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子突然湊了過來,“你是不是還想著眉娘或是同心哪?”
……她冷靜了一會兒,突然從地裡拔出了兩顆還沒完全長熟,因此一直舍不得拔來吃的油菜。
“嬸子既然還沒做飯,”她努力不把目光放在那兩顆青蔥翠綠,碧□□滴,因此令人格外有食欲的小油菜上,“拿了這個煮湯吃吧。”
總算接收到她拒絕腦電波的嬸子嘀嘀咕咕拎著兩顆小油菜走了,留她獨自站在院門口,痛徹心扉。
剛關上院門,一轉過頭想繼續澆水時,阿謙的腦袋從牆邊探了出來。
“我知道你為什麼不想娶媳婦!”熊孩子嘿嘿笑了兩聲,“想讓我保密嗎?”
……她放下水瓢,走了過去。
“要是想求你保密的話,”她用餘光量了量土牆高度,又比了比她和阿謙之間的距離,“可是要給你什麼好處呀?”
“那當然啦!”阿謙立刻順杆往上爬,“你替我買根銅簪來,我就替你保密!”
她沒吭聲,盯著他看了兩眼,果然熊孩子剛剛還有點得意的臉上立刻就浮現出一層心虛的神色,“貴,貴的話,那來一盒飴糖也行啊。”
“貴不是問題,”她說,“你這麼一位小郎君,要銅簪何用?”
他想都沒想,立刻大聲說道,“當然是送我阿母!”
她突然伸出手去,拍了他的腦袋一下,大聲嚷道。
“你是想送阿浣吧!”
熊孩子一下子慌亂起來,眼睛裡差點要擠出一兩點閃閃發光的淚珠,“你不要這麼大聲啊!”
……早戀真是害人不淺。
小蘿莉已經十一二歲了,在漢朝不能算是小女孩,哪怕是在自己親生父母身邊,也要承擔起一部分洗衣織布的責任,來到陳家之後更是如此,每天不是洗衣做飯就是坐在紡車旁瘋狂紡線。
但也不能說是蕃氏苛待她,因為在這種艱苦環境下,陳家能讓她吃飽穿暖不打不罵就算難得了。她紡的那些線被蕃氏拿去織布,這娘倆天不亮開始做活,到了夜裡為了省點油燈才會睡下。
這樣的前提下,阿謙想找她玩就不太容易。
……於是就想到了釜底抽薪挖牆腳刷禮物的辦法。
長安的市廛分為東西市,隔了一條大道,據說原本井井有條,挺有秩序,但湧進了幾十萬雒陽百姓之後,大家都在這裡買東西或是賣東西,於是市廛迅速淪為了菜市場,城尉三番五次整治過後,總算稍微有點模樣了。
銅簪這東西並不貴重,有些攤子上就會賣這個,但成色有點成疑,需要多加小心,防止被奸商騙了才行。
她思考著先買兩盒飴糖,給自己也帶一盒,然後再去買簪子比較對勁。
到了賣糖的棚子前,正好看到小販在和顧客打嘴仗。
“我給了你一錢銀子,”那人說道,“你為何不按數找我錢?”
“小人正是按數找給郎君的。”小販滿頭大汗,“這錢雖說看著小了點兒,卻貨真價實是董太師鑄的!”
“胡說八道,誰要你這破錢!”
兩個人推來讓去不肯收的那一把錢掉落在地上,灑在塵土裡,顧客連看也不看,伸手將一包糖丟了回去。
“將錢還我!”
於是苦著臉的小販將那一小塊銀子還了顧客,收拾收拾地上的錢,重新回了小棚子裡。
她走上前去,招呼了一聲小販,“給我來兩斤飴糖。”
小販手腳麻利地拿了飴糖出來稱了稱,見她摸出了錢袋,突然伸出手去攔了她一把。
“郎君可是要付錢?”
“自然,”她莫名其妙,“難道我在你這裡買飴糖是不要錢的?”
“郎君要付的是什麼錢?”
“……這什麼話,五銖錢啊。”
小販一臉心有餘悸,“郎君可否先取給我看?”
東漢的最低貨幣單位是五銖錢,但市場上也流通剪邊五銖錢,簡單說就是一文錢掰成兩半花,於是就變成了三銖錢和二銖錢,甚至還有一銖錢,也不知道誰這麼心靈手巧,銅幣都能整出這麼多花樣。
但付給她錢的是都亭侯府,因此給的都是標準五銖錢,拿出去購買力半點問題都沒有,連稱重都不需要稱的。
果然小販拿了她幾枚錢仔細看過之後,一臉慶幸,“如此還好,如此還好。”
“……那不好的什麼樣啊?”
“郎君不知,董太師下令,鑄了許多小錢出來……”
小販伸出手去,給她看了兩枚被上一個客人丟在地上的小錢。
……她來到漢朝有一段時間了,還真沒見過給錢鑄成Q字形狀的五銖錢。
而且錢幣既無內外廓,正反麵也看不清“五銖”二字,拿在手裡掂量一下,與剪邊剪成一株錢的銅錢差不多輕重。
“這是五銖錢?”她又掂量了一下,有點不敢置信。
“這是五銖錢。”小販很肯定地說,“我們這兒也就罷了,有府吏去東市買糧米時,亦用這般新鑄小錢,據說第一日還惹出不少紛亂呢。”
……當然會惹出亂子啊!拿一銖當五銖用,這還是五銖錢嗎?這特麼是法幣吧?她想,這眼見著不就要通貨膨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