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成業說:“能怎麼辦?你們繼續找啊。”
“我不是來這裡找了嗎?”
謝成業說:“我們這裡沒有啊, 她沒來過,也進不來。”
奶奶說:“是啊,田老一, 我們家老頭子跟門衛打了招呼的,不管是前門還是後門, 都不可能讓吳金鳳進來的。所以她不會來我們這裡的,你應該去彆的地方找。”
田國強看向謝爺爺:“老爺子, 能不能請你幫幫忙,讓人去找一下……我們在這裡也不認識什麼人,老吳倒是認識幾個人, 但這會兒都不在家, 回老家過年去了, 都幫不上忙。”
謝老爺子說:“這要是小孩子丟了,我肯定會幫你們一起找的, 但吳金鳳是個大人,還是有工作的大人, 這個忙我就不摻乎了。你們還是應該找警察,警察會幫忙找的。不過吳金鳳這麼做, 明顯是在躲著她的父母。她要是真的躲起來了,這麼大一個城市,你們就算想找,也沒那麼容易吧。”
老爺子這個人, 嚴肅刻板敬業,就算是為了家裡的孩子, 也不一定會動用關係,更彆提為了吳金鳳這樣的人幫忙了,所以他的拒絕在所有人的預料之中。
“老爺子, 好歹也是親戚,你真的不幫忙了嗎?”田國強問道,他眉眼倒豎,一副很生氣的樣子。
“對,我不會幫忙的。這是你們的事情,你們三個人,看不住一個年輕人,這能怪誰呢?”老爺子淡淡道:“你有時間在這裡對我表示不滿,不如出去多跑幾個地方,看看怎麼找到人。這大過年的,她一個沒有吃過苦的姑娘,能去什麼地方呢?肯定有人收留了她,幫她藏起來了啊。”
田國強還是皺著眉頭看著謝老爺子,謝瑾萱說:“一舅,我爺爺的意思是,這麼冷的天,吳金鳳不可能露宿街頭,現在商店也都關門了,她能去的地方不多。要麼她找了個招待所住下來了,要麼就是有一個認識她的人收留了她。所以,你們不要盲目地在大街上找人,應該先去所有招待所問一問,之後應該去他們廠裡問,看看吳金鳳平時跟誰關係還不錯,來往比較多,按照這個去找,肯定很容易找出來的。”
“是啊,瑾萱說的在理,你們趕快去找人吧,彆在這裡浪費時間。”謝母說:“你要知道,吳金鳳可是害過我們家瑾萱和青棠的,我們家是絕對不會摻乎這檔子事兒的。”
田國強衝著謝母狠狠翻了一個白眼,然後轉身就走了。
奶奶說:“田家老大也不是這個性格啊,怎麼老一這樣。”
謝母一臉不好意思地說道:“對不起,是我一哥不好,大過年的鬨出這麼多事,害得大家心情都不好。”
“跟你沒關係,你一哥做人有問題,又不是你有問題。”謝老爺子說:“行了,都進去吃飯吧。咱們過咱們的年,彆被這些人影響了。”
於是,一家人又回到屋子裡,幸好室內比較暖和,飯菜還沒有變冷。
謝成業給能喝酒的人都倒上酒,全家人舉杯碰了一下,就開始吃飯了。
今天雖然還沒到除夕,但桌上還是有一道豬肉,六嬸用乾豇豆和土豆跟豬肉一起燉,滿滿一大鍋,湯汁泡飯也特彆好吃。
六嬸一邊吃一邊說:“今年過年比較特殊,瑾萱結婚了,家裡多了一個人,這是大喜事兒,所以我提前做好了準備,明天吃團年飯,我準備了八個菜,雞鴨魚肉都有,保證讓大家吃好。”
謝瑾蘊第一個歡呼起來:“太好了!那我可要多吃一點兒!”
謝成業說:“既然都準備八個菜了,怎麼不再湊上兩個素菜,直接弄個十全十美呢?”
“我原先也是這麼想的,但是我們青棠說,人生哪有十全十美的,能有十全九美就已經是難得的福分了。我一想還真是這個道理,你看那天上的月亮,圓了以後就會缺角,所以還是整八個菜吧,省得太完美了反而不好。”六嬸笑著說。
老爺子立刻道:“青棠這話說得對啊,確實是這個道理,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凡事有個八分好九分好,已經是最好不過了。我們青棠雖然年紀輕,但確實是有大智慧的啊。”
於是全家人都把夏青棠好好誇了一通,讓她都不好意思起來了。
吃過飯以後,謝瑾萱拿出早就買好的紅紙,打算寫對聯和福字,夏青棠幫他一起裁紙。
家裡房間多,院子門、大門和後門都要一副對聯,大家的臥室各需要一個福字,六嬸還要剪窗花,於是夏青棠跟謝瑾萱仔細量好尺寸,然後認真裁剪,生怕剪壞了會浪費紙。
“謝瑾萱,我可能知道吳金鳳去哪兒了。”夏青棠見大家都不在客廳範圍活動了,就小聲說道。
謝瑾萱趕緊說:“是不是你們廠有什麼人幫她藏起來了?”
“對,而且這個人……我們都認識。”
“我猜不出來是誰,你快跟我說吧。”謝瑾萱笑了起來。
夏青棠湊過去在他耳邊輕聲說:“我覺得,是夏青海。”
謝瑾萱一愣,手上的動作也停下來了。
“夏青海看上吳金鳳的家世了,他之前去醫院看過吳金鳳,還在食堂跟她一起吃午飯,全廠人都看見了。吳金鳳得罪了所有同事,大家都不喜歡她,她在這個地方躲起來,能找的人隻有夏青海了。而且夏青海肯定會趁這個機會跟她發展成那種關係,隻要倆人之間有那種關係了,吳金鳳就跑不了了。隻是不知道夏青海把人藏到哪裡去了,他們去棉紡廠家屬區找,未必能找到。”夏青棠低聲道。
“說不定人就在你們家屬區,你媽媽不是最心疼夏青海的嗎?她肯定會幫著一起隱瞞的,你爸爸是個悶葫蘆,壓根兒不說話的。就算他們把人藏在家裡,吳金鳳父母也找不到。”
這倒是真的,彆看夏家隻有兩間房子和兩個小棚子,但隻要吳金鳳不吭聲,在小棚子裡藏一個人還是很簡單的。
再說沒有確切的證據,吳金鳳父母也不可能在家屬區裡挨家挨戶搜查,夏青海說不定真的把人藏在家裡了。
想了想,夏青棠說:“那他們要是找不到人,會直接回家嗎?要是都留在這兒了,你一舅豈不是要來咱們家裡過年?”
夏青棠不喜歡田國強這個人,今年過年對她的意義不一樣,所以她不希望家裡出現田國強。
“我猜他們最多找到明天早上,要是還找不到,肯定會坐明天一大早的火車回去過年的。我一舅還能來我們家吃口飯,那倆人要怎麼辦?招待所過年還能給他們做飯嗎?他們隻能回家。”謝瑾萱說。
“希望他們早點回去吧,我隻想過個安穩的年。”夏青棠見沒人在客廳,就放下裁紙刀走到謝瑾萱的身後,伸手摟住他的腰,然後趴在他的背上輕輕歎氣。
謝瑾萱也放下手裡的紅紙,把大手放在她的小手上,然後低聲說:“你彆擔心,就算他們真的過年都不走,奶奶也不會讓一舅來家裡過年的。”
“我又沒說不讓一舅來家裡過年……”夏青棠小聲嘟囔道。
謝瑾萱笑著說:“是我不想讓一舅來家裡過年,他那個人胳膊肘往外拐,我就不高興見到他。”
夏青棠這才笑了起來:“那這件事兒我們就彆告訴家裡人了,免得節外生枝,也讓大家擔心。”
“放心,我不會告訴他們的。如果吳金鳳真的跟你哥哥在一起,不是免去了我的一個大麻煩嗎?我一定會幫他保守這個秘密的。”謝瑾萱微微一笑,見奶奶跟六嬸從後院進來了,他就趕緊換了話題,大聲說:“六嬸,紙已經裁好了,你現在剪紙嗎?”
“你先放在那兒,我過會兒再去剪。”六嬸說著,就跟奶奶一起去了廚房,她準備炸豆腐了。
謝瑾萱便把剪窗花用的紅紙拿開放在了茶幾那邊,自己則鋪開裁好的對聯紙,開始磨墨。
夏青棠坐在一旁認認真真地看著他:“你居然還會寫毛筆字。”
“小時候跟爺爺後麵練的,我的字寫的一般,爺爺的字才好看呢,隻是他太忙了,從我十幾歲開始,對聯就是我來寫了,有時候也給隔壁鄰居寫。”
但謝瑾萱其實是在謙虛,等他飽蘸濃墨認真寫下第一幅對聯的時候,夏青棠就被驚呆了。
“你這字還叫一般嗎?那什麼才叫好字?”
謝瑾萱說:“爺爺的字就是好字,我的字過於匠氣了,沒有什麼氣勢。”
“我覺得已經很好看了,你以後又不要做書法家,寫成這樣已經可以去給彆人題字了。”夏青棠認真道:“等夏天你給寫一個扇麵子吧,我今年夏天打算弄個折扇放在包裡,用起來比較方便。”
她現在坐辦公室了,帶點文雅的東西也用的上。
“隻要你不嫌棄我的字,你要幾個扇麵子我都給你寫。”
“好啦,彆謙虛了,你再謙虛,我就不陪你了。”
謝瑾萱笑了起來:“好好好,是我不對,我應該實事求是的說,我的字還算過得去。”
“這還差不多。”
謝瑾萱寫好三幅對聯,又寫了很多個福字,還沒寫完,謝成業就從外麵回來了,他見謝瑾萱正在寫對聯,就說:“剛才隔壁老常家說,今年還是請你寫對聯,紅紙我一會兒過去拿。”
“沒關係,紅紙還有,那還跟往年一樣,也是三幅對聯?”謝瑾萱道。
“應該是吧,你先寫著,一會兒寫好了給他送過去就行。”謝成業去了一樓,拿了什麼東西又匆匆出去了。
“爸爸在忙什麼啊?”夏青棠低聲問道。
“打麻將去了吧。”謝瑾萱低聲說:“今年好像不管這些了,大院兒也有人開始偷偷在家裡打麻將了,我爸肯定是去劉叔叔家打麻將了。”
夏青棠說:“我都不會打這些,你會嗎?”
“我會,基本上什麼麻將和撲克牌我都會,就是沒什麼機會可以玩兒。”
“那你教我,到時候咱們在家裡打。”夏青棠眼睛一亮。
謝瑾萱剛說了一個好字,她就立刻說:“現在不行,我不能耽誤你看書學習的時間!”
“過年嘛,勞逸結合,你放心,我複習得差不多了,不用那麼緊張。”
“那也不行,你畢竟是跟現在的應屆生去考試的,他們可是一天十一個小時都在學習的,還有老師在教課。”夏青棠嚴肅道:“等你高考完再說。還有,過完年之後,我們自己搬出去住,我會認真調理你的早飯晚飯,保證你吃好喝好,大腦不會缺少營養。”
這也是跟以前小區的其他人學的,她記得那些高中孩子的家長每天都會給孩子葷素搭配,要喝牛奶、豆漿,還要吃雞蛋,要是吃不好,大腦也會跟不上的。
謝瑾萱忍不住笑了起來:“那樣你就太辛苦了。”
“不辛苦,不就是做個飯嗎?我本來就挺喜歡做飯的……再說了,為了你的高考,我辛苦一點也是應該的。”
每年高考前,小區的樓上樓下會禁止一切娛樂活動,生怕影響高考的孩子們。
要是有哪戶人家在高考前裝修,一定也會迎來很多人的抗議。
雖說這就有一點兒魔怔了,但高考確實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夏青棠願意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好好照顧謝瑾萱。
謝瑾萱往廚房那邊看了一眼,見奶奶跟六嬸都踏實待在裡頭,便輕輕斜過身子,在夏青棠的嘴上親了一口:“謝謝你。”
夏青棠輕笑一聲:“我又不是貪圖美色的浪蕩子,你這樣謝我是沒有誠意的。”
謝瑾萱也跟著笑:“那怎麼樣才算有誠意?”
“等過完正月搬了新家再告訴你。”夏青棠做了個鬼臉。
謝瑾萱忍俊不禁:“還說不是貪圖美色的浪蕩子,你說這樣的話,擺明了是在貪圖我的美貌啊,是想等到搬家以後,對我為所欲為吧。”
夏青棠嚴肅道:“怎麼可能?我可是正經人,我說的感謝,是希望你高考結束後多做一點家務,這樣我就能做個甩手掌櫃了。”
正說著,謝瑾蘊突然從一樓跑了下來,看這邊正在寫對聯,便也要湊個熱鬨,說要給自己的房間也寫一幅對聯。
謝瑾萱就說:“可以,紅紙應該是夠的,一會兒我寫好了,你自己裁了紙自己寫一幅。”
等對聯和福字都寫好了晾乾了,謝瑾萱就把給常家寫的對聯卷起來,然後送了出去。
夏青棠把自家要用的對聯和福字也卷了起來,就放在客廳的矮櫃子上,明天上午就可以貼上了。
之後,夏青棠就在廚房給六嬸幫忙,等六嬸忙好了,就跟在她身後學習剪窗花。
剪完了窗花,大家都去大院兒的澡堂子洗澡。
因為快過年了,所以澡堂子的人也特彆多,花了挺長時間才洗好出來,夏青棠陪著奶奶慢悠悠往家走,走到家門口,就看見田國強又站在那兒,正在大力拍門。
“一舅,家裡沒人。”夏青棠大聲說道。
田國強回過頭來,見夏青棠跟奶奶都披散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知道他們是去澡堂子了,就趕緊說:“其他人也去洗澡了嗎?”
“對,都去洗澡了,你又過來我們家做什麼?”奶奶說:“我們這裡沒有吳金鳳,她真的進不來。你要是不相信,你去我們家裡找找嘛。”
田國強說:“我知道人不在你們家,我過來,是找小夏的。”
“找我?”夏青棠心裡犯起了嘀咕,擔心他們已經查到夏青海身上去了。
奶奶說:“進屋說吧,我們濕著腦袋,容易著涼,屋裡暖和。”
說著,她就拿出鑰匙打開院子門,然後帶著田國強進去了。
屋內確實暖和,夏青棠先把盆子放好,就說:“一舅要喝茶嗎?”
“不喝茶了,我是想問問你,你之前在廠裡,是不是跟吳金鳳發生過衝突?”田國強也不坐下,直接站著問。
“我沒有跟她發生過衝突,因為我工作很忙,壓根就沒有時間搭理她。但是她每天都會來我們辦公室大聲指責我一通,還偷走過我寫好的發言稿,最後是他們廠辦的黃主任代替她過來道歉的。不過我不明白,你們不是在找人嗎?現在跑來問這個做什麼?”
田國強說:“這不就是你跟她起過衝突嗎?”
“不對,這是她單方麵找茬,你以為我很閒嗎?我為什麼要跟她起衝突?”夏青棠冷冷道。
“好好好,那就是她單方麵找茬。我是想問問你,既然你們之間有矛盾,你又是棉紡廠長大的,廠裡有很多你的朋友……”
夏青棠眯起眼睛:“一舅到底想說什麼?”
“我是想說……你有沒有可能,讓你棉紡廠的朋友,故意把吳金鳳藏起來了?或者……故意害了她……”
屋子裡沉默了一會兒,奶奶正要發火,屋內突然響起了夏青棠哈哈大笑的聲音:“一舅,你沒有發瘋吧?”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