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柳川靠在醫院走廊灰白冰涼的牆上, 他看著頭頂上手術中的牌子被點亮，十分想點一根煙來抽。
他閉上眼睛摩挲著食指和中指，想象著兩指當中正夾住一根點點火星並著煙霧繚繞的細煙。
虞柳川約摸有六七年不吸煙了，在他第一次見到黎恨風厭惡地避開正在片場抽煙還要往他身上噴氣的李元時, 正蹲在吸煙點的他立刻將嘴邊叼著的煙頭拿下來扔在地上, 緊接著再用鞋尖碾滅。
他做賊一般避開人出去吹了會兒風, 待聞不出身上絲毫煙草味兒時才回到黎恨風身邊坐著。
“黎哥，”他抱著劇本笑得一臉純良, 像個剛出學校的好學生：“男主角這裡的情感我不太懂，能不能給我開個小灶講講。”
兩人在一起後虞柳川就更不抽煙了, 兩人像黏黏怪一樣整日呆在一起, 黎恨風又隻肯吃他筷子夾的菜。他不願讓黎恨風嘗到自己口中苦澀的煙草味, 索性直接把煙給戒了。
現在黎恨風被推進手術室中生死未卜, 虞柳川看著另外一邊走廊上同自己一樣在手術室外焦急等待結果的人, 久違地在身上摸來摸去, 想在某個衣兜中找到一個煙盒, 抖一兩根煙出來。
哪怕是空煙盒也好, 他還能聞聞煙草的鎮定味道。
黎恨風覺得自己的靈魂正脫離了軀體般在手術床上躺著, 這與過山車那日很像卻又沒那麼像, 那刻的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所有人都處於緩慢的暫停狀態。
而這次他能清醒地看著穿著深綠色無菌服的醫生將一根又細又長的透明管子插進自己嘴裡, 腦袋旁邊還有醫生正拿著小小的金屬手電筒扒開自己眼睛照來照去。
好無聊啊, 他想，虞柳川呢？
虞柳川呢？
黎恨風莫名地有些著急，他轉頭看向緊閉的手術室大門，仿佛能隔著厚厚的牆壁看到門外正沉默等待著手術結束的虞柳川。
“病人光反應遲鈍，血壓下降——”他聽見醫生說。
可我不遲鈍啊, 黎恨風有些委屈，不信你問問虞柳川，我反應快地很。
“呼吸心跳驟停！”
這句話像是鎮壓孫悟空的緊箍咒，轟的一下便將黎恨風拽回自己空蕩蕩的軀體中，恩賜般的放風時間到了。
他感受到胃中灼燒般的劇痛，他張著嘴不能閉合，喉嚨中被強製塞入了胃管順著食道深入體內，突兀的異物感與從未有過的窒息感讓他難受地想哭。
他想虞柳川了。
黎恨風想虞柳川了，也不知道虞柳川在門外知不知道自己這麼痛苦。
黎恨風想在虞柳川的懷中撒嬌了，等他出了手術室，一定要添油加醋地將這裡麵的東西說一個遍。
“自作孽不可活。”也不知道誰歎息了一聲，是醫生嗎？醫生在忙著拔除胃管給自己上呼吸機，根本不會說這種話，是019嗎？不，這不是019幼稚又賤兮兮的聲音，這是誰的聲音啊？
黎恨風出奇地憤怒，自己不過是在書中被一筆帶過的句子，虞柳川也隻是個小小炮灰，他忍受著身體窒息的桎梏，不敢去想象書中虞柳川被榮俊哲設計在水中溺亡時的感覺。
我要活下來，我要保護虞柳川脫離這蒼穹大手般操控著所有人的劇本，黎恨風想。
他用儘全身力氣從輸送氧氣的鼻管中恢複呼吸，他用儘全力收縮著胃袋想要順著醫生的力氣把自己吞進去的藥物吐出來，求生的欲望在這一瞬間到達了巔峰。
手術室的門轟然打開，裡麵的人魚貫而出。虞柳川猛地站直身體，長時間的僵直站立讓他他已經感受不到一條腿的存在。他踉蹌著快步走到手術推車前看著黎恨風沉睡的臉，連忙向醫生詢問愛人的情況。
他的頭發已經被自己抓地亂糟糟，他的衣服也皺巴巴的，上麵還殘留著乾透了的胃液，此時的他絲毫沒有了影帝的感覺，就算是粉絲在場都不一定將他認出來。
如果此時黎恨風清醒著，一定會開口調笑還沒見過老婆這樣邋遢。
“病人已經脫離危險了。”醫生摘下口罩撐住虞柳川的胳膊寬慰道，他示意護士先將黎恨風送去病房，自己帶著虞柳川走到沒有人的角落。
“雖然已經脫離了危險，但是一定要重視病人的心理狀況，”醫生嚴肅地叮囑道：“服藥未遂，病人有著嚴重的自殺傾向。”
“我會注意的，他死了我也活不了。”虞柳川怔怔地盯著醫院寬大的地磚，他的心思全在黎恨風身上。
醫生有些震驚，但他在電視上見過兩人，礙於彆人感情自己也不太好多說，便擺擺手讓虞柳川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