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王族也有類似的試煉,但大多早已廢止。一是因為死人太多,二是因為當王的爭氣不代表王的女兒和兒子都爭氣。並不是每個為王者都有足夠的胸襟氣魄,願意讓血緣關係淡薄的旁係子弟繼承王位。”
商溯麵露不屑。
“大燕建朝八百餘年,祖先開疆拓土的鐵血傲骨,大多數人都已丟了個乾淨,那些屁股底下坐王座的,有才乾者甚少,貪圖享樂的鼠輩倒是多,隻是祖先打下的基業雄厚,輕易敗不光罷了。”
怪不得趙素塵說,武國的王族成員比其他國家要少。可不是少嗎!光這個試煉就要死一堆人,並且還是每一代都要死人。
活下來的,要麼運氣好,要麼能力強,或者兩者兼有。武國成為強國是有理由的,不怪燕皇如此忌憚,還使出了刺殺的陰損招數。
當然這樣的國家也有致命弱點,人丁太單薄,就會造成王族勢弱,每一次王位更替都是一次大出血。若是人丁單薄的弱點放在普通的國家身上,說不定會出現臣子勢大脅迫王族的情況……好在這是武國,凡是通過了試煉的沒一個是孬種窩囊廢,都是殺伐果斷之輩,鎮壓群臣足矣。
商溯從座位上起身,伸出大手摸了摸商憫的腦袋。他的手掌太寬,輕而易舉地就把商憫的頭給罩住了。
“天色晚了,憫兒回去歇息吧。”商溯淡笑,“明日記得早起,你得上課了。”
商憫也累了,順勢告辭:“父親也要早點歇息,女兒這就回宮了。”
她行了一禮,轉身繞過屏風,離開了頤景殿。
雨霏在外殿等候,手上拿了一個油紙傘,見她出來笑道:“下雪了,雨霏為公主撐傘。”
商憫神色如常,還對她頷首客氣道:“以後就要多麻煩你了。”
雨霏武藝比她強,在她幼時就守護左右,今後避免不了朝夕相處,還是親切些好。
“公主哪裡話,這都是雨霏該做的事。”雨霏撐傘,溫聲道,“若不是武國收留,我等災民早已不知死在哪個角落了。”
落雪無聲,青磚黑瓦之上,積雪漸高。
商憫回了璿璣殿,侍女上前為她摘去玉冠脫去禮服,又為她備好洗澡水。
她疲憊地躺在床上,懷揣滿腹心事入睡。
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早,雨霏在辰時就將商憫叫醒。
她哈欠連天渾渾噩噩地被梳好頭換好常服,用了些早膳,被領去正殿。
一位年約十五六歲,穿藍色襖裙明眸善睞的少女正在殿中等候。
她一見商憫便屈膝行了一禮,莞爾道:“憫兒妹妹,瞌睡蟲還沒跑走嗎?”
商憫怔怔打量她,“元慈姐姐?”
來者正是商元慈,忠順公商泓的長女,商允的親姐,商憫的堂姐,昨晚她們在宴會上打了個照麵。
“不錯,允兒說你磕壞了腦袋,我還以為你會認不出我,這下我便放心了。昨晚宴會我遠遠瞧見你心神不寧的,可宴會隆重,我也沒能找你說說話。”元慈眼神關切道,“你現在好些了嗎?”
“我沒事。”商憫看了一圈,沒發現彆人,恍然笑道,“姐姐,你就是父王給我請的老師?”
“正是如此。”元慈笑吟吟的,“我的學識比不上小學宮的諸位學士,但教憫兒還是可以的,你失憶事大,不宜被外人知曉,隻好由姐姐我來當這個苦力了。”
她促狹道,“聽王伯伯說,憫兒連字都認不全了,這是真的?”
商憫愁眉苦臉地點了點頭。
“不用擔心。”元慈道,“從今天起,上午我教你書中知識,下午楊靖之幫你溫習武學。憫兒萬萬不要懈怠,王伯伯說了,每天都要考校你學得如何。”
雨霏適時上前,手裡捧著一疊厚厚的舊書本。
商憫長歎一聲,麵帶悲色地拿過書本,視線觸及書本封皮上用毛筆寫的兩個字,不禁一愣,念道:“什麼玉……”
“是拾玉。”元慈道,“可彆告訴我,你連自己的學名都忘了。”
商憫茫然道:“學名是?”
“進朝鹿小學宮者,既有王公大臣之後,亦有平民百姓家的孩子,進小學宮後需要有個學名,往後小學宮之內,同窗、師徒相稱一律用學名,以示不問出身有教無類。在小學宮內耍紈絝作風是要被驅逐出小學宮的,老師們也不讓學生對外宣稱自己是某某大臣之後。”元慈道,“‘拾玉’這名字是你自己給自己取的,大家都這麼叫你,有些平民孩子消息不靈通,連你是公主都不知道呢。”
商憫反應了一會兒,慢慢道:“這小學宮還挺特彆的……”
她搖頭,甩去腦海裡紛紛擾擾的念頭。
拾玉,她給自己取名拾玉。
商憫翻開書本第一頁,唇角微微勾起,心中默念:“她即我……我即她。”
她緩緩呼出一口氣,隻覺得心念通達,再無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