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02E24–七月–月落屋梁』(1 / 2)

穿過來來往往的人潮,幾人跟隨著走在最前麵的諸伏光,路線一路偏離了祭典上最繁華的主會場,朝著神轎繞行月守湖的路線去了。

一般來說,觀看花火、眾多屋台所組成的主會場和神轎行駛的路線,是不在一個地方的,甚至可能不在一天。

但礙於下諏訪町的特殊格局,場地和時間都難免有些緊湊。

花火是工作人員乘船到湖麵上放的,為的是避免引起山火;屋台是搭在路邊的,神社乃至神社附近都沒有那麼大的位置;而為了避開主會場的人流,神轎的路線中有一小段不免有些崎嶇。

一家人剛剛走到拐角處,前方便人潮湧動,傳來一聲聲雜亂的呼喊。燈影朦朧,又被人群推擠著,視野有限,兩個小孩子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難免有些慌張。

犬井戶締一邊按著自己頭上的狐麵,一邊緊緊地拉著諸伏景光的手,防止他跌倒或者被人群衝散。

緊接著,將近三米高的巨型神轎從街角緩緩駛出,在燈火特有的朦朧光線的映照下,顯得神秘又古樸,伴隨著呼喊聲、轎夫們富有節奏感地停頓、邁步,正一步步向街的這邊走來。

是神輿巡遊*。

神輿巡遊是一種在日本各地盛行的民間傳統文化活動,通常在夏季舉行。在這個活動中,參加者將裝飾著鮮花和吉祥物的神轎抬上肩膀,沿著指定路線前行,在遊行隊伍中穿梭。神轎通常是用木頭製成的,寓意著神靈的居所,被認為具有強大的神力。

而追月祭上的神輿巡遊,神轎更為龐大,載著的東西也更為奇特——

翩然起舞的巫女從上方投來一瞥。

*

“誒誒誒、彆踩我——”人群中不知道是誰率先發出了吃痛的聲音。

這一下可不得了。

被這一聲從震撼裡喚醒了的家長們連忙回頭,離孩子近的趕忙拉住,已經被衝散開一點距離的慌得要命,立刻大聲呼喊起來。

諸伏夫婦伸開雙臂,在人群中隔離出一點小小的空間來,又仍然覺得不放心,乾脆一人抱起了一個,順著人潮散開來的趨勢走到街邊。

犬井戶締:“啊……”

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媽媽卡著腋下抱了起來,熟稔地調整了一下姿勢,抱著她的脖子,側著坐在了她的手臂上。

諸伏景光:“等等、爸爸,嗚哇……”

他同樣沒反應過來,被諸伏老師輕鬆地提起來坐在了肩膀上,嚇了一跳。

諸伏老師不知道是一點都沒察覺到景光的難為情,還是壞心眼地略了過去,他握著幼子纖細的腳踝,笑著看向了諸伏高明:“高明要不要跟景光輪換著來?”

諸伏高明不動聲色地向旁邊挪了一步,瞅瞅媽媽,又看看爸爸,斬釘截鐵地回絕道:“不,不用了……”

他停頓了幾秒,組織了一下語言,好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看熱鬨似的幸災樂禍:“我已經長大了,景光還小,會場人這麼多,他一個人走可能會不安全。”

在嘈雜的雜聲中,有人儘可能大聲地喊著,警告人群及時避讓:“神轎走到這邊了,都躲遠點!”

和靜止著擺放在神社時的沉靜不同,在燈火的照耀下,神轎上的裝飾反射著耀眼的光,帶來了難以言語的壓迫感。但無論是怎樣華美的裝飾,古樸有韻味的花紋,現在都不及正在上麵起舞的巫女來得耀眼。

少女身上穿著的衣服層層疊疊,最外層披著的是一件華美的千早,用白檀紙束起的黑發上現在掛滿了裝飾,隨著身姿的起伏發出叮當碰撞的清脆聲。她搖動著金銀色的扇子,不斷開合揮動,在各色燈火的包圍下揮舞出道道銀光。

巫女穿著木屐在行進的神轎上翩翩起舞,卻仍然穩得如履平地,隻在轉身間無意撇來的一眸裡能看出幾分如水般的波動。

她每一次揮扇、收扇的聲音,明明是在嘈雜的祭典現場,也聽得一清二楚;她每一次轉身,其流轉著月色的眼眸,在燈火的交相輝映下也儘收眼底。

這是一個人的獨舞。

但她一個人便帶動了整個追月祭會場的氛圍。

倘若追月祭是下諏訪町的心臟,那麼她便是追月祭的心臟。比端坐著接受供奉與朝拜的追月神更加威嚴,比滿天的月華更耀眼。

在這一刻,她便是月下起舞的兔子,是八百萬神佛之一,是庇護著此地的追月神——

在她的身邊,是兩個以兔子麵具遮擋了容貌的年幼巫女。和盛裝打扮的月山不同的是,她們披的千早上的紋樣不一,在黯淡的火光下反射出陣陣銀光。

四麵八方投來的光線使得巫女的影子彙聚在她腳下,投射出的都是淺淡到無法辨識的輪廓。

載著起舞的巫女,神轎繼續著自己的節奏緩慢向前,但它和巫女仿佛身處兩個世界,互相影響滲透卻絕不相同。

一路追隨著載著巫女的神轎,幾人被人潮裹挾著來到了月守湖邊。

*

月山停下神樂舞,將兩把扇子收起隨手塞進袖口,微微喘了幾口氣平息自己急促的呼吸後,才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到了神轎邊。

“大家,辛苦了——”她從近兩米的高台上探出頭,朗聲說道,“今天的祭神環節就到這裡——接下來的時間,請大家儘情地享樂吧!”

底下的人群傳來一陣陣的歡呼聲。

兩位一直跪坐在旁邊擊鼓奏樂的年幼巫女也站了起來,比起月山的落落大方,她們先是對著人群淺鞠了一躬,才跪坐著拉開地板上的暗門,無聲無息地踩著樓梯離開了神轎。

等腳踩在踏實的地麵上後,她們臉上那種強壓著雀躍的平靜假麵才被揭下,彼此小聲地擠兌幾句後,她們就提著裙角,歡快地撲進了家人的懷抱裡,嘰嘰喳喳地問著自己的表現。

“欸……這就完了嗎?”諸伏景光打著哈欠,軟綿綿地問。

“是喲,祭神已經告一段落了。”諸伏老師笑著伸手把他抱下來,“怎麼樣?看得過癮嗎?”

“嗯嗯!超棒的——”諸伏景光伸手比劃了一下,“我以後也要長得像爸爸這麼高!”

諸伏老師:……我是在問你神樂舞誒。

他無奈地笑了一下,摁著小孩子柔軟的短發揉了揉。

人潮逐漸散開,女性順勢把犬井戶締也放了下來,等他站穩後,笑著捏了捏小孩子綿軟的臉頰:“KIKI呢,看的怎麼樣?話說,KIKI是真的好輕啊,一點都不像五歲……”

諸伏老師聞聲看過來,卡著犬井戶締的腋下把他抱起來舉高,煞有其事地應道:“是啊,誰讓我們家KIKI那麼挑食呢,有人還需要繼續努力才行啊。”

犬井戶締眨了眨眼睛,困得不行的大腦完全沒察覺出什麼問題,正在按照任務列表挨個處理:“月山跳的好厲害……”

“……我不是五歲,而且我不挑食。”他認真地一項一項反駁了過來。

“呀,KIKI竟然認出來是月山了嗎?”諸伏老師作出一副驚訝的樣子,“高明就完全沒有發現呢。”

諸伏景光的耳朵一下子就豎起來了:“什麼?哥哥沒有發現嗎?我都發現了哦!”

無故被cue的諸伏高明:……

兩個無良的成年人搭著長子的肩膀,笑作一團。

不知道什麼時候,幾人已經不知不覺地走到湖邊了。

今晚的月亮奇異的圓。

今年七月份的滿月,在14日那天已經圓過了,然而現在高懸於湖邊的月亮,仍然是不可思議的圓而明亮。

之前從神轎上下來的兩個女孩子,彼此追逐著從幾人麵前跑過。

諸伏景光的目光集中在她們頭上的兔子麵具上,下意識地扶了扶自己臉上的狐麵,而犬井戶締在本能地分析了空氣裡傳來的氣味後,臉色突然變得有些微妙。

那兩個女孩子身上……有他的一點點氣味不說,她們本身的氣味也讓他有點奇妙的熟悉感。

似乎在哪裡“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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