不禁長出一口氣。
“殿下沒吐,殿下沒吐,太好了!”楊清寧忍不住興奮道。
站在一旁的王秀春也隨之長出一口氣,若非這些年為張明華做了許多事,他也和那些太醫一樣被發落了,如今有向好的跡象,他的心也能稍稍放下來些許,“能喂進去藥,就還有希望。”
張明華聞言看向楊清寧的眼神也緩和了些許,“若以後再讓本宮看到你欺主,本宮決不輕饒!”
雖然楊清寧不覺得自己哪裡做錯了,卻還是跪了下來,“是,奴才謝娘娘寬宏。”
福祿適時地出聲說道:“娘娘,您臉色不好,還是去歇歇吧,這裡有奴才照看。”
趙明華猶豫了一瞬,道:“好,本宮在偏殿歇會兒,玉兒有任何不妥,馬上過來稟告。”
“有奴才在,娘娘儘管放心。”
張明華又看了淩南玉一眼,隨後便在侍女的侍候下,離開了寢殿。
楊清寧看向福祿,感激道:“奴才多謝公公出手相救。”
福祿看著他,“若當真感激,以後就好好為皇後娘娘辦事。”
“奴才定為皇後娘娘效犬馬之勞,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福祿點點頭,道:“看來你今日不緊張。”
楊清寧心下凜然,赧然地說道:“讓公公見笑了。”
福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並未多說什麼。
楊清寧心裡卻泛起了嘀咕,看來以後自己行事,還得多留心,不能讓這個老狐狸察覺出不妥。
半夜時分,楊清寧坐在床邊打瞌睡,撐著的腦袋突然落空,他睡眼朦朧地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床上的淩南玉,習慣性地去摸他的額頭,隨後又摸了摸自己的,無意識地呢喃道:“不熱了……”
說完,他又撐著腦袋閉上了眼睛,可下一秒他猛然睜開雙眼,伸手去摸淩南玉的腦袋,隨後又起身抵了抵額頭,興奮地叫道:“不熱了,真的不熱了!哈哈,殿下退燒了,殿下退燒了!”
福祿被他驚醒,待聽清他的話,忙起身來到床前,摸了摸淩南玉的額頭,不禁長出一口氣,道:“果然不熱了。”
王秀春也被驚動,過來給淩南玉把脈,隨後大大地鬆了口氣,道:“殿下的脈象趨於平和,不出意外,明日便能醒來。”
“太好了!”楊清寧是發自內心的高興,高興得紅了眼眶,卻不能讓福祿看出他與淩南玉感情深厚,道:“公公,奴才的小命保住了!”
福祿勾起嘴角,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有咱家在,隻要你不犯太大的錯,定能保住你的性命。”
福祿跟隨張明華多年,深知她內心的痛,而淩南玉的出現在慢慢撫平她內心的傷,讓她重新做回母親,卻也為將來埋下隱患。他清楚就算阻止,張明華也不會聽,索性便順著她的意,隻要他足夠清醒,慢慢為將來謀劃,他相信淩南玉翻不了天,而楊清寧便是他謀劃的一個重要環節。
楊清寧本就是淩南玉的貼身內侍,還陪他冷宮中呆了近兩年,兩人相依為命,以至於淩南玉十分依賴楊清寧,對楊清寧的感情不同其他人,隻要收買了楊清寧,那淩南玉便在他們的掌控之中。這也是他一再對楊清寧施恩的主要原因。
不過這個前提是楊清寧對淩南玉並無太深厚的感情,而楊清寧方才的表現正是他想要的。不得不說楊清寧真的十分敏銳。
“公公的大恩,奴才定銘記於心!”表忠心是十分有必要的。
而就在此時,京都的街道上,幾道身影以極快的速度在黑夜中穿梭,避開巡城的守衛,徑直來到一處宅院前,頓住了腳步。
為首的黑衣人一揮手,便有一名黑衣人縱身跳上牆頭,隨即跳進了院子裡,緊接著其他黑衣人也接二連三地跳進去,隨即分散開來,好似他們此行的目標不同。
為首的黑衣人小心地朝著正房靠近,隱在暗處打暈了幾名家丁後,終於來到了正房門口。他伏在床前,仔細聽著裡麵的聲音,裡麵有兩道呼吸聲,一道呼吸稍重,一道呼吸稍淺,稍重的是普通人,稍淺的習武之人,正是他此次的目標。
黑衣人用口水慢慢浸透窗紙,隨後屏住呼吸,將點燃的迷香伸了進去。白色的煙無聲地在房間中散開,隨著裡麵的人一呼一吸,被吸進他們的鼻腔,從而進入體內,發揮藥效。
等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黑衣人將迷香收了回來,隨後將麵巾打濕,重新係在腦後,拉開窗戶潛進了房間。他輕輕抽出短刀,小心翼翼地靠近,這樣就算床上的人並未昏迷,他也能第一時間置人於死地。
他來到床前,看向床上並排躺著的兩人,男在外女在內,呼吸都十分平穩,沒有絲毫異樣。隻是他並不放心,揚起刀狠狠地刺向男人的胸口。眼看著刀尖就要刺破男人的皮膚,他卻停了下來,隨後收起刀,來到屏風前,拿起掛在上麵的腰帶,重新來到床前,一下便套住了男人的脖子。而就在他要用力勒死男人時,一把刀突然出現,輕易割斷了腰帶,而他因力的作用,身子往後踉蹌了兩步。
他警惕地看向床上的男人,此時男人已經坐了起來,手中握著一把匕首,在月光的照射下閃著寒光。他見事不妙,毫不猶豫地衝到窗前,打開窗子就跳了出去。
而就在這時,一陣破空聲迎麵而來,長箭鎖定的方向,正是他的落點。他強行提氣,在半空扭了一下身子,這才堪堪躲過了要害,卻也被長箭射中了手臂。
‘嘶’,長箭穿透他的手臂,一陣劇痛傳來,鮮血很快便打濕衣襟,他強忍著劇痛,將箭尾折斷,以便之後的對戰。
“有埋伏!”大腦快速運轉,他似是想明白了什麼,露在外麵的眼睛閃過寒光,“該死的狗奴才,竟敢算計我!”
破空聲再次響起,他來不及多想,也不顧不上肩頭的傷勢,奔著一個方向衝了出去,今日若不能衝出去,不止他會死,他們全家都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