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是呂布丟過來的雜役,好歹也是享受了縣公安局局長的二百石待遇的雜役,吃大鍋飯也就罷了,她這人不挑食,鹽豆子配粟米飯能吃飽也行,但為啥要混在士兵們當中吃,還是搶他們的飯吃!
十人為一夥,她被傳令官領著,走進了士兵中間,大家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指指點點,幾百號人一起來圍觀她,這個感覺簡直尷尬得要哭了。
“你自己選,要同哪一夥一起吃飯?”
“我不吃了行不行?”她怯懦地問了一句。
“將軍有令,要你吃你就吃,”傳令官板著一張教導主任同款臉,“你自己不挑是吧?趙大狗!你們這一夥讓出一個位置來!”
……她跟這名字真有緣。
這群職業軍人平時熱量消耗大,飯菜油水又少,因此吃得特彆多,一鍋飯十個人吃並不能填飽肚皮,現在多加了她這根兒不知道從哪鑽出來的小蔥一起分飯吃,大家看她的眼神就更不友善了。
【……這個跟我的狗魅光環沒關係吧?】
【的確,我也覺得沒關係。】黑刃比較公正地安慰了她一句,【但其實你糾結這個沒什麼意義。】
夥長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一個木碗,一個木勺,沉著臉塞進她手裡,她顫顫巍巍地將那勺子伸進鍋裡,正準備打飯時,在一旁並未離開的傳令兵又發話了。
“營中禁止私鬥,但這位陸郎君是呂將軍派來與爾等演練武藝的!”他拔高嗓門,喊了一句,“無論陸郎君在哪一夥吃飯,這一夥的兵卒儘可上前挑戰!但隻準單打獨鬥,不許群毆!”
……………………她看看手裡的飯碗,萬念俱灰地把它放下了。
“先打吧,打完再吃,”她說,“省得把飯弄臟了。”
於是那位七尺五寸,左肋下有一胎記,家裡有妻有兒的趙大狗從善如流地站起身來,冷哼一聲,“你倒有自知之明,知道不管吃進去多少東西,挨打時都會吐出來。”
……哦,她記下了。
看看這個士兵伸伸腿,抻抻腰的熱身動作,再看看周圍越來越多抱著飯碗過來看熱鬨的圍觀士兵,她想了一想,一圈一圈地將自己雙臂上纏著的布條卸了下來。
有人在人群裡就問了,“你這是作甚?”
“我這戴了個拳套,”她說,“我怕給他打疼了。”
人群裡又瘋狂地竊竊私語、交頭接耳、指指點點。
“陸郎君,你今日雖說勝了前三排的士卒一籌,他們畢竟是新兵,臨敵時將軍從來不令他們當先,恐怕你那也算不得什麼功績!”
……這個,她確實發現了。
但她現在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做,不想耽誤工夫。
“趕緊的,”她說,“我餓了。”
趙大狗的拳頭帶著渾然勁力,猛地揮了過來!
她側身閃開,伸出右腳,踹了上去!圍觀的士兵們一片驚呼!
“好了,”她看看被同夥士兵七手八腳扶起來的趙大狗,“下一個。”
飯前運動其實並沒有耽誤很多時間,但嚴重地影響了她的心情。
因為飯鍋有蓋,她的碗沒有。
等到這一夥十個士兵都被她毆打了一頓,大家心如止水,重新坐下來開始吃飯的時候,她的餐具簡直像是跟漢謨拉比法典一起被挖出來的古董一般。
“這還怎麼吃啊,”她說,“請問這裡有水嗎?”
臉上多多少少都掛點彩的士兵們不太友好地看看她,似乎誰也不想說話,最後還是夥長趙大狗儘職儘責地回了一句。
“你自己蹭蹭不就是了嘛?”
“……蹭蹭?”
於是趙大狗用他那個已經看不太出顏色的下衣襟,擦了擦他的碗。
再將那把木勺,塞在一天操練下來已經汗涔涔的腋下,蹭了蹭。
……她捧著碗,一時說不出話,感覺自己被震懾了。
但其他人飛快地盛了飯,舀了菜,一邊警惕地盯著她,一邊飛快地吃了起來。
其中也包括那個趙大狗,而且也吃得很香。
她的心理素質不夠強,雖然饑腸轆轆得前胸貼後背,硬是沒有吃下去。
還是回去吃自己吧,家裡雖然沒有剩飯剩菜,但是她知道小巷不遠那家客舍有馬馬虎虎的豆腐湯,來一碗湯泡飯就可以了。
經曆了這麼滄桑的一天,還是對自己好一點兒吧。
臨出營地大門時,還偶遇了下班回家的功曹,上下打量了她幾眼。
“郎君這個衣衫破了,家中可有女眷縫補?”
……女眷沒有,鄰居有,但是鄰居都是寡婦,她想了一想,搖搖頭。
“尚未婚配,孤身一人來的長安。”
功曹指了指營外的一排小木棚,“那邊有許多婦人,你可以尋她們來做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