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S01E17–七月–女子會(下)』(1 / 2)

“你聽說過嗎?能實現一切願望的、四魂之玉的故事!”

今天的幼稚園自由活動時間,“女子會”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分享。

以往來說,這同樣是兩個人相互依偎,消磨閒暇時光、你一句我一句閒聊*的時間,但似乎是仍然在糾結放進時間膠囊裡的東西的選項,今天的犬井戶締格外心不在焉。

他側躺著蜷成一團,頭枕在諸伏景光的腿上,目光像是在望著窗外飄過的白雲,仔細看的話卻會發現眼神根本毫無焦距,耳朵倒是豎得很直,甚至偶爾還會抖一抖。

“傳說中,那是由非常、非常厲害的巫女,死去後化成的玉……”

“什麼樣的玉?”外守有裡舉手發問,“像佛祖的玉佩那樣嗎?”

“多厲害的巫女?”西園寺也跟著舉手,“能讓大妖怪聞風喪膽嗎?”

“唔,不對啦。大概更像舍利子或者男生們玩的彈珠那樣……我之前去爺爺家附近的那個神社的時候,那個神社的老爺爺就是這麼告訴我的。”

花間凜挨個回答起來。

“至於多厲害的巫女……好像可以和很多很多大妖怪戰鬥!”

“……那不就是神社的營銷嗎?下一步就是賣帶著玻璃球的禦守了……我說,凜。”外守有裡卷了卷馬尾的末端,神情裡帶著些不知道該不該開口的糾結,“你手裡的那個該不會就是這麼來的吧……”

“這個嗎?”西園寺凪探頭湊過去看了看,“嗯……起碼看上去很漂亮。”

被兩個人圍攏在中間的女孩眨眨眼睛,似懂非懂地“嗯”了一聲,試探性地小聲補充了幾句:“嗯,對,據說和這個一樣。不過這個是去年參拜的時候求的了,說是能帶來特彆的緣……”

“特彆的緣?”年齡小並不代表懂的不多,外守有裡眼睛一轉,立馬便想明白了背後的意思,笑容裡帶上了一種可愛的狡黠,“小凜,是祈求那種緣禦守嗎?”

她慢慢地比了個口型:こ、い,「こい」,戀。

花間凜:……!

她呆在原地,後知後覺地明白了外守有裡的意思後,臉頰越來越紅,手裡捧著的禦守也越來越燙手。

“才、才沒那回事……”女孩保持著跪坐的姿勢,兩隻手攥緊製服柔軟的麵料,儘力埋下臉去,好讓自己發燙的臉頰有點降溫的餘地,“這個是平安的,平安的禦守!”

“嗯?你們在說什麼?”西園寺凪越聽越茫然,她眨著眼睛,來回打量友人尋求解釋。

和古靈精怪的朋友不同,西園寺一向內向,神情裡總是表現出一種柔軟的稚氣:“我媽媽說,神社裡的那種都是安慰人的、騙人的話……小凜,你該不會被人家當成小孩子騙走了零用吧?”

“哼哼哼……”外守有裡彎著眼角又笑起來,“要是真的小孩子就好了。我看小凜想的那些東西完全不是小孩子該想的嘛?”

在外守有裡帶壞西園寺之前,花間凜紅著臉撲上去,氣呼呼地捂住了她的嘴:“不可以再說了,有裡!我真的要生氣了——”

*

“KIKI。”諸伏景光合上書,微微屈腿彎腰,有些不滿地貼近了滿臉寫著偷聽的犬井戶締,“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他拉長著音調,語氣裡透露出一股危險的不滿,而早就喪失了對危險的預知能力的某人仍然毫無反應。

真是的,到底在偷聽什麼那麼入迷啊……

諸伏景光毫無帶壞彆人的自知之明,他故作無奈地歎了口氣,乾脆伸手在他眼睛前麵晃了晃,又對著犬井戶締的耳朵吹了一口氣:“KIKI——回神了哦!”

湊近了之後,那股熟悉的氣味終於喚醒了一點犬井戶締的注意,引得他下意識聳著鼻子細細分辨起來。是熟悉的朋友的氣味,帶著陽光烘焙過的香氣,還有洗滌劑上淺淡的花香、幼崽身上特有的奶香。

“KIKI——”麵對著順勢抱住他,把臉埋在他肩頸處細細嗅聞的家夥,諸伏景光已經從最開始的手足無措,逐漸變成現在的麵不改色了。

他嫻熟地以食指和拇指捏住友人的後頸,用指腹安撫似的來回打轉,直到那一小塊細膩的皮膚有了發燙發熱的跡象,大貓已經從喉嚨裡冒出了呼嚕聲,才最後摩挲了幾下收回手。

捏了捏犬井戶締的臉頰後,諸伏景光推開某隻把臉埋到他肩頸上的大貓:“你今天很奇怪哦。”

他狐疑地眯起貓眼,視線轉向玻璃拉門,從那上麵不僅能看見教室外的櫻花樹、沙土操場上的遊玩隊伍和忙碌的狩野老師,還能看見倒映出的教室裡的自己和角落的女子會:“你一直在盯著那裡看,到底是在看什麼?”

話音剛落,他的臉頰就被討好似地舔了兩下,緊接著犯人就把頭埋進了他的懷裡,對他的提問充耳不聞,一副想要逃避的模樣。

“又想蒙混過關……”諸伏景光無奈地摸了摸臉頰濡濕的地方,“是不可以告訴我的事情嗎?”

犬井戶締悶聲悶氣:“不是啦……”

隻是不知道怎麼說、又該從哪裡開始說好而已。

長發的孩子喪喪地垂下眼角,又胡亂蹭了好幾下,把自己原本整齊順滑的的長發蹭的無比淩亂。

“你覺得那個是存在的嗎?”他小聲地開口問道,雖然還是很糾結,但視線終於不再遮遮掩掩,終於直白地落在了角落的女子會上,“能實現一切願望的……”

“四魂之玉?”諸伏景光明顯也是聽到了一點的,他抿著唇思考了起來,手上動作不停,以手作梳重新梳開了犬井戶締的頭發,“那種東西……”

能實現一切願望的萬能許願機……聽起來就奇妙地心動了!

“當然是不存在的吧。”諸伏景光的眼神四處亂瞟,“KIKI竟然會相信那個?”

犬井戶締小小地哼了一聲,把臉埋下去,聲音沉悶:“不應該相信嗎?”

“唔……”諸伏景光有點糾結地咬住了下唇。

——雖然看上去已經非常成熟了,能夠很好地照顧好自己,但其實諸伏景光也還是會相信這種事情的年齡呢。

——隻不過,上次因為看了童話故事,而特意蹲在外麵花一下午時間挑四葉草,以至於回家晚了之後,他被年長六歲的兄長好好地“教訓”了一頓。

至於具體是怎麼教育的……

諸伏景光轉了轉眼睛,決定現學現賣,讓小夥伴也快點成熟起來,不要再相信這些誘哄小孩子的故事。

許久沒得到回話的犬井戶締抬頭看了過來,臉上一派茫然。諸伏景光則順勢捂住了他的眼睛:“好,那按照KIKI說的,萬能許願機……我是說四魂之玉,以它真實存在為前提來進行假設好了。”

斑斕難辨的色彩消失後,犬井戶締的注意力便全部集中在了其餘的感官上。眼睛上是溫熱柔軟的手心,嗅到的是平靜愉快的心情,友人的聲音溫柔又稚氣。

“……然後呢?萬能、到底能做到什麼?”

諸伏景光滿臉狡黠的笑,聲音卻還是端得一本正經:“我給KIKI舉個例子好了,然後你來告訴我你的答案。”

他要舉的例子是……關於萬能的上帝的、那個知名的悖論。

被蒙著眼睛的犬井戶締僅僅是思考了一瞬,便毫無抵抗力地乖乖上鉤:“嗯嗯,你說吧。”

“問題一,創造萬物的上帝是萬能的嗎?”

“……是吧?”因為對上帝沒什麼了解,犬井戶締的回答顯得猶猶豫豫的,諸伏景光有點不滿意地又問了一次,“到底是不是?”

“……唔,是。”

“嗯嗯、那麼問題二——萬能的上帝,什麼都可以創造出來嗎?”

“……可以?”犬井戶締這次仍然有點猶豫,但在諸伏景光二次詢問之前,他趕緊語氣肯定地說,“可以!”

“那麼接下來,是最後一個問題!”仗著犬井戶締看不見,諸伏景光偷偷露出了一個計劃得逞的笑容,好像看見了自己當初一步步跟著上套的模樣,“萬能的、什麼都能做到的上帝……可以創造出他自己也舉不起來的東西嗎?”

犬井戶締:……(懵)

有點搞不懂了。

萬能就是什麼都能做到吧?什麼都能創造出來,什麼都能做到……但是,如果創造出來自己也舉不起來的東西,他到底是萬能還是不萬能?

犬井戶締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成功大腦過載,把自己搞得眼冒金星。

他過了一會,又思考了一遍,確認自己暫時真的沒法理解諸伏景光的意思後,乾脆選擇跳過了這個悖論:“那,如果是真的存在的話……景光會許什麼願望?”

諸伏景光:……

犬井戶締抓住他的手舉起,歪過頭睜大眼睛看他,現學現賣:“是不可以跟我說的事嗎?”

“那倒不是……”諸伏景光抽了抽手,發現完全抵不過犬井戶締的力道,便隻好隨他去了,“隻是我完全沒有想過而已。”

“那現在想一想。”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件事上,犬井戶締意外的非常執著,他催促起來,“什麼都可以實現的話,景光要許什麼願?”

黑色短發的孩子勾了勾指尖,就著這個稍顯彆扭的姿勢思考起來。

想要的東西當然有,想要做的事也有。

冬天想睡到自然醒再去上學,想要每天都下雪;春天想要最好的賞花位置,新年參拜的時候想抽到大吉簽;夏天想要出門玩的時候天上始終有雲朵籠罩,走到哪都有風吹過,想要KIKI準備離開的時候天上立馬下雨;想要……

一旦開始設想,願望就無窮無儘地從心底裡冒了出來,許願的機會卻隻有一次。

……可是KIKI想要的,好像不是這種輕飄飄的回答。

在說出這個問題時,犬井戶締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專注,那雙金色的眼眸就像狩野老師一樣,帶著看穿人心般的敏銳。

直覺般的,諸伏景光知道,這不是他想要的回答。他想要聽到的,是那種沉重的、自己絕對做不到的,必須要借助於外力的願望。

……我有那種願望嗎?

我現在的每一天,都幸福到像是在做夢了。

諸伏景光突兀想起了一件很久以前的事。

已經記不清具體是發生了什麼事了,隻記得自己對著犬井戶締說:想要成為妖怪。

而犬井戶締的回應是:為什麼。

剝開表麵的那層偽裝,諸伏景光真實的願望已經浮出水麵了,於是他再次試著抽出了手——這次倒是很順暢,犬井戶締隻是單純注視著他,諸伏景光沒用什麼力氣就掙脫開來。

諸伏景光一邊捏住犬井戶締的鼻子,一邊仍舊捂著他的眼睛,看上去頗有些不熟練的手忙腳亂,但架勢倒是很堅決:“如果無論什麼願望都能實現的話……KIKI可以變成人類,和我一直做朋友嗎?”

五感一下子被奪去兩感後,犬井戶締明顯有些不安,卻也沒有掙紮,而是張開嘴呼吸著,安靜地呆在原位,等待著諸伏景光的聲音再次響起。

“不管乾什麼都好……我想要一直和KIKI在一起,一直做KIKI最好的朋友。”諸伏景光在忍著自己的難為情,斷斷續續地小聲說道,“你一定要問我的願望的話,那個就是了。”

“……就隻是這麼簡單而已。”

似乎是因為自己說的話的緣故,諸伏景光的耳尖肉眼可見的紅了一片,連胸腔內穩定躍動的心臟也微微加速搏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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