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掃戰場大概花了幾天時間, 比較遺憾的是五雷道的橫山大營現在又駐紮進了孫策的兵馬,發大財的夢想破滅了。
但即使如此,她那些打仗打得很爛的士兵還是堅持著從回馬灘上撿回了所有能撿回的東西, 一點都不浪費,包括但不限於敵方的旗幟、騾馬、車輛、鎧甲、武器、衣衫、乾糧、雜物、甚至是頭顱。
最後一項她受不了,堅持著給他們阻止了, 沒阻止成功的也讓人重新丟回了回馬灘, 並且派人告知孫策, 讓他派人過來撿走那些袁術士兵的屍體,給他們好好安葬。孫策倒也很痛快,不僅將那些士兵屍體都拉走了, 還投桃報李地送回來了一些扒得沒那麼乾淨的屍體, 比如說笮融的,也讓她得以轉交給狂信徒們,給他張羅一個十分盛大的葬禮。
……美中不足的是, 笮融的腦袋不見了,送去壽春領賞去了。也就是笮融這反社會狂信徒沒太大名氣,長安的寶庫裡,除了漢高斬蛇劍和孔子屐之外,還有個國寶“王莽頭”呢!誰能相信啊, 反賊到一定程度了, 連腦袋都是國寶!
送來笮融的屍體時, 孫策的信使還十分客氣地問了一句,說五雷賢師的腦袋你們要不要, 不要的話其實袁公還挺想要回去的,現在天冷,要是五官還能辨認出來, 盼能歸還……
總而言之,打掃戰場以及後續戰利品處理真是件能對現代人心靈產生強烈衝擊的艱巨任務,她不太想回憶了。
在處理過戰場一係列亂七八糟的事情,給這些士兵們分發過賞金後,她終於能將軍營交給田豫和太史慈,自己抽空回一趟廣陵郡。
今天徐公請她吃飯。
不在正廳,而在一間偏西的客室中。
屋外有清泉潺潺而過,雖未結冰,那陣陣流水聲卻聽得人倍加寒涼。
婢女輕輕走進,撥了撥炭火,一股熱氣便從炭盆裡升騰而起,與香爐裡馥鬱的氣息交融。
這間客室內不見珍玩金玉,收拾得幽靜清雅,不管什麼樣的客人被引到這樣的地方來,都能感受到這間客室的美。
除了一尾烤魚之外,隻有三兩樣收拾得十分乾淨的小菜,以及一碗漂著碧綠菜葉的豆腐湯,沒什麼新奇采藥,卻令人見了就食指大動。
甚至連這位笑嗬嗬的徐公,今天也換上了一件竹青色的細布袍子,上麵沒什麼花紋,並不繁複,但卻奇異地與這間客室,這些菜肴,以及屋外的泉水和老竹十分相稱。
這一切都給人一種春天的感覺,與初冬的蕭殺大不相同,因此便在這些細枝末節處生出了一股力量,一股柔和但強大的力量。她感受到了這股力量,似乎想要拉扯她,向著那個明亮而縹緲的方向而去。
而徐公的話語令她確認了這種拉扯並不是自己的胡思亂想。
在聊過了幾個關於決戰邗溝之畔的荒謬傳聞,逗得兩人哈哈大笑之後,徐公問起了更親切一點的問題。
“將軍駐守廣陵至今,”徐公笑眯眯道,“還不曾敘將軍庚齒?”
她今年幾歲?這是個問題。
陸懸魚思索了一小會兒,“十八了。”
徐公輕輕點了點頭,“中饋若何?”
……她就受不了這個文縐縐的說話方式,還得腦子反應一下,才能回答。
“年紀小,尚未娶親。”
徐公撚撚胡須,“將軍英雄,年少之說怕是托辭罷了,難道是心中有了哪位女郎?”
她趕緊擺手,“這個真沒有!”
在這樣的屋子裡,同這樣一位溫厚的長者聊天,是很容易放鬆精神的,因此即使徐公這樣問了一句,她也隻是很平常地否認了,並沒有想些到彆的什麼。
但徐公上下打量她的目光有點兒探究,有點兒戲謔,還是讓她不覺緊張起來。
“徐公這是看什麼?”
“將軍這是怕什麼?”他笑嗬嗬地說道,“我膝下隻有兩個不成器的兒子,還怕我要嫁一個女兒給你不成?”
徐公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她不自覺地用手摳摳席子,但剛剛的緊張消弭一空。
大概不管古今,歲數大一點的人都喜歡催婚,操心年輕人相不相親成不成家生幾個娃之類,這沒什麼。
但她剛放下心來,準備端起杯子喝一口茶時,徐公倒是又開口了。
“但我從兄倒真有一個女兒……”
……噗。
這位女郎今年十四歲,雖然在陸懸魚看來還是未成年的小蘿莉,但在三國時期已近及笄之年,要開始操心她的婚事了。徐公那位從兄故去得又早,因此為侄女張羅婚事就成了他義不容辭之事。
現在既然這位將軍年紀輕輕,有權有勢有兵馬,還尚未婚配,徐公不免就動了心思,準備將這位單身漢看作自己家將要獲得的財富。
……這可太尷尬了。
“徐公……我……”
“我那從兄去得雖早,女孩兒的妝奩卻早早備下了,待出嫁時,我亦另有添妝,絕不薄待了她。”
“啊這……”
“除此之外,我那侄女織素裁衣,無一不精。”