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個……”
“雖不敢比秦羅敷,但郡中這許多世家女郎……”徐公十分自得地笑一笑,“未必比得過我侄女的好顏色。”
現在,有一個勤勞,善良,聰慧,美麗,還特彆富有的世家女要嫁給她,她娶不娶?
“徐公,”她從席子上爬起來,恭恭敬敬給他行了一禮,“實不敢為。”
徐公摸自己胡子的那隻手停了,臉上的笑容也滯了。
“為何?”
“我來此原本是為追拿笮融,而非為廣陵郡,主君令我暫守此地,非令我長留於此。”她說,“若主君令我回兵郯城,或是另有任務,女郎豈不是被我耽誤了?”
徐公又摸了摸胡子,語氣喜怒不辨。
“郎君若是願意留下來,劉豫州處,郎君不必擔憂……”
“還是不必了吧。”她尷尬地說了半句。
後半句沒說出口……她雖然挺喜歡這裡,但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娶這個媳婦啊!
徐公自己那把胡子摸完了,又恢複了笑眯眯。
“既如此,我亦不強求將軍。”
飯吃完了,親事沒說成,她情商再低也知道得趕緊撤退,徐公客氣了幾句之後也沒留她,笑眯眯地注視著她騎上馬離開。
待得那抹背影自前門消失後,台階上的徐公收斂了笑容。
“阿檀呢?”
片刻之後,徐孟的二兒子徐檀匆匆忙忙趕來。
“父親有事喚兒子?”
“吩咐你那幾個房裡人為你收拾行囊,多帶幾個隨從,”徐孟頭未抬,還在忙著寫信,“我這裡已備好一份厚禮,還有這封書信,明晨你將它們帶上,替我去郯城一趟,事情須辦得穩妥小心,不可為外人所察。”
“……郯城?去見何人?”
徐孟的眼睛裡不見半分笑意,隻有一片冰霜,“去見曹宏。”
“曹宏?”徐檀一愣,“那個丹楊蠻子?”
“不錯。”
“那不過是個讒慝小人,若非陶謙提拔,什麼人會正眼看他?”徐檀十分不屑地說道,“父親還要送他厚禮?”
“小人有什麼不好?”徐孟冷冷地瞥了自己兒子一眼,“金帛就能收買一個小人為我所用,但那個陸懸魚,我想儘了一切辦法,金帛也好,美色也罷,甚至連用阿細同他聯姻都想到了,卻也不能令他為我所用,這才是麻煩。”
聽到了那位將軍的名字,徐檀臉上的迷惑便轉為了鄙薄。
“收買他作甚?”他說,“他出身低賤,怎堪與我家聯姻?”
“他不僅出身低賤,”徐孟說道,“聽徐州那邊傳來消息,還是個殺豬匠,更夫,若不是劉備抬舉他,他還在平原城中敲著鍋子繞城走哪!”
徐檀鄙薄更甚,上前一步,“父親竟要將從妹嫁給這樣的人?一個臭殺豬的?!我家累世閥閱,父親豈能如此——”
徐孟站起身,毫不猶豫地上前抽了兒子一個耳光!那耳光打得既快且狠,眼見麵頰便紅了起來!
“一個臭殺豬的,隻要拎著刀子站在你家門口,”徐孟說道,“那也是豪傑,是將軍,是明公!我徐家這一點基業比袁氏如何?袁隗而今何在?!”
兒子捂住臉,低著頭,半晌沒敢吭聲,隻是臉上的屈辱神情比什麼都顯眼,徐孟看了兩眼,便放緩了語氣。
“你若是看不慣他,便該想些方法,將他從你眼前挪開。”
徐檀心中反複咀嚼著父親這段話,猛地一抬頭,“曹宏?”
“嗯,”這位中年文士點了點頭,“這樣的事,須得輕些,慢些,小心些。”
“但父親不是說要留陸懸魚……西拒袁術?”
“你也看到了,現下那群賊寇已被其所滅,”他說道,“孫策駐守塗唐,招兵買馬,所圖甚大,必不願為袁術馬前卒!”
徐孟重新坐於案後,他似乎是為了給自己這番見解增加一點分量,伸手向案上的一隻木匣,從中取出了一封書信。
那封書信對他而言十分重要,因此他珍之重之地看了一看,並未打開,便又重新放了回去,而後露出了一個誌得意滿的笑容。
“縱使孫策有所圖謀,此時已非彼時,我又何懼?”他笑道,“我留陸懸魚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