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嵩之死一開始是無人知曉的, 尤其是兢兢業業乾了一年活,貓了一個冬的平原城打工人,滿腦子都是開春要大乾一場, 扛過青黃不接的月份,掙一個豐收回來。
博泉也有土地, 她給士兵們也安排了農活, 上午乾活, 下午操練, 哪怕糧食暫時還夠幾個月的, 那也不能得閒。畢竟現在還算閒時,每天一頓乾, 一頓稀就好。一旦爆發戰爭,沒人敢給士兵供不上大鍋飯,不僅兩頓都必須是乾飯, 攻城衝鋒之前還要殺豬宰羊, 提振士氣。
一言以蔽之,不管多少人的軍隊, 總歸是要為戰爭做準備。因此這個春天最令人在意的流言就是:今年袁紹和曹操的動向又如何?
袁紹和公孫瓚這一對老冤家去年打過,中間調停了一次,又因為黑山軍的緣故讓袁紹暫時轉移了注意力, 今年是不是會老調重彈,重新準備和公孫瓚死磕?
袁紹要是打公孫瓚也就罷了,如果曹操為了配合袁紹而來攻打青州,又該怎麼辦呢?
這樣的流言漸漸在青州的每一片陰影裡流傳起來, 從北海到濟南,再誇過黃河來到平原,最後終於有人在博泉這麼聊了起來。
“你們可曾聽說, ”第一個流民這麼說,“曹孟德要來打青州了!”
“跟平原有什麼關係,”第二個流民這麼說,“咱們這裡窮得隻剩下點糧食了。”
“話雖如此,”第三個流民說道,“要是北海、昌邑那等富庶郡縣都落入賊手,平原豈能獨存?”
【這個就叫唇亡齒寒。】正忙著查看田地情況的陸懸魚隨口評價道。
【為什麼聽起來你好像置身事外?】黑刃淡淡地問了一句。
【不然呢?天塌下來也是個大的扛……】她不負責任的扯淡隻有一半,另一半被她咽回去了。
對於一個三國曆史盲來說,公孫瓚和田楷到底能扛多久她不知道,但她知道扛不住是遲早的事兒,畢竟劉備跑四川去了,孫權在江南,也就是說北方平原這片土地都歸曹老板了,這事兒她還是知道的。
於是問題出來了:曹老板什麼時候會在平原城頭插上他的小旗子?
這件事一旦進了腦子裡,她感覺睡覺也不香了,記賬也不勤了,連母豬下崽子她都懶得去數了。
睡到半夜時她突然爬了起來。
她不喜歡什麼事都等到最後一刻才被通知的感覺,尤其是招兵買馬,開始擴建自己勢力的現在,她自己想跑總是很容易的,但她的兵馬跑得不快。
而且她也不願意再隨隨便便丟下家園,狼狽逃走了。
因此她必須得未雨綢繆一點。
李二正在做夢,而且還是個美夢。
他相中的那個小寡婦住在娘家,父兄對她多有微詞,總嫌她在家多吃了那一碗飯,全然不顧她每日裡紡織勞碌,織出來的布匹全部補貼家用,並不曾白吃白喝。
雖說嫌她在家消耗糧食,父兄又總覺得她還年輕,尚有好顏色,總該再尋個殷實些的門戶,再換一點聘禮來,因此城中幾家登門求親的皆被拒了,這才輪到李二動心思。
他已經偷偷摸摸地攢了兩千錢,現在跟著郎君在博泉屯兵,庫房中的金銀不計其數,隻要略動用一點兒,他的終身大事必然就解決了!
隻是那把鑰匙,他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從郎君身上……
李二突然醒了,並且差一點就慘叫起來,因為黑漆漆的小屋裡站著一個人,正彎腰盯著他看。
“我要離開幾天,”郎君這樣說道,“在此期間,你便暫代此間事。”
李二那顆怦怦亂跳的心還沒消停下來,又跳得更厲害了。
“郎君何往?”
那張總是波瀾不驚的麵孔望了一眼窗外傾瀉滿地的月光,“我要去兗州一趟。”
兗州?那是哪裡?郎君去那裡作甚?不不不不,這不重要,李二的腦子很快轉動起來,他開始將郎君每日裡所作的那些事一件件過腦子。
兵士操練一應都是極熟的,這沒什麼;
耕田種地的事他心中大概也有數,也沒什麼;
每日裡的糧草有幾個小吏報數,糧倉重地由二將軍派來的人把守著;
軍紀由三將軍派過來的人幫忙,前幾天甚至連兩個遊俠兒都被罰過,這幾天應該也沒什麼問題;
李二想了一圈,覺得替主君當這麼幾天的將軍一點問題都沒有,豈止是沒問題,他的心跳簡直又快了幾分!
陸懸魚從腰間解下了一把鑰匙,丟給了他。
“這是銀錢倉的鑰匙,若是這幾日裡需要用錢,你用便是,隻是記得登個賬,待我回來查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