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05E35–Day.5–幸災樂禍、樂極生悲』(1 / 2)

“……這裡簡直是地獄喵。”撐著金發少年的手臂,好不容易撐直發軟的腿後,犬井戶締雙眼發直地用一句話概括了自己所有的想法。

他這句話絕不是空穴來風。

和身處晴朗的午後的另外一組不同,他被波稻帶著,兩個同行者慫恿著,一頭紮進了無法望到儘頭的深邃漆黑的空間。

即使沒有關上來時的門,兩個小少年還特意確認再三它不會自己關上,在三轉兩折過後,原本就微弱的光線也已經消散無蹤了,即使是夜視能力最強的動物也無從捕捉到光線的存在。他們一路從深山中向外走,暗道逐漸寬闊的同時,原本僅僅隻是沉悶的空氣越來越奇怪,最後在轉角進入地下水路時達到峰值,不再波動。

無論開闊到是否足以容納兩車並行,高度又如何難以觸及,這裡充斥著難聞的腥氣和怪味,沉悶而潮濕的空氣完全足以抹殺掉所有的優點,腳下緩緩流動的渾濁液體更是讓人難以直視。

犬井戶締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更想暈過去。

“呃……”諸伏景光摸摸鼻尖,想想犬井戶締鼻子上疊著的兩塊手帕,又看看走在前麵趾高氣昂的波稻,有點猶豫地拽了拽白色單薄的T恤。

他這次沒帶什麼薄荷糖、氣味刺激的驅蚊水,身上唯一能貢獻出的阻隔氣味的手帕已經被犬井戶締緊緊地蒙在了臉上,現在可以說得上是口袋空空。但如果犬井戶締真的這麼難受,他其實也還有點能幫上忙的……

“咳咳。”降穀零看穿了他的想法,連忙咳嗽兩聲,壓低聲音,“Hiro,再疊一層KIKI也不會有什麼好轉,但波稻到底是女孩子……”

諸伏景光:……

很有道理。

對KIKI那個鼻子來說,阻隔不了氣味的布無論是兩層還是三層都沒有區彆。

他自然地放下手,作為純天然氣味劑堪稱大方地對著犬井戶締伸展手臂,笑容可愛:“KIKI,要不要我幫忙?”

犬井戶締掂量了一下這個狀態的自己的臂力,貓貓垂淚:“不行啦Hiro,我會把你摔下去的喵……”

“那就沒辦法了。”諸伏景光滿臉遺憾,隻能送給他幾句不痛不癢的鼓勵,“加油哦,KIKI,我們很快就要到了——”

降穀零虛了虛紫灰色的下垂眼,不客氣地揭穿了他:“……十分鐘前你就是這麼說的。”

諸伏景光跟著眨眨藍色的貓眼,看上去毫不心虛:“我隻是複述波稻的話而已。”

在共同達成了某個目標後,諸伏景光很快便自然地換下敬語,對波稻用上了平語,而小少女也欣然接受。

作為犧牲代價的犬井戶締捂著口鼻,從兩層手帕——毫無疑問,是金毛貓貓和藍眼睛貓貓分彆無私貢獻出來的——下發出沉悶而痛苦的□□:“我為什麼要跟著你們一起下來……不對,你們為什麼非要我跟著一起下來……”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在兩個小少年心虛的眼色中,他發出了非常明顯、被諸伏高明聽見後一定會被揪著耳朵教訓的彈舌“嘖”聲。

諸伏高明確實不在,但諸伏景光和降穀零都聽得真真切切,投來了相當不讚同的眼神。

“……我隻是突然想到點彆的事。”心虛氣短的貓小聲說。

所謂的陰陽,並不是如同煮熟的雞蛋般固定的,而是維持著某種平衡,永不停歇地緩緩流動。

在用陰陽調和的力量將自己分成兩個後,陰和陽便算是物理意義上的分道揚鑣,但精神上的聯係從未斬斷——在陽的外皮下,是陰的內核,反之亦然。

身軀是向外展示的平台,是坦然的假麵,提供著驅動力的卻是內核。在運動中,陰陽流動,內核與外殼會逐步融合在一起,而在平靜後,又會緩慢沉澱、恢複成最初的模樣。

說得很玄乎,其實就是芝麻團子會露餡,並且知道另一隻黑皮白心的團子那兒發生了什麼罷了。

……於是,本來還在一起納悶諸伏高明那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的兩隻團子貓,眼看著其中一隻已經登上高樓,長兄都準備好施施然抽掉梯子後,另一隻圍觀得非常開心的猝不及防掉進了陷阱。

南轅北轍,但卻殊途同歸,貓門!

犬井戶締調整了一下手機照射的方向,熒屏所發出的微弱的光現在隻能照亮前麵的一小片區域,他的表情完全藏在了黑暗中。

“不然我們回去吧?”他有點不死心地說著,臉上的表情卻已經麻木,似乎隻是慣例這麼垂死掙紮一番,根本沒抱希望,“這麼暗的光根本看不清什麼呀。”

“你這次竟然不是喵了誒!”波稻耳朵尖,非常清晰地捕捉到了犬井戶締這次標準的以“呀”結尾的尾音,飛快蹭到他旁邊,一本正經地試圖帶壞小貓咪,“犬井,不是呀,是喵——”

犬井戶締把這當成是誇讚收下:“什麼呀(なんや),我從來都沒有喵過!”

“什麼呀(なんや),你明明一直在喵嘛。”

降穀零借著手裡的光看了兩個幼稚鬼一眼——出門在外,為了聯絡方便他們當然帶了自己的手機,也幸好帶了手機,否則他們還要折返去購置光源——接著和諸伏景光對視一眼。

隻是稍微揪著口音聊了兩句,立刻忘記了自己本來的目的……

……哎,還是笨蛋。

諸伏景光這麼想著,也不再就氣味安慰他。對犬井戶締來說,不要提及,讓他早點適應這裡的空氣比安慰一百遍大概還有用。

“波稻,不要再誇他了。”他非常自然地對著幼女說,口吻老成,“你再誇下去的話,他會把每句話後麵都加上呀的。”

在波稻笑嘻嘻地說出“那不是挺可愛的嗎”之前,降穀零滿臉認真地說:“然後等我們回去後,KIKI周邊的人就會認為那是和歌山的口音了。”

“他說不定還會強調那是日都島的哦。”諸伏景光笑著送來輕飄飄的最後一擊。

波稻:……

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單純在每句話後麵以“呀”結尾,並不是關西腔,更不是大阪腔、和歌山口音。就像某段時間的ACG圈裡頻頻出現的大小姐用語和“的說”之類的情況,這充其量隻是個人口癖——

白發幼女黑著臉拽住犬井戶締的衣服,圓潤的臉頰鼓起:“聽好了,犬井,絕對不允許你在外麵說這是日都島的口音!!”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喵。”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又似乎沒懂她的意思,犬井戶締無辜地眨了眨眼,借著黑暗大言不慚地說,“我在日都島學的,為什麼不是日都島口音喵?”

諸伏景光忍著笑順勢勸道:“沒關係吧,波稻,順勢改成貓島也不錯嘛。”

景……

降穀零看了一眼絕對是在拱火的友人,又借著光看了眼他臉上溫良的笑,默默垂下手機:“……也有道理,畢竟人島和貓島,聽起來還是後者更值得去吧。”

日都=ひと=人,又是一個小雙關。

“那倒是把貓留下來……沒有貓的貓島算什麼貓島嘛。”波稻小聲地嘟囔了一句,沒讓兩個人類少年聽清,接著又恢複了正常的音量,“總之,再往前走一會就到了——”

犬井戶締投來直白的懷疑目光:“……我是很想相信你啦,可是波稻,這種話已經出現了起碼十次了。”

降穀零在心裡默數了一下,糾正了貓的算數錯誤:“沒有吧,這才是第八次。”

他說的坦然而正直,可這種不看氣氛的拆台發言,反而讓被他幫腔的波稻有點不好意思:“主、主要是咱之前自己走的時候,都不是這麼走的,所以咱不太清楚這麼走要多遠啦……”

想到她擅長的、直接變成影子的移動方式,犬井戶締的表情逐漸虛無而安詳。

知識點一:變成“影子”的時候,波稻的性質和真正的影子也沒什麼區彆。沒有重量、沒有質量、沒有體積。

知識點二:影子可以被投射在牆壁上,柔軟而沒有形體,可以穿過各種細小的縫隙、抄各種近路。

雖然不知道波稻之前是怎麼“走”的,但粗略估算了一下走過的路程後,諸伏景光看了眼自己的屏幕,深感電量和前途一樣岌岌可危:“波稻,你到底要帶我們去哪裡?我總覺得我們好像已經走了很遠。”

“……港口那邊。”波稻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話有點過分,音量越來越小,最後幾乎被水聲遮蓋住。

諸伏景光:……啊?

他們從日都島東北方向的日都神社出發,一路來到西南方向的鷹巢山,然後在鷹巢山進入暗道,重新朝著東南方向的港口前進……?

這一路都不能說是曲折,隻能說是舍近求遠、南轅北轍了。

他朝犬井戶締的方向看了一眼,仿佛看見了貓貓比黑暗更黑一層的小黑臉。但犬井戶締深吸一口氣後,出乎意料地安靜了下來,沒有像諸伏景光預料的那樣說點什麼。

咦,奇怪……

他裝作不經意般晃了一下光,在黯淡的熒光中辨認出了犬井戶締的神色,若有所思。

和說話的語氣所表現出來的急躁不同,KIKI,好像沒有生氣啊。

*

在安靜地前行了一會後,借著手裡微弱的熒光,降穀零打破了有些冷硬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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