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一點點好奇而已,一點點哦。”
南方日鶴笑起來:“那樣的話,以後我帶波稻去東京玩怎麼樣?”
“好狡猾的日鶴……好吧,我勉強答應你了!”女孩子眼裡滿是閃亮亮的驚喜,卻還裝模作樣地嘟著嘴不滿地伸了一下腿,不小心打翻了旁邊滿滿地裝著零食垃圾的塑料袋。
伴隨著包裝袋碰撞擠壓時嘎吱嘎吱的聲響,恍惚了一瞬後的下一個瞬間,她坐在家裡,眼前是嘎吱作響著吹出熱風的風扇,卷邊了的日曆昭示著今天是夏天的一個普普通通的月曜日。龍之介搬了個小板凳坐在她的旁邊,一邊翻看著從姐姐書堆裡借來的書本,一邊和她搭話。
亮到無法直視的晴空,即將開場的夏日祭,南方日鶴與波稻一起度過了最後一個燥熱的夏天。
在夜晚的夏日祭會場,從搖曳著的篝火後,南方日鶴看見了強烈的光。不知道來的方向,也不知道要照向何等遙遠的地方,光無孔不入,裹挾著月亮將漂浮在海上的陸地連同無邊無際的海一起吞沒殆儘。
海浪的聲音逐漸遠去,夏天也迎來了尾聲。
她無端明白了一件事。
她的世界平靜地迎來了毀滅。
*
“日鶴老師。”在南方日鶴刪刪減減地回憶著說出夢境後,犬井戶締舉手虛心請教道,“請問,核彈在哪裡?”
比起還在糾結字眼的犬井戶締,有過相似經曆的諸伏高明所有所思,明白了什麼。他看了一眼曾經得意洋洋地說自己即使在核彈下也不會收到分毫傷害的犬井戶締,意識到也許他也和南方日鶴吹噓過同樣的話:“你覺得那道光是核彈……為什麼?”
“因為在那道光下,所有的東西都分崩離析了。”南方日鶴抿緊唇,“夢裡感覺不到冷和熱,所以我也隻是猜測那是爆彈導致的強光。”
“光的範圍能知道嗎?”
“不,感覺不出來。體感上來說完全是站在投光燈裡。”南方日鶴否認。
“……也就是說,日鶴夢到過兩天這裡要被核彈毀滅……姑且算作核彈吧。所以稍微等等,我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犬井戶締表情鄭重地打斷了他們的問答,非常、非常認真地看著南方日鶴。
他確實覺得,南方日鶴是不同於同學,可以算作朋友的存在。
但無論是普通點頭之交的同學,還是可以稍微親近一點的朋友,都隻有在遵循一個原則的前提下才會被犬井戶締允許靠近。
“你邀請我們來之前,就做了這個夢嗎?”他詢問時的表情莫名,“日都島被毀滅的夢。”
他想問的話完全可以用更簡單的語言來概括,隻是在這種簡單就意味著直白的前提下,他難得體貼地選擇了委婉——但如果南方日鶴的回答讓他不滿意,犬井戶締無疑會展露出更不近人情的那一麵。
“……確實是這樣沒錯。”南方日鶴沉默良久,還是給予了肯定的回答,隻是似乎預想到了犬井戶締會對她的回答感到憤怒繼而翻臉,她毫不停頓地補充道,“但我隻是想邀請你來而已。”
犬井戶締盯著她,半響沒言語。他看不出生氣,也看不出任何不打算計較的意思,少女斟酌了一下,還是繼續解釋:“所以聽說你還帶了諸伏和弟弟後,我緊急幫他們報了大阪七日遊,打算騙……咳,我是說票據現在就可以給你們。”
重點,他們。
犬井戶締:……明白了,他是那個被留下來挨炸的。算了,他挨一下也沒什麼。
隻涉及到自己的話,他倒是意外的寬容。
諸伏高明的表情倒是有點一言難儘:……如果是核彈的話,大阪似乎也不安全吧。
看著在他底線前來回試探的南方日鶴,犬井戶締舔了舔略顯乾燥的下唇,若無其事地把剛剛不小心露出來的犬齒妥善收好,臉上有些陰沉的表情也隨之消失。
他又是眼睛圓圓、脾氣好好的乖貓貓了。
乖貓貓翹著尾巴耐心詢問:“日鶴日鶴,那你之前有沒有過這種情況?”
“不,第一次。”南方日鶴搖搖頭。
“那樣的話就不是很確定真假了。不過,如果真的炸了說不定也挺好的……”他眯起眼睛大膽暢想起來,“我的困難一下子就迎刃而解了。”
南方日鶴推了推下滑的眼鏡,情不自禁地發問:“你解決困難的方式是不是有些極端了?”
“你還是沒有說叫我來乾什麼呢,日鶴。”犬井戶締撲閃著眼睛,孩子氣地湊過去明知故問,非得從自己的這位生性冷淡、從來不賣他麵子的同學口裡聽到那句話不可——
“……”
他的意圖實在是過於明顯,以至於原本毫無感覺的話現在要吐出來都變得重若千鈞。南方日鶴又掩飾性地推了推眼鏡,不自覺地錯開他的視線。
“日——鶴——”
“……當然是想請你來幫忙了。”少女放輕聲音,凝視著榻榻米匆匆說道,“畢竟、你之前說……”
猶如英雄一般颯然登場,將她從超自然事件裡拯救出來的貓係少年,向她許下了隻要呼喊就會被拯救的承諾。
諸伏高明凝視著她帶著些躲避的神情,不自然地擰了下眉。
日鶴君的表情……
“雖然是很危險的事,但既然日鶴這麼誠心誠意地拜托我了,我當然義不容辭!”被她這麼一說,原本就翹著尾巴的犬井戶締更是高興的不得了,頭上的耳朵也跟著冒了出來。
“……你不生氣嗎?”南方日鶴側頭看了過來。
不知道為什麼,原本應該表示禮貌的對視並不是那麼標準,犬井戶締沒發現,旁觀的諸伏高明卻敏銳地察覺帶她眼神的落點稍微有些微妙。
“嗯、我嗎?我當然不生氣啊。”在說話的耳朵抖了抖,“不如說其實我還有點感謝你,不然的話我就遇不到那個困難了。”
南方日鶴:“——雖然沒怎麼聽懂,但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就不道歉了。”
“隻是不用給我道歉而已。”犬井戶締糾正她,“高明和Hiro、Zero介意的話還是需要的。”
依稀感覺自己在被詢問介不介意被核彈炸的諸伏高明:……
在南方日鶴真的問出口前,他揉了揉額角,轉移了話題:“也就是說,因為做了個疑似的預知夢,日鶴君打算讓KIKI來幫忙規避最後一天的爆炸事件……考慮到過去的這幾天裡沒發生什麼能稱得上是調查的事,你也沒有提過類似的話,我也沒聽說過日都島有什麼需要緊急避險的謠言,冒昧問一下,你究竟是怎麼打算的?”
“故意讓KIKI留意到青島小姐也是你計劃中的一環嗎?”
“這和她有什麼關係?”南方日鶴眼裡的困惑不似作假,言行舉止坦然到理直氣壯,“我根本沒有計劃。”
諸伏高明:?
雖然很荒謬,聽起來卻不像謊言。
但如果南方日鶴不清楚青島真味身上的問題,又為什麼會丟掉她送來的藥、全然不給那位護士好臉色?要不要將發現的事說出來,繼續追問呢……?
他瞥了犬井戶締一眼,從少年茫然的表情中得到了實話的答案。麵對這和預想全然不同的情況,原本打好的腹稿在這一瞬間全無用武之地。
“畢竟仔細思考的話,能往這裡投核彈的人選也不作他想吧。”南方日鶴回答的有條有據,“我總不能叫犬井幫我去美軍基地那麼危險的地方調查啊。”
……她在無限製拓展思維的同時,甚至做到了邏輯自洽。
諸伏高明冷靜地提問:“那你想讓KIKI怎麼幫你?”
南方日鶴聞言看向犬井戶締。
不管多麼沉默不善交際,她的這位同學,從來都不會淹沒在人群中。
他們高中風紀嚴明,連一個敢染發的不良都沒有,一水的黑發或者營養不良的褐黃發,而被醫院鑒定為天生發色的犬井戶締卻能光明正大地頂著一頭突兀的白漸黑長發,整天紮著小馬尾晃來晃去,光是背影就足夠與眾不同。
而一旦轉到正麵,身材纖細又高挑的少年更是有著足以稱為綺麗的麵孔。眼角微微上揚的貓眼,清澈又純粹的眼神,纖長的睫羽,沒有一絲瑕疵的五官和皮膚,笑起來會露出小小的虎牙……
如果不是大部分時間都頂著冷淡的表情,把鞋櫃裡的情書當作彆人對他的霸淩麵無表情地清空,不為本人知道的秘密後援團絕對不止如今的人數。
察覺到南方日鶴的目光,他抖著耳朵回以茫然的注視。
南方日鶴微妙地感到了些心虛:“……嗯……”
“……其實我想的參考角色是克拉克來著。”她斟酌著吐出一個名字後,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又環抱起手臂,本能地呈現出防禦姿態,以防自己被貓撓一爪子,“接住導彈、超音速飛行遠離人類聚集地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