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市到法國的直達航班大概要飛十二個小時左右, 現在是京市的晚上七、八點。
換算到另一邊,也就是下午兩點左右。
那句話確實沒有在開玩笑。
晚上也確實有一趟飛回國內的航班,隻是是淩晨兩點的起飛時間。
時漓在心裡換算了一下, 懵了一瞬,“我不是說你不準過來嗎?”
那邊淡淡“嗯”了一聲。
時漓張張唇,不知道說些什麼,最後隻能將那些他都沒發覺的心疼轉為關心的話語, “累不累?在飛機上睡過覺了嗎?”
“睡過了,沒事。”
“哪個機場?”
“……”
耳機裡傳出的話語頓了頓, 低低吐出四個字。
“我現在過來,你不要亂跑。”
像在叮囑什麼不乖的小動物一樣。
時漓說完後, 就把電話掛了, 他悄悄把沒寫完的卷子放進書包裡,準備等今晚回來再熬夜寫完,然後裝作剛寫完作業似的,抱著書包從走廊的過道走過。
再佯裝若無其事地低頭往下看了一眼客廳。
因為今晚媽媽跟樂樂都回來了, 時複川難得有心情在客廳裡坐著, 偶爾跟樂樂說幾句話,再時不時跟向曉影聊兩句天。
切幾個熟悉的頻道,看看電視跟新聞。
時漓悄聲回到自己的房間, 合上門之後看了一眼手機的時間,還有十多分鐘就八點了。
大概這個點,爸爸就會回去書房工作了, 沒過一會兒, 就是他洗澡睡覺的時間。
隻要時複川上去了,媽媽也會回房間卸妝,大哥這兩天也一直在書房, 很少處理。
時漓在心裡把自己偷偷溜出家門的過程演示了一遍,點點頭,暗暗下定決心,準備待會兒就那樣做了。
他把書包放到床腳邊。
就靠在自己的房門邊,抱膝坐在了地毯上,安靜地一呼一吸著,聚精會神地聽著房門外有沒有走過的聲音。
時不時就會看一眼手機的時間。
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
近乎停滯的時間在焦灼的等待中緩慢過去。
已經八點多了,但時漓還是什麼都沒聽見,他忍不住悄悄轉動門把手,開了一條縫,將耳朵湊過去聽門外的聲音。
隱隱約約能聽到客廳傳來模糊的電視聲。
爸爸媽媽還沒有上樓。
時漓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時間。
他怕對方等得太久,但時漓又實在很少嘗試過在這麼晚的點還出門,甚至還要約車去郊區機場那麼遠的地方。
不想讓爸爸媽媽擔心。
但是……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時漓心累地把房門又合上,終於,八點半的時候,房門外的過道裡傳來了腳步錯落的走動聲。
兩個人一起互相陪伴著,偶爾說笑幾句。
時漓豎起耳朵,屏住呼吸,靜靜聽著,等外麵徹底安靜,他才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悄聲走了出來,一步一步下了樓梯。
客廳裡趴著的樂樂抬腦袋看見他,正想“嗚嗚”一聲,就看見小主人豎起一根手指,放到嘴巴中間,無聲“噓”了一下。
樂樂安靜了下來,微微歪著小狗腦袋,不大的小狗眼靜靜看著小主人。
廚房裡還有正在洗果盤的劉姨。
時漓看準劉姨背過身的時候,小跑著到了大門口,印了指紋,從門縫中溜了出去。
一出門就重重吐了一口氣,拿出手機訂網約車。
走出時家大院的時間,等車的時間,上車的時間,開車的時間,足足過了一個多小時,時漓才終於下了車,微微仰頭望著麵前廣闊的機場大門口。
光滑的玻璃門內側映出裡麵匆匆忙忙的人影,京市是一座大城市,即使是夜晚這個點,航班也依舊排得很滿。
時漓又看了眼手機,距離電話掛斷的時間,已經有兩個小時了。
他吐出一口深夜的寒氣。
這個季節,京市還沒有熱起來,晚上的氣溫也低很多。
時漓還穿著白天的校服,沒有換下來,這一身短袖顯得少年格外稚嫩,他四處看了看,從玻璃門外沒看到熟悉的人影,最後才通過了感應門,進了機場。
試探著走了兩步,就準備拿出手機聯係了。
但一個轉眼,側身看過去的那一瞬,時漓就頓住了,機場內部的便利店外坐著一個一身黑的青年。
鬆閒的西裝褲,拉到頂的衝鋒衣,兩條大長腿無處安放似的,微微張開著,手肘支著膝蓋,靜靜垂眼看著亮著屏的手機。
他的腳邊是一個旅行雙肩包,側對著他,隱隱約約能看到側麵鋒利的眉眼,因為匆忙的行程,發型有些淩亂。
膚色有種混血似的白,但眼眸的顏色是極其純正的黑,微微低垂下來時,有一種散漫的感覺。
他似乎特地從候機廳走了出來,到了機場門口的便利店,挑了一個一進門就能看見的位置,然後就這麼靜靜坐著,等待著,看著剛剛掛斷後就一直沒收到過消息的手機。
時漓突然生出一種內疚感,就好像他把什麼東西落在這個空曠又寬大的機場裡。
而對方一直在等他回來把它帶走一樣。
“對不起,我遲到了。”
少年停在青年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