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KI、KIKI……醒一醒,我們到了。”
閉著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睡過去了的犬井戶締突然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他昏昏沉沉中皺了皺臉,耳朵似乎動了動,但比起打起精神去分辨話裡的意思,他現在更想睡覺。
諸伏高明緊了緊扶著犬井戶締的那隻手,還沒來得及動作,就看見嫌他吵的大貓閉著眼就往他懷裡鑽,一個勁地想捂住耳朵,最好順帶能連眼睛一起捂住,以免打擾他睡覺。
諸伏高明沉默著揚了揚眉。
“明明剛剛還在暈船,現在就叫不醒了……”諸伏景光背著自己的小包,和降穀零一起站在無人的過道處,頗有些驚奇地戳了戳犬井戶締露在外麵的臉頰,“KIKI的適應能力真強啊。”
“我覺得你也不遑多讓……”降穀零嗅了嗅手裡的薄荷糖,勉強靠著清新的氣味保持著狀態。即使是天生的深膚色也擋不住他滿臉的菜色,這隻第一次進行海洋遠行的貓貓也是第一次發現自己好像有點暈船,“Hiro,你明明一開始也很難受的啊。”
“啊——”諸伏景光笑起來,貓眼彎彎,“說不定我在坐船的過程中進化了?”
“可是就算進化多了個屬性,原來的弱水也不會變的啊。”這兩天對任○堂瘋狂進行了補課的降穀零不客氣地吐槽道。
“說不定下個版本就會變呢……哥哥,KIKI要怎麼辦?你抱著他走嗎?”諸伏景光隨口推測了一下,隨即抬頭看向被犬井戶締困住動彈不得的諸伏高明。
“……不行。”諸伏高明揉了揉太陽穴,“不說彆的,我抱著他走,你們兩個可推不了行李箱……景光,彆太慣著他了。”
“沒辦法,誰讓KIKI睡著後看起來真的好可愛。”諸伏景光彎著眼睛又戳了戳犬井戶締的臉頰,滿臉可惜,而旁邊圍觀的降穀零動了動指尖,頗有些蠢蠢欲動的同時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隻要身邊有熟悉的人,熟悉的氣味,犬井戶締便相當安心,睡眠質量是讓現在還會做噩夢的諸伏景光都羨慕的程度。
雖然睡著後的KIKI看不見那雙漂亮的眼睛,但是整個人都顯得莫名安寧。降穀零抓住摸到他房間裡陪他睡覺的大型貓貓時,幾乎每次都沒能直視犬井戶締的睡顏超過一分鐘就睡著了。
閉著眼睛呼嚕呼嚕的大貓簡直是最好的天然安眠藥。
唯一培養出抗性的諸伏高明和兩個小學生對視一眼,搖了搖頭,向降穀零伸出了手。
“玉不琢,不成器。”他這麼說著,相當合理地解釋了自己的行為,“事事都慣著他,對他隻有壞處,沒有益處。”
兩個小孩子飛快地露出了有點羞愧的表情,不僅乖乖遞上了用作氣味劑的薄荷糖,連不知道什麼時候掏出來的驅蚊水都積極地遞了過來,甚至還過於貼心地擰開了。
諸伏高明:……
他沉默著把那瓶噴霧還給了諸伏景光,眼神複雜。
雖然在這個狀態下,KIKI的嗅覺隻會是五官特彆敏銳、大體來說還在人類極限範圍內的程度,但是用這個……你是想讓KIKI徹底暈過去吧,景光?
諸伏景光眨了眨眼睛,滿臉無辜地回望他,全然看不出什麼壞心思。
*
等諸伏高明用“嗅鹽”刺激醒睡昏過去的某人,走下渡輪時,早前還擁擠的港口已經空無一人了。
和歌山縣和歌山市日都島,位於紀淡海峽,小島特產艾草麻薯和鹽漬魷魚,是以旅遊業和漁業為主的小型離島。
島上的常駐人口大約在700人左右,每到夏季會開放海水浴場,以此同時也是旅遊的高峰期——這個麵積5.3平方公裡的小島上有著五家民宿,每天都有大量遊客入住。
早早做好了功課的觀光客們已經前往了預定好的民宿,而不那麼有準備的則在渡輪工作人員的推薦下前往了港口的觀光問詢服務站,想必會在那裡找到心儀的規劃,度過一個愉快的假期。
接受了同學的邀請和推薦,從東京遠道而來的幾人,自然是早早做好了功課的那波。
下了船,幾人迎麵看到的就是正對著港口的長長的坡道,除去幾間靠近港口的倉庫外,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民宅順著斜坡層層疊疊,底下的牆麵被海風吹得斑駁,露出了底下的磚塊,上麵的則被陽光照得發亮。
稍遠處的山林在烈日的照射下綠得驚人,而天空也如同最頂級的藍寶石,清澈明亮,一絲雲彩也看不見,隻偶爾有海貓飛過。
他們正身處高飽和度的夏天。
諸伏高明一手撐著傘,另一隻手搭在行李箱的提杆上,在陽光下的海島上穩步前行。
少年的身姿挺拔,手指骨節分明、骨肉勻稱,細膩光滑的皮膚在烈日下顯得分外白皙。他睜著那雙被籠罩在陰影下的灰藍色鳳眼,帶著一絲難掩的好奇,安靜地打量著這個他們將會待上一周左右的小鎮。
坡道上除了有各種廣告牌,還有稀稀拉拉的樹木和連綿不絕的蟬鳴。在這樣的正午,地麵被曬得發燙不說,日光毫不吝嗇地揮灑在上麵,一眼望過去亮得驚人。
諸伏景光背著包緊緊地跟上了兄長的步伐,從港口向斜道上奮力攀爬並不是輕鬆的路,他的小半個身子在陽光下時隱時現,等坡度稍微穩定些後,諸伏高明才有餘力將他的影子也穩定地籠罩在傘下。
自醒來後分外有活力的犬井戶締也不怕熱了,短短的二十分鐘的航行,他睡了大約一半的旅程——也就是十分鐘不到,卻好像打了一劑腎上腺素,整個人活力滿滿。
作為年長者,他手裡同樣提了一個行李箱,滾輪碾在地上,發出讓人倍感沉悶的嘈雜音節。黑灰色的箱子在陽光下分外吸熱,降穀零稍微碰到了幾次,每次都忍不住“嘶”一聲,吃痛遠離,但沒走兩步,他又會習慣性地往犬井戶締的方向靠,然後接著這個被燙的循環。
作為還在被照顧的小孩子,兩個小學生都隻背了能力範圍內的背包,裡麵塞的也都是些春遊能用到的物品,真正的大頭都塞進了兩個高中生手裡的行李箱和背包。
犬井戶締在降穀零被燙了幾次還鍥而不舍地靠過來後終於沒忍住自己的手。他一把撈過了被曬得發焉的小金毛,仗著自己的力氣大,像是抱小朋友一樣單手把他抱在懷裡——而儘管多了這麼一個小小的掛件,他的步伐甚至都沒亂。
“……?!KIKI——”自下船後就一腳深一腳淺,降穀零被他抱起來的瞬間都沒反應過來。
走在前麵的兩人聽到異響,不約而同地回頭看了一眼。
降穀零抱住他的手穩固住身體,原本就被曬得發燙的臉這下更是全紅了個透徹:“等等、快點放我下來啦……”
“不要逞強比較好啦?”犬井戶締蹭開他脖頸旁邊的金發嗅了嗅,“Zero聞起來好像要中暑了的感覺……”
兩隻藍眼睛貓貓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金毛貓貓的深膚色上,旋即在他要炸毛的視線裡挪開臉。
深色吸熱……咳咳。
諸伏高明移開視線,表情就好像他一開始看的就是降穀零的白色T恤一樣自然:“景光,你還好嗎?”
真正穿了一身黑的小孩子虛起眼睛,扯著短袖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聲音確實有些有氣無力,看起來體力已經在透支邊緣了:“應該還在健康範圍內……”
犬井戶締“嗯?”了一聲,和諸伏高明對視一眼,旋即歪著頭亮出了燈泡。
諸伏景光驟然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那樣的話,高明,我們交換一下——”銀漸層高中生快走幾步,完全不顧行李箱的滑輪是飄在空中、僅靠著堅強的提杆撐過來的,“這個給你,Hiro給我!”
諸伏高明:……
諸伏景光:……
“等等、KIKI、我已經長大了……!”諸伏景光瞪圓了一點眼睛。
似乎是預感到了什麼,還被他牢牢抱著的降穀零虛弱地彆了開臉。
靠譜的長兄在幼弟“千萬彆答應”的目光下沉默了一瞬,若有所思地低下頭,看了看僅僅在短暫的交談時間裡就蹲下身,把自己縮在陰影裡休息的諸伏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