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君子之道而言,一諾千金、絕不食言而肥似乎是最基礎的要求。
諸伏高明自然也以這樣的要求來自我規誡。
犬井戶締的成績既然達到了要求,那答應好的事就不能糊弄過去。他估算好大概要用的金額,寫好要添置的物品清單後,去銀行裡取好錢,趕著夏休的第一周便領著三隻小貓準備搭乘電車去過兩站的購物中心。
“防曬是肯定要的,家裡的常用藥也差不多過期了,正好這次買新的帶著走……”諸伏景光拿著那張出自諸伏高明的購物清單,和降穀零兩個人走在最前麵一起湊著看,美其名曰幫著哥哥檢查有沒有缺漏。
諸伏高明把他們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在這方麵痛失威信的諸伏高明有些無奈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犬井戶締,他正縮著肩膀,低垂著頭,看起來像是在躲避太陽的直射,卻時不時泄露出幾聲氣音,明顯是在忍笑。
察覺到他的視線,曾經把露營時諸伏高明的黑曆史傾瀉一空的某人抬起頭來。
因為已經頂著太陽走了一小段路了,格外怕熱的犬井戶締臉上出了些薄汗,偷懶沒紮起來的雪白發絲黏在臉頰上,除了末尾近四分之一的黑灰色,其他的部分在耀眼的日光下顯得幾近透明。
“怎麼了?”
他輕輕皺眉,把眉尖壓得很低,眼角跟著下垂,淡色而有些乾裂的唇微微抿起,看起來是一副全然無辜的委屈做派。再配合上那張精致到十次出門被星探搭訕九次的臉,即使是目睹了他作案過程的證人恐怕願意為保護他而拒絕出庭作證。
諸伏高明:……
果然是學壞了吧。
嘴唇那麼乾,看來回家之後該想辦法騙他喝點水了……
兩種毫不相乾的念頭在諸伏高明的腦海裡打了個轉。
向來沉穩內斂的長兄沒有戳穿他那點可愛的小算盤,隻是沉默著幫忙伸手理了理那點不老實的發絲,自然地勾到耳後的同時順手捏了捏耳尖。
“發圈要嗎?”他詢問著把手腕遞了過去。
實際上,因為犬井戶締不喜歡紮頭發,偏偏夏天又怕熱、偶爾還會嫌頭發紮脖子的性格,不僅是他,連兩個小學生也養成了手腕上套個黑色皮筋的習慣。
犬井戶締自然是高高興興地點了頭。
他從靠譜的長兄手上擼下皮筋,等銀漸層長發被綁好後,諸伏高明還默不作地遞來了手帕。
似乎是意識到後麵安靜的太久了,以為把他倆排除出了對話,降穀零回頭看了兩眼後,細心地拋來了話題:“KIKI,很熱嗎?”
“當然熱啊。”被點名的犬井戶締抓了抓紮不起來的額發,神情苦惱,“今天的溫度好像比昨天又高了點。”
“不,那是你的心理作用。今天的最高氣溫比昨天還要低一點的。”諸伏景光歎口氣,相當靠譜地從挎包裡摸出了未雨綢繆的傘,如果不是差距過大的外表,恐怕不管誰來看都會覺得他才是年齡更大更成熟的那個,“KIKI,你直接打傘吧,臉都曬紅了。”
“可是打傘好麻煩……”犬井戶締磨磨蹭蹭地哼了兩聲,不太想接,暗示、或者說明示的目光瞥向走在旁邊的諸伏高明。
諸伏高明:……
*
那把傘最後還是落入了諸伏高明的手裡,作為代價,犬井戶締在承諾回家後會灌一瓶水——一瓶純淨的沒味道的白開水後,他成功和傘一起,成了諸伏高明胳膊上的一個大型掛件。
在不涉及到原則問題的事上,撒嬌和萌混過關一向是他對付諸伏高明的手段,而諸伏高明對待他的時候,一向是比對諸伏景光和降穀零多了一份寬容的,因此大多數時候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雖然玉不琢不成器,但……
“高明,讓我去找好不好?”他還沒有放棄自己那個膽大包天的計劃,正堅持不懈地試圖說服諸伏高明,“你不好奇嗎?沉船誒——”
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抑或是什麼對於貴金屬的貪婪,他似乎連毛被打濕、下水這種惡事都可以忍受了。
降穀零非常捧場地露出了好奇的表情:“是什麼沉船?”
諸伏景光則毫不客氣地戳破了他的表演:“你明明也聽了好多次了,Zero。”
“……那並不是適合旅遊的行程。”諸伏高明沉默片刻,客觀地評價了一句。
犬井戶締警惕:“你不會要勸我換地方吧?不行,不可以,你已經答應我了的!”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諸伏高明搖搖頭,“我不會反悔,但是KIKI,我希望你能把自己的安危放在首位。”
和兩個肩挨著肩湊著走在前麵的兩個小學生不同,高中組的步伐速度由舉著傘的諸伏高明說了算,而諸伏高明的行走速度一向是不急不緩的,即使帶著兩個小學生出門也是如此,隻保證他們在自己的視野範圍內即可。
因此,此時施施然落後了好幾步的DK們乍一看上去比小學組還幼稚,共打一把傘,手牽著手,彼此的社交距離完全為零。
“不會有危險的啦!”犬井戶締說這話的語氣篤定,整個人都有些洋洋得意,還帶了幾分可愛的驕縱。
諸伏高明側頭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那我和你一起去?”
他聲音溫和,話裡的意思卻足夠讓犬井戶締啞口無言。
“……可是,”大貓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睛,視線心虛地撇開,“那個對高明來說,好像太危險了……”
“我也是這麼想你的。”諸伏高明捏了捏他的指尖,聲音裡帶上了些出於年長者的告誡,“KIKI,不要去做危險的事。”
他重複了一遍後抬眼看過來,灰藍色的眼眸裡盛滿了隱晦的擔憂。
犬井戶締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諸伏高明知道他雖然是孩子氣的性格,但說過的話、定下的約定也會好好遵守,因此連步伐都輕快了幾分,隻剩犬井戶締焉焉地走在諸伏高明旁邊,心裡不斷思量著自己剛剛有沒有中什麼魔法。
比如說看一眼就會被蠱惑什麼的……?
諸伏高明裝作不知道他的眼神究竟是什麼意思,麵色自然地領著兩個偷笑的小孩子,外加一個沒長大的高中生在購物中心裡穿梭,對照著清單劃掉一行行秀麗又不失銳意的字跡。
“這次應該不會有什麼遺漏了。”他折好那張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紙,目光輕輕瞥向兩個小孩子,帶上了幾分溫和的笑意,“景光,零君,今天要在外麵吃午餐嗎?”
兩個人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又對視了一下,不約而同地把視線投向一直不出聲的犬井戶締,心裡劃過同一個想法。
比起問他們……
……哥哥是在安慰KIKI吧。
諸伏高明默不作聲,對他們麵上浮現出的了然表情視而不見,隻是安靜地眨了眨眼。
“好——”
“唔……那個怎麼樣?”
降穀零積極地給出了回應,諸伏景光則環視一圈後,估摸著犬井戶締的愛好指向某家餐廳。犬井戶締順著看過去後,眼睛驟然閃亮起來,在諸伏高明點頭後二話不說就拽著他往目的地出發。
兩隻小貓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浮現出了同一個想法。
太好哄了啊,KIKI……
“……KIKI。”諸伏高明踉蹌著走出好幾步,不得不緊急開口拯救一下自己的形象,“餐廳不會跑的。”
犬井戶締回過頭來望著他,金色眼睛裡的光比正午的太陽還要閃亮,興奮的心情根本難以遏製:“可是高明,Hiro指的那家今天送伊布玩偶誒……!”
兩個緊緊跟上步子的小孩子對視了一眼,自以為達成了共識。
諸伏景光委婉:“KIKI,可是那是兒童餐。”
降穀零緊跟著開口:“那我的給你吧!”
諸伏景光投來了困惑的凝視:?
降穀零:……?
小金毛和藍眼睛貓貓重新對了對電波,恍然大悟般對著他用力點了點頭,旋即在諸伏景光不好的預感中舉起手:“KIKI,Hiro說他的也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