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好好說話啊,我覺得一舅你瘋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我為什麼要幫著吳金鳳藏起來?我巴不得她早點離開我們城市,滾得遠遠的,一輩子都彆出現在我的麵前才好。至於害了她,我想問問一舅,你覺得你自己的朋友,會幫你去殺人嗎?”夏青棠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田國強。
奶奶說:“田老一你肯定是瘋了,我告訴你,你再這樣我真的要拿棍子打人的!我們青棠這麼好的姑娘,你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麼胡話!”
田國強說:“我就是問問,你們這麼著急做什麼?我們實在是找不到人,也是走投無路了。我還聽說夏青棠你的哥哥在食堂跟吳金鳳一起吃過飯,你哥哥為什麼要跟她一起吃飯?難道不是在幫你乾壞事?”
“我跟我的家裡人早就斷絕關係了,你沒有聽廠裡人說,我跟父母和哥哥都不來往了嗎?”
“聽說過,但是打斷骨頭連著筋,誰知道你們背地裡是不是一家人和和睦睦的?”
“那你跑來問我做什麼?如果夏青海真的做了什麼,你們去問她啊。我從放假以後就沒有去過棉紡廠了,你跑來找我,我隻有一問三不知。”
“你昨天不是出去了一趟?是不是趁那個時候出去找人了?”田國強用不怎麼和善的眼神盯著夏青棠看。
“你怎麼知道我出去過?你在打聽我的行蹤?”夏青棠的眼神也不怎麼友好了。
“我不該打聽你的行蹤嗎?現在吳金鳳失蹤了,她在這邊隻有你一個仇人,你就是最大嫌疑!”田國強還挺理直氣壯的。
夏青棠做出一個送客的手勢,眼神冰冷:“我已經不想再跟你說話了,你要是覺得我殺了吳金鳳,你可以去報警,拿出證據讓警察抓走我。但你現在沒有證據,麻煩你滾出去!你年紀不小了,我看在你是瑾萱長輩的份上,我不會對你動手,請你自己出去!”
奶奶突然從茶幾下麵摸出一根謝瑾蘊玩遊戲用的竹棍子,拿起來就對著田國強的胳膊狠狠打了兩下子:“出去!滾出去!”
田國強嚇了一跳:“你乾什麼?你怎麼打人啊?”
“我打你怎麼了?你該打!你這個不長腦子的東西!瑾萱是你的親外甥,你幫著外人害自己的外甥就算了,你現在還來誣陷外甥媳婦殺人!聽說你們老田家舍不得教訓你,但你現在送到我們門上,那我幫他們教訓你!你這個不長腦子也不長心的畜生,你看我不好好教訓你!”
說著,奶奶手裡的小竹棍子就一下一下抽在田國強的胳膊和背上。
奶奶畢竟年紀不小了,力氣也不會有多大,加上田國強冬天穿得厚,所以打在身上也不怎麼疼。
但田國強覺得特彆屈辱,他自己的爹娘都沒這麼打過他呢,一個陌生老太太憑什麼這麼對他?
“你夠了啊!彆以為我不敢還手!”說著,田國強就看準機會把竹棍子狠狠一拽,就給拽過去了。
奶奶因為正在使勁兒,所以竹棍子一被拽掉,她就趔趄著往後倒,幸好夏青棠就站在她的旁邊把她抱住了。
“你們姓謝的都不是好東西!”田國強揮舞著竹棍子罵道:“現在人家丟了一個大閨女,人命關天的事情,你們還在這裡計較以前的小矛盾!特彆是你這個老太太,就是你縱容這個女的嫁給瑾萱!我告訴你,這個女的不是什麼好東西,遲早把你們謝家人都給害死的!”
“你在說什麼?”謝瑾萱突然打開家門衝了進來。
隻見田國強手裡揮舞著竹棍子,而對麵是夏青棠扶著奶奶,兩個人的臉上都充滿憤怒,謝瑾萱立刻衝上去搶走了那根竹棍子。
謝成業和謝瑾蘊緊跟著跑進來,謝成業瞪大了眼睛:“田老一,你對我媽做什麼了?”
“我對你媽做什麼?你媽拿棍子打人!你自己看看,我被打成什麼樣了?”田國強見男人們都回來了,態度頓時沒有剛才那麼囂張了。
“奶奶,你沒事吧?”謝瑾萱立刻走到奶奶的身邊。
奶奶指著田國強罵道:“他過來冤枉我們青棠,說我們青棠找人把吳金鳳藏起來了,還說青棠的朋友和哥哥可能把吳金鳳殺了!你說他該不該打?該不該?”
謝瑾萱麵沉如水,他看著田國強,冷冷道:“你是認真的嗎?你跟吳金鳳的父母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也沒什麼真不真的,這找不到人,我總得來問問啊。棉紡廠的人都說你媳婦兒跟吳金鳳起過衝突,還不止一次,要說有仇,她們倆之間仇恨可大了。你媳婦兒的哥哥還跟吳金鳳一起在食堂吃過飯,大家都看過的。”他說著說著,底氣陡然變虛弱了。
“那你去她哥哥家裡找過了嗎?”
“找過了,去了兩次都沒找到。”
“既然沒找到,你來問青棠,是覺得她可以不出這個大院兒,就把一個人憑空消失掉嗎?”
田國強說:“我問問也不行嗎?我們找人找到現在,已經快急死了。吳金鳳是個大姑娘啊,要是真的出了事,可怎麼辦啊?”
“那是你們的事,是吳金鳳自己的事,她一十幾歲的人了,自己跑出去了,難道要彆人來承擔她的人生?我可以告訴你,我們家青棠是個善良的好人,她也是個有格調的人,她根本不屑於跟吳金鳳那樣的卑鄙無恥之徒有來往,更不可能對她做點什麼。你與其懷疑她,不如來懷疑我,我有力氣有頭腦,我想要一個人消失,其實特彆簡單。如果你想試試看,我現在就可以演示給你看。你信不信,我能用最簡單的方法,讓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而且你的家裡人永遠不知道你去了哪裡。”謝瑾萱的語氣和眼神陡然變得特彆危險,特彆是他的眼睛,那平時總是帶著笑意的雙眼裡迸發出無窮的殺意和惡意,這讓田國強嚇得渾身一抖,還不自覺地朝後退了兩步。
這個時候,謝成業說:“田國強,你這次做的事情太出格了!我們家瑾萱和青棠都是老實孩子,而且這兩天都沒有出過大院兒的門。你為了幫你的上級領導,就來我們家裡汙蔑我的孩子做出了傷天害理的事情。田國強,你這是人乾的事兒嗎?”
田國強低著頭不說話,奶奶說:“還跟他說那麼多做什麼?讓他滾!”
“你確實應該滾了。”謝成業沉聲道:“我代表謝家告訴你,從今以後,我們家再也沒有田國強這個親戚。你也彆想再進來我們家的大門,這個大院兒,你也進不來了。就算嶽父嶽母上門來說情,我謝成業這輩子也不會再跟你來往了。”
田國強一怔:“有那麼嚴重嗎?我又沒有懷疑瑾萱,我就是懷疑了那個夏青棠。你們是不是都瘋了,為了一個窮女人,就要跟我們斷絕親戚關係?”
“什麼一個窮女人?夏青棠是我兒子登記結婚的妻子!她現在跟我們是一家人!你看不起她就是看不起我們整個謝家!小夏是非常好的孩子,我們全家人都很喜歡她。你一而再再而三對小夏做出種種不尊重的事情,我作為父親,可以直接告訴你,他們不需要你這樣的長輩,我也不需要你這樣的親戚。你現在可以滾出去了!”謝成業很難得發這麼大的火,連屋外都能清楚聽到他的怒吼。
田國強站在那兒不動彈了,他還想等謝母回來,偏偏謝母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到現在都沒有露麵。
這個時候,謝瑾萱走了過去,他把手一伸:“是我請你出去,還是我扔你出去,你自己選。”
“謝瑾萱!我是你舅舅!”
“從現在開始不是了,你不尊重我的妻子,就是不尊重我。我以後,隻有一個大舅。”謝瑾萱冷冷道:“我忍你很多次了,是你自己故意選了這條路。”
“行,不認就不認!你們謝家牛,牛得很哪!我倒是要看看,你娶了這樣一個窮女人,到時候你的親家母找上門來,你就一輩子被他們吸血吧!”田國強狠狠一跺腳,開始往外走。
謝瑾萱跟著他一起往外走,謝瑾蘊悄悄在後麵跟著。
謝瑾萱說:“我高興被人吸血,你管得著嗎?你這麼喜歡管事情,你管好自己的兒子就行了,彆把手伸到我這裡來。你也彆跟撂狠話,論狠,你比不過我。我今天是看在外婆的麵子上,才沒有動手打你。換做任何一個人這樣侮辱我的妻子,我早就讓他後悔做人了。田國強你記住了,回去告訴吳金鳳的父母和你自己的妻子,夏青棠就是我的命,如果有人對她做了什麼,我會拉著你們一起下地獄。”
大過年的時節,小道上熱熱鬨鬨,可以聽到孩子們歡快的說話聲還有偶爾響起的鞭炮聲。
但聽了謝瑾萱的話之後,田國強卻仿佛渾身的血液都被凍住了一般,他從腳底冷到了心底,呼吸也變得不太順暢了。
謝瑾萱見他腳步變慢,就低喝道:“走快點,磨蹭什麼?”
田國強呆愣愣地看著他,仿佛第一次認識這個大外甥似的。
他印象中的謝瑾萱永遠是笑嗬嗬的,他從小就討人喜歡,對著所有人都很有禮貌,英俊、聰明、和氣,是跟了他這麼多年的印象,但田國強沒想到的是,這個外甥也會有這樣凶惡的一麵,而且是為了一個女人……
對田國強來說,女人不過是他人生道路上的墊腳石,所以他才會選一個嬌生慣養的女人作為妻子,就是為了從她那裡獲取利益。
他看著謝瑾萱,突然意識到這個大外甥跟他是完全不一樣的人,謝瑾萱可能是真的愛上了那個窮酸女人……
在可怕到令人窒息的氣氛中,謝瑾萱將田國強送到了大院兒門口,他直接指著田國強說:“幾位看好了,這個人叫田國強,從今以後,彆讓這個人進我們大院兒的門。”
省委大院的門口除了正常的保衛室之外,還有負責站崗巡邏的小戰士,所以一旦門衛記下了一個人的名字和長相,這個人是不可能再有機會進這個大院兒了。
田國強看著大外甥冷酷的側臉,低聲說:“瑾萱,至於嗎?至於嗎?”
“如果我找人開除了你,拿走了你的所有的錢和過去的一切榮譽,你會跟我拚命嗎?”謝瑾萱低聲道。
“啊?”田國強一愣。
“你肯定會跟我魚死網破的,因為你這輩子就圖一個升官發財。青棠之於我,就像你的官職之於你,你動了青棠,就是在逼我跟你拚命。所以,你說至於嗎?”
田國強這次徹底失語了,他看著大外甥的臉,覺得腦子裡嗡嗡作響,心口也怦怦直跳。
“同誌,請你出去。”門衛大聲說道。
田國強被驚醒過來,他下意識抬腿往外走,但兩隻腿卻因為發軟有些不受控製,沒走幾步就一個踉蹌,差點摔了一跤。
他好不容易站穩拍拍自己的胸口,轉頭一看,卻發現兩個外甥都站在那兒,用一種非常冷漠的眼神看著他。
“小蘊啊……”他期期艾艾開了口。
“我哥哥沒有你這個一舅,我也沒有,你也彆叫我的名字了。你這麼壞的人喊我的名字,我覺得臟。”謝瑾蘊一臉鄙夷地看著他。
謝瑾萱對著門衛室裡說:“幾位大哥,我們就先回去了,最近過年,可千萬彆讓危險的人進來大院兒了啊。”
為首的保衛笑著說:“謝乾事,你放心吧,過年期間我還會增加巡邏的,一定保證家家都能過一個安穩的好年。”
“辛苦大家了,明天我送吃的來。”謝瑾萱寒暄完,就拉住夏青棠的小手大步往家走。
謝瑾蘊墜在後頭,一邊走路一邊偷偷聽哥哥嫂子說話。
夏青棠伸手在謝瑾萱的胸口處順了順氣:“剛才,謝謝你啊。”
“我隻恨自己沒有早點這樣做。”謝瑾萱說:“讓你受委屈了。”
“我委屈什麼?你知道奶奶打了他多少下嗎?我數著數著都數亂了。”夏青棠笑得很開心,“我特彆高興,你們都對我這麼好,我特彆特彆高興。謝瑾萱,謝謝你。”
謝瑾萱停住腳步,一把抱住她:“你彆謝我了,我心裡特彆難受。”
“為什麼啊?”夏青棠不解。
“說了要好好照顧你、好好保護你,結果現在卻是我的親戚給你帶來了傷害,我心裡真的很難受。”謝瑾萱把腦袋埋在她的肩膀處,聲音聽起來悶悶的,似乎真的很壓抑。
夏青棠笑著拍拍他的後背:“你做的事情就是在保護我啊,你不是把他趕出去了,還說以後都沒有這個舅舅了。這樣還不叫保護,那什麼才叫?真的揍到他爬不起來嗎?”
謝瑾萱抬起頭,就看見夏青棠帶著甜甜的笑容看著他,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裡全都是溫柔和真切的感激。
他心口一緊,低聲說:“我做得遠遠不夠……”
“不著急啊,你說我們會有一輩子的,那就慢慢來,你想做什麼,後麵再做嘛。”夏青棠說:“你現在一股腦把什麼都做完了,以後的漫長歲月要乾什麼呢?”
謝瑾萱點點頭:“很有道理。”
“那就行啦,跟我回家,我肚子都餓了。”夏青棠拉著他大步朝前走。
謝瑾蘊瞪著一雙好奇的眼睛又趕緊跟了上去,他覺得哥哥和嫂子之間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氛,不像爺爺奶奶之間,也不像爸爸媽媽那樣,但具體是什麼樣的,謝瑾蘊也說不清楚。
回到家裡,謝母正坐在沙發上捂著臉無聲地流淚,謝成業原本正在安慰她,見他們回來了就問道:“怎麼樣了?”
“跟門口說過了,不會再放他進來了。”謝瑾萱說:“媽哭什麼?為了田國強哭?”
這人這方麵跟夏青棠有點像,說了不再有一舅,就真的直呼大名了。
謝母抬起頭看著大兒子,愣了一下才說:“倒不是為了他哭,就是覺得我娘家這樣……心裡愧得很。”
“這次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未必不是壞事,如果不是他越來越過分,我也不會這麼快跟他斷了親戚關係。以後就不是親戚了,媽也不用哭了。”謝瑾萱說:“青棠也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媽也一樣,隻記住外公外婆、大舅大舅媽是好的,就行。”
謝母看著兒子,張張嘴不知道能說什麼好。
吃過晚飯,全家人都早早回到臥室各自休息了。
謝母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總是睡不著。
謝成業說:“還在想那些事兒?”
“不是,我是在想瑾萱。”
“瑾萱怎麼了?”
謝母低聲說:“我覺得瑾萱變化很大……”
“孩子大了,有變化是正常的。”
“我隻是有點擔心,不知道他現在這樣的變化是好是壞。他以前沒有現在這麼……果斷,或者說,現在更冷酷了。”
謝成業笑了起來:“對田國強那樣的人要是不冷酷,那就是對自己冷酷了。我還以為你在擔心什麼呢,原來是擔心這個。那我跟你不一樣,我對這樣的瑾萱非常放心,而且充滿期待。對待敵人要像嚴冬一樣殘酷無情,他以前做不到,現在做到了,這是好事,大好事。我們瑾萱,以後肯定比我有前途,你就放一百一十個心吧!”
謝母愣住了,沒等她想明白,謝成業已經翻個身打起了呼嚕,她也隻好歎口氣,轉個身睡去了。
大年三十的早上,夏青棠七點起床,穿上新外套係上新圍裙,就鑽到廚房幫忙去了。
因為謝爺爺每個過年的晚上都有工作,所以謝家這些年都是中午吃團年飯,因此一大早就要開始準備了。
謝母不擅長廚藝,奶奶會做飯但是做出來的不好吃,因此今天還是要看六嬸的手藝。
夏青棠平時插不上手,但早就跟六嬸說好了,她準備給大家做八寶飯,也好嘗嘗她的手藝。
東西昨天就提前準備了,糯米泡好了,紅豆煮好了放在那裡備用。
為了不占用六嬸的爐灶,所以謝瑾萱給夏青棠在後院用磚頭砌了一個小灶,點上火就能用,也算很方便。
隔壁鄰居也在院子裡燉煮著什麼好菜,一股香氣飄過來,夏青棠吸吸鼻子分辨了一下,說:“是雞湯。”
奶奶笑著說:“我們家的雞湯昨天夜裡就用碳爐子燉了一晚上,早上才斷了火的,一會兒煮開了,先裝一碗給你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